第171章 坐井觀天
看著梔子樹下一襲白衣的李信,一陣微風刮過,梔子花落在他肩頭上,成片飄零在他身後,盡顯瀟洒倜儻。
嬴櫟陽端端正正的坐著,嬌柔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前傾,期待的看著李信:「李將軍,請開始吧。」
李信微微一思索,劍術倒是都是現成的,就是這詩要現選一首……
對了,結合今日剛開始看見嬴櫟陽心情不佳,李信已經有了一首詩非常適合櫟陽和包括她身邊的宮婢月兒。
見李信沉吟,嬴櫟陽眼睛又睜大了兩分,紅潤的小嘴呢喃道:「原來是現做的嗎?」
「有了!」
李信突然低喝一聲,手中寒劍在梔子花中,如同飛花催雨,整個人腳尖在地上輕點,深衣下擺在風中團團飛舞,他回身朝著嬴櫟陽和月兒一刺,動作乾淨爽利的穩穩停下,吐氣念出了第一句:「美人卷珠簾。」
美人卷珠簾?
好像是形容美人的一首詩,宮女月兒隨著櫟陽公主長大,有幸也讀過書,在古代讀過書的女子並不多見,像嬴櫟陽、羋郡主、月兒這樣的不在多數。
嬴櫟陽也仔細聽著,看著,在她看來,其實詩已經無所謂了,光是李信在梔子花下的身姿已經讓她有點痴迷了……
李信接著橫掃千軍,掃起一地凋零花瓣,從遠處看,宛若神仙下凡間,人已經藏在花瓣中,他一劍擊出,不知道掃落了多少花瓣。
李信緊接著念出了第二句:「端坐蹙額眉!」
美人卷珠簾,端坐蹙額眉?
詩詞里的女主角為什麼要輕皺眉頭呢?
難道是因為過的不開心嗎……嬴櫟陽平日雖然頑皮,古靈精怪,人也聰慧,但是突然有種意識,好像李信這首詩好像是形容她的,所以聽的格外認真。
李信手中劍意不停,劍勢如同七月流光,腳步裙擺飛揚,一腳蹬踏在一株梔子樹榦上,回頭望月一般一劍刺出,落在地上,吟出第三句:「但見淚痕濕。」
美人是哭了嗎?是因為身處深宮或者富庶官宦人家,雖然錦衣玉食,無法得到自由,所以哭了嗎?
嬴櫟陽愣愣的看著李信,心裡居然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鼻腔就是一酸……
李信舞動了一個劍花,做了一個劍術的手勢的動作,緩緩吐出一口氣,淡淡的念出了第四句:「不知心恨誰。」
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陣風,吹得梔子枝搖曳不停,李信長發在肩膀后飛舞,他這才抽空看向櫟陽公主和月兒。
兩個人均是發獃,櫟陽公主還好一點,但是月兒已經兩行清淚流過臉頰。
美人卷珠簾,端坐蹙額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雖然在有錦衣玉食珠簾的房間里生活,但是她活的並不開心,只瞧見她臉上淚痕盡濕,不知道心裡幽怨的再嫉恨誰。
月兒是從民間挑選出來的秀女,雖然進了宮衣食無憂,但是並沒有接近君王的機會,她其實也不想困在深宮裡,只因為家中父母……這能怪誰呢?
櫟陽也是感動的有點哽咽:「李將軍詩才,當世無雙。」
李信微微一笑,不輕不重的裝了小比:「獻醜了。得公主如此評價,臣就是死也瞑目了。」
李信心中連忙呸呸呸……心說老天爺,剛才這只是玩笑話,這日子越來越好,越來越有意思了,他還沒有活夠呢!
誰知道櫟陽更是感動,當下就撩起裙擺要和李信學劍。
李信嘿嘿一笑,趁機指點櫟陽劍術,順便靠近她占點便宜:「不對啊,這手要穩,對,劍指,握著劍,刺出的時候要快,才有威力……」
李信靠著櫟陽腰肢,手把著手教櫟陽,櫟陽傻傻的還不清楚李信趁機揩油,學的很認真。
到了響午的時候,李信這才告辭,騎上他心愛的小母馬,慢悠悠的朝著家裡走,還頗為無恥的聞了聞自己剛才摸過櫟陽的手,恩,不錯,挺有股幽然香味……
今日過後,他和櫟陽的關係進了一步不少。
李信一邊美滋滋的想著,一邊晃到了他家門口,就看到家門大門敞開著,虎頭和王伯也不見蹤影,他疑惑的喊了一聲:「虎頭,王伯?」
沒有人回應,李信無語道:「這兩個傢伙……」
他自己牽著馬,在馬棚里栓好了小母馬,這才腳步輕鬆的進入家中。
就看到王伯有點戰戰兢兢的從正堂走出來:「侯爺,你可算回來了,家裡來客人了……」
「什麼客人?嚇成這樣,難不成是天王老子?」李信開玩笑道。
「不是,是墨家的人……」
李信眉頭一緊,沒想到墨家的人直接打上門來了,正好今日做個了結……
他連忙問道:「家中人無事吧?」
「沒事,來了挺客氣的,就說要見您,但是知道他們是刺殺您的人,咱們也害怕啊……」原來王伯擔心的是這個。
李信點了點頭,和王伯進了正堂。
一進入正堂,並沒有想象中的刀兵相加,幾個婢女躲在正堂幕簾後面,虎頭正在給那兩個斟茶倒水。
其中一人頭髮花白,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手卻很穩當,看著虎頭拿著茶杯的手有點哆嗦,按住了虎頭的手。
此人多半就是田襄子。
另外一人,年紀略微比李信這具身體的主人年長几歲,長的算是儀錶堂堂。
兩人皆穿著一種古樸的青衣,估計年輕的是田襄子的門徒。
若是放在街頭上,不過是兩個尋常人,很難把他們倆和諸子百家中墨家聯繫在一起……
李信微微一思索,朗聲笑著進了門:「不知道墨師前來,有失遠迎。」
聽到李信的聲音,田襄子抬頭望去,放下手中茶杯,帶著徒弟秦朗給李信施了一禮。
李信心中一松,見來者似乎並沒有直接刀兵相見的意思,心裡還有點埋怨,蓋聶去哪了?他不在家的時候,蓋聶居然就讓田襄子這兩個李信的仇家堂而皇之的走進來了?
看樣子明天的紅燒肉得給他減半……
在屋頂上的蓋聶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他今日看到李信家來了兩個訪客,也沒有兵器,也就沒管,畢竟他在乎的人只有李信而已……
李信坐下來,田襄子抬了抬手,身邊的秦朗就把李信昨夜給他們的機關盒雙手奉上,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上。
田襄子捋了捋鬍鬚,眯著眼睛說道:「既然是比試,那自然要有辯有證,此物是李信將軍出的謎題,我們試了,解不開,現在想看看李將軍自己能解開嗎?」
李信呵呵一笑,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一笑打算先說一個故事:「我先跟二位說一個故事。」
「願聞其詳。」田襄子心裡一動,這李信果然不簡單,看似二十齣頭的歲數,但是為人老持穩重……他淡淡的說道。
「說以前有一口古井,古井裡住著一隻青蛙,也俗稱蛤蟆。這隻蛤蟆呢,每日就坐在井底看著外面的天空,天空很藍,它很喜歡。」
光憑一個開頭,田襄子還猜測不出李信的故事是什麼含義,捋著鬍鬚微微點了點頭。
李信喝了口大丫鬟月兒奉上的茶,笑道:「突然有一天,來了一隻老鷹,蹲在井口喝水,它看見青蛙,就說道,青蛙啊青蛙,你一直在這裡不悶嗎?你難道不想出去看看嗎?」
「青蛙就回答道,外面很大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嗎?我覺得我在這裡就挺好。」
「那老鷹笑了笑說道,外面的世界比你這井口裡的世界,要精彩一百萬倍,要大數百萬倍,青蛙還不相信,於是老鷹飛走了,青蛙卻在這口井裡一直活到死,到死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老鷹說的話,他其實也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的。」
說道這裡,李信看到田襄子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青了,放下茶杯,繼續笑道:「這個故事就叫坐井觀天。田師,能明白其中的寓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