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齊爭詭辯（一）
「夫人，您這是……為了不落入秦軍之手，成為項燕將軍的把柄軟肋……」
老奴雙目發紅，喉嚨哽咽，沖著項燕夫人的屍體，神情崇敬肅穆的跪下來扣了三個響頭，起身抱起項燕唯一尚在襁褓中的骨血，重新披上斗篷，出門鑽入夜色中消失不見了。
李信起來已經是了日上三竿，沒瞧見孫娘子的身影。
他連忙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褲子，好在完好無損……長舒了一口氣。
昨夜好像按摩按著按著就睡著了，孫娘子那老娘們沒有吃了他這隻小雞崽，那老娘們也太猛了點……
今日軍伍繁重，李信連忙搖了搖頭，把雜念拋開，秉持著以往在軍伍中的生活習慣，用了十五分鐘時間，快速洗漱用飯，穿戴好甲胄，推門而出，就看到一襲白衣的齊爭拿著羽扇似乎已經等候他多時了。.
「呵……這麼晚才起床。」齊爭雖然已經明確降秦，但是面對李信嘴上卻不服軟。
李信笑道：「昨夜美人相伴，醒的遲了些，仲文兄沒有久等吧？」
齊爭搖了搖扇子，風輕雲淡，實在內含怒意：「沒有，也就等了一個時辰。」
李信看了看天，這會太陽也不過剛剛傾斜出山，豈不是天色蒙蒙亮就來等他了？
李信連忙抱歉一聲，請齊爭一起上馬前往軍中，今日要商議接下來的計劃，缺他不可。
誰知齊爭看著馬居然後退兩步，露出害怕的神情，一向風度翩翩即便被囚也鎮定自若的齊爭，望著戰馬結結巴巴說道：「槐里有所不知，我騎不得馬……」
「男子漢大丈夫，為何騎不得馬？」
李信好奇道，不管齊爭掙扎，一把抱起齊爭，放在自己小母馬身邊的一匹馬上，但是齊爭啥也沒幹，那馬就嘶鳴不已，掀起了前蹄，掀起塵土，把齊爭摔了個屁股墩，齊爭揉著屁股疼的齜牙咧嘴，高士風采全無，苦澀的埋怨道：「早和槐里你說了，我騎不得馬，你偏偏要試！」
李信哈哈大笑，連忙把齊爭扶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告罪一聲。
齊爭說了一遍原因，原來也不知道為何，他只要一上馬，馬匹就會嘶鳴不已暴躁不堪，李信心說好生古怪，好在王景郡守府里有馬車，李信命人把馬車牽出來，齊爭這才放了一百二十個心乘坐上去。
不過經過這件小插曲，齊爭倒是和李信沒有了什麼隔閡，更融洽了些。
到了演武場，蒙武等人正在操演，惡夫今日也暫且回來商議，看到一襲白衣有點狼狽的齊爭也來了，好奇的打量了一會，秦兵中隊長以上，全部在臨時帥帳中坐定。
李信蒙武坐在上首，李信請齊爭坐在右側下手，左手側是惡夫，行軍官，各色都尉偏將都按住腰刀，兩排依次按照官職軍銜列開，井然有序。
在古代這種正式場合，坐位座次是很考究的。
李信蒙武乃是大將，又是主帥，戰功赫赫，所有人皆拜服，坐在主位沒什麼可說的。
惡夫雖然是才晉陞千夫長都尉，但是斬殺敵人一往無前，是所有人都瞧見的，昨日崩裂傷口也要參加祭旗，帶著傷執掌城牆防衛，能坐在那個位置上，全憑一腔驍勇不顧生死的作戰，眾將士自然心裡佩服的緊。
然而，秦漢以右手為尊。
齊爭一來，就坐在李信右下第一的位置，這多少讓將士心中有些不快。
不少人心中暗躇：這酸腐儒生何德何能坐在如此尊貴的位置？昨日還寧死不屈，李將軍兩次登門好吃好喝對待著，都不願降，今日卻堂而皇之坐在這裡？
不像前世開會，領導廢話很多，現在對於秦軍來說，時間緊任務重，李信開門見山，直接就與眾人商議，採納眾人意見。
眾人七嘴八舌開始討論，其中一個不服氣齊爭的將士，若有若無看了齊爭一眼，站出來拱手說道：「將軍，我昨日聽聞，項燕尚有家眷子嗣在壽春城內，不如就此拿下，等項燕回來，我們以其家眷相逼，項燕必然不敢攻城，到時候兵不血刃……」
眾將士聽了，均是眼前一亮，如果項燕家眷在手，那麼後續這場攻城防守戰，他們就完全掌握了主動！
但是沒等這將士說完，齊爭揮了揮羽扇，微微一笑，批駁道：「荒謬！」
齊爭聲音一出，大家均是不吭聲了，虎視眈眈看著齊爭。
這將士怒目皺眉：「敢問齊高士，此計荒謬在哪？」
齊爭慢悠悠的起身，走到眾人中間，虛虛向蒙武李信施了一禮，這才搖著羽扇回頭，神色自若說道：「我楚地向來以德服人，相信秦人也一樣。做人尚且如此，統兵打仗亦然如此，秦兵攻入城中，佔領壽春，不曾屠戮百姓，不曾傷害婦孺老友，不曾欺男霸女強搶財物，若是依照此為將軍所說，綁架敵將家眷作為脅迫，暴漏虎狼之心，此舉齷齪下作，與禽獸何異？」
「你！……」此將領手按在腰刀上，就要發作。
齊爭卻神色不變，繼續說道：「若是此舉一出，以前的作為前功盡棄，城中百姓本來還信服，但是聽了此事，必然不服，城中尚有數萬百姓，因為此舉失去民心，引得有心人利用，發生暴動，秦兵內憂外患，必然大敗！」
這將領想了想，雖然生氣，但論辯才和道理，自覺說不過齊爭，氣哼哼的重新坐下。
李信點了點頭，思索道：「此舉不可取，從郡守府分出侍女家丁好生招待項燕家眷，我不會以此脅迫他，勝之不武，落人口實，這等卑劣行為我不屑為之。」
「將軍此言大善！我代楚地數萬百姓拜謝你。」齊爭朝著李信施以大禮。
要說這話之前，齊爭服軟，恐怕還是因為李信練兵領兵用兵如神，是一種外在的震懾力。
但是這一次齊爭這一次行禮，是誠心實意發自肺腑的朝著李信叩拜的，不光是為了項家人，而且是為了楚地的百姓。
「仲文快快請起。」李信點頭抬手：「我說到做到。」
反正已經有昌平君這個怕生怕死的楚地公子作為人質，至於項燕後人，李信並不怕，回看歷史，怕是項燕家的那個小崽子，後來名留青史的項羽，此時還未出生，或者還是孩童？
所以不必多次一舉。
但是軍中不服齊爭何止一人，之前那偏將屁股還沒有坐熱，另外一個人站起來，冷哼一聲說道：「依照齊大人所說，項燕擊敗我秦兵二十萬人，盡數屠殺，可曾想過德行？那二十萬人中，何嘗不是有我們的手足親人？以牙還牙，我看此計甚善！」
這話的意味火藥味就更濃厚了。
現在在座的都是秦地將士，二十萬人馬死於項燕之手，憑什麼還留著他的家眷？這個偏將此話一出，眾人皆虎目圓瞪看向齊爭！
李信心裡微微一動，本想出言幫助齊爭，但是又忍住了。
在軍中就是這樣，武職看不起文職，覺得文職就會賣弄嘴皮子，而且齊爭又是新降，受自己重視，這些將領肯定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李信心裡暗笑，仲文兄啊仲文兄，怎麼能夠服眾，這就要看你的了……
齊爭有真才實學，這點李信是知道的，但是想要服眾，還得讓在場的秦兵將士知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