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竇勤離開茶樓,徑直往那木工鋪子去,站在門外向內觀瞧,過了片刻后,竇博濤抱著小女孩出來,小女孩手裡拿著一隻七彩斑斕的魯班木鳥。
這種魯班木鳥翅膀能動,能讓孩子拿在手裡玩耍,非常精巧,價值不菲。
竇博濤走出木工店后,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竇勤。
只見他緊張地左右看了兩眼,將手中小女孩放下地,讓她去找跟在他們後頭出來的女人。
看竇博濤對竇勤說的第一句話的口型是:你怎麼來了?
接著就是父子倆當街說話的畫面,林悠他們坐在臨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見他們如何互動。
竇巢成天在外頭竄,聽說的事情,看到的事情比竇僑多,只聽他悄聲說道:
「是了是了,准沒錯,那女子定就是大伯父養在外面的,那兩個孩兒就是他們……」
竇巢的話被竇僑打斷:
「別說了!」
竇巢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知道竇韞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眼神往林悠和韓霽那邊比了比,竇巢才立刻閉嘴,用埋頭喝茶來掩飾此刻的尷尬。
在人家面前說他們姑父在外面養了外室,還生了孩子確實不太好。
林悠見他們這樣,放下茶杯問韓霽:
「我沒見過姑父,就是那人嗎?」
韓霽說:「約莫有點像,我見的也不多。」說完,轉首問竇僑他們:「是他嗎?」
竇僑三兄弟面面相覷,紛紛點了點頭:
「是,是他。」
這時,木工鋪子前父子的爭吵聲傳了過來,隱約能聽見竇勤在質問竇博濤:
「……你怎麼對得起母親云云。」
許是聲音太大,街上不少人都看向他們,讓竇博濤覺得有些沒面子,揚手當街甩了竇勤一個耳光,然後爬上馬車,絕塵而去。
留下竇勤站在街上,獃獃的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
林悠和韓霽對望一眼,都不知道今天這齣戲是什麼意思。
不過,發生了偶遇竇博濤帶外室和孩子的事情,林悠和韓霽這街也沒什麼心思逛下去了,喝完茶之後,便提出回府。
竇勤在街上整理好情緒后,還沒忘記今天他出門的任務,回到茶樓,就只剩竇巢一人在裡面等他,竇勤問:
「世子和夫人呢?」
竇巢說:「跟我哥他們回去了。留我等你。」
竇勤斂目點了點頭,竇巢好奇的湊上去問:「勤哥,大伯父真的在外面養了……」
竇勤冷麵一瞪,眉峰如刀,冷聲質問:「與你何干?」
被他這麼一瞪,竇巢嚇得心上一窒,所有的八卦心思都像是給瞬間凍結住,再不敢多問一句。
竇勤瞪過他之後,頭也不回走出茶樓。
**
在街上溜達一圈后,竇勤才騎馬回到家中。
翻身下馬,叫門房的人幫忙把馬背上掛的東西接下來,這是先前逛街的時候,世子夫人買的一些準備帶回京中去的地方特產。
他們當街看到了竇博濤和他的外室,定然生氣了,連東西都沒拿就直接回來了。
竇勤看著這些東西,正在猶豫要不要給他們送過去客院的時候,一直跟在國公老夫人身邊的護院,好像是叫什麼盧霆的向他走來。
盧霆來到竇勤身前,對他拱了拱手:
「郎君回來了。」
竇勤有點怕生得孔武嚴肅的盧霆,趕忙回禮:「是,呃……」
盧霆說明來意:「世子夫人說她買的東西在郎君這裡,請郎君回來后,就給她送過去。」
門房的人悄悄探頭,想看看衛國公府的護院等自家郎君做什麼。
竇勤愣了愣,往門房方向略微偏了偏頭,門房探出來的腦袋就縮了回去。
竇勤很快反應過來,大聲說道:
「哦,是是是。夫人買的東西都在我這兒,我這就給親自給送去。」
盧霆頷首離開。
門房的人見他走來才敢出來,問竇勤:
「郎君,怎好勞煩你親自送去,小的們代勞吧。」
竇勤嘆了口氣:
「京中來的世子夫人,脾氣大的很,你們還是別去觸霉頭了。」
說完這些,竇勤從小廝手裡接過東西,認命一般往客院去。
門房的人互相看了看,並沒有懷疑竇勤對京中來的那位世子夫人的評價,因為他們已經聽說了——
今天那世子夫人一到竇家,就給了老夫人一個下馬威。
「就這麼去回稟老夫人吧。那世子夫人可真是個厲害的人。」門房總管如是吩咐手下。
他們奉命監視府里人進進出出一舉一動,尤其是大夫人的娘家人,老夫人說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要回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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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勤提著大包小包來到客院,經過通傳之後被放進去。
林悠站在院子里看著那株長出新芽的樹。
韓霽則拿著本書,坐在落日餘暉下閑適的看著。
竇勤將東西交給衛國公府的護衛,來到林悠和韓霽身旁,行禮道:
「不知世子和夫人喚我前來所為何事?」
林悠轉過身去,指了指韓霽身旁的座椅:「郎君請過去喝杯茶。」
說著,她自己便也過去,椅子放了三把,茶桌上的茶也煮得差不多了,看來他們是算準了時間等他過來的。
竇勤坐下之後,韓霽才將手中書冊放下,目光冷冽的瞥向他,竇勤微微避開目光,低下頭等他們開口。
比起韓霽的嚴肅,林悠自始至終臉上都掛著笑容,她坐過來為三人各倒了杯茶,將茶杯推到竇勤面前:
「剛才的茶沒喝好,回來總覺得不得勁兒,郎君請。」
竇勤謝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湯入口甘冽,芳香濃郁,應該是好茶,但他現在精神過於緊張,並沒有太多閒情逸緻來品這好茶帶來的餘韻,只匆匆咽下。
「好喝嗎?」林悠甜笑著問他。
竇勤點頭,不知道這世子和夫人到底喚他來幹什麼。
「好喝的。」竇勤說。
林悠說:「好喝就多喝點。畢竟演戲還是挺累的。」
竇勤面色一凜,努力保持鎮定:
「在下聽不懂,請世子夫人明示。」
林悠放下茶杯,將今日他做的戲一點點解析出來:
「你故意帶我們去拿茶樓,因為你知道姑父在那茶樓斜對面的木工鋪子訂了東西今日取,你帶我們去正好可以讓我們親眼看見姑父帶著他的外室和孩子出現。你想讓我們親眼看見姑父有外室這件事。」
林悠將竇勤的目的說出時,他始終低著頭,看著面前茶湯,等林悠說完之後,才緩緩抬頭,呼出一口氣:
「我以為我演得夠像,沒想到還是逃不過世子和夫人的法眼。」
林悠說:「不是不夠像,是你怕我們看不出來吧。」
竇勤無奈嘆息:
「所以,世子和夫人既然已經知道了,我也無話可說。」果斷抬頭看著他們,承認道:
「沒錯!我確實是故意的。之前老夫人那裡的消息也是我透露出去的,只是我沒有機會接觸老夫人,不能讓她也親眼看見一回。」
林悠問他:「你為何要這麼做?你父親的名聲受損,於你而言又有什麼好處嗎?」
竇勤苦澀一笑:「世子夫人該當知道我是過繼在父親與母親名下的吧?」
林悠點頭。
竇勤繼續說:「我是竇氏旁支中的孩子,父母雙亡,有幸寄養在父親母親名下,做了這竇氏的長房長子。可如今父親有了外室,外室給他生了孩子,父親正在說服母親將那兩個孩子也認到她的名下,若是母親應允,那我在這家裡的地位就很尷尬了。」
「所以,我想讓母親的娘家人知道父親的面目和打算,若能阻止父親將那兩個孩子認進門,那我竇氏長房長子的身份就能屹立不倒。」
竇勤將自己的目的宣之於口。
這跟林悠和韓霽剛才私下分析過的情況差不多,竇勤之所以會讓他們親眼看到竇博濤和外室,十有八|九就是為了阻止竇博濤的兩個親生孩子進門。
兩人對望一眼,林悠問竇勤:
「那你想讓我們做什麼?郎君這般聰明,應該知道認不認孩子進門是你們竇家的事情,我們這些外人能干涉的少之又少。」
竇勤低頭不語,韓霽看著他忽然問道:
「姑父有外室的消息是你透露給我祖母知道的,那我姑母喝的藥渣也是你故意給盧霆翻到的吧?」
韓霽的這個猜測林悠都不知道,聞言相當訝異,藥渣?
竇勤低著的頭微微抬起,看向韓霽,林悠從他目光中看到了一些肯定的意思。
仔細想想,竇家老夫人治下家規森嚴,定然闔府上下都是她的眼線,如果她想對姑母做點什麼的話,在上下隱瞞治下,姑母都難以察覺,更別說是十幾年才來一回的娘家人了。
所以當時看到吳嬤嬤拿出來的藥渣時,韓霽就懷疑過那藥渣是有人故意讓他們發現的。
原本只是懷疑,他並不知道把藥渣透露給安氏知曉的到底是竇家的誰,但在跟竇勤說過這番話以後,韓霽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竇勤費心布局,讓他們親眼看見竇博濤和外室,這就說明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經關注到竇博濤的種種情況,對他的行蹤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他既然能了解竇博濤,那對於韓氏的狀況又怎會不了解呢?
有這種洞悉能力的人,若是想制止竇博濤的兩個孩子進門,應該有的是辦法,不說別的,就憑竇家這森嚴的家規,不許子孫納妾這一條,只要竇勤把竇博濤有外室的事情大肆宣揚出去,那竇博濤的兩個外室子就永遠都不可能進竇家的門。
如果竇家老夫人要為兒子破例,將他的兩個外室子迎進門的話,世人就都會知道竇家規矩如同虛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