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艾米掛斷電話以後，深吸了一口氣，仰著頭看著她身後金光閃閃的海螺。可就算她仰著頭，也沒有止住眼睛里的眼淚如豆子般，吧嗒吧嗒的落在冰冷的地板上。那個聰明幹練，無所不能的艾米消失了。老夫人做了那麼多過分事，他都不曾亮出這張底牌。果然只有牽扯上那個人，他才會如此……

衝冠一怒為紅顏！

在她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時，便已經知道不會有任何結果。他在她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在人世間他似乎無所不能！她當然知道齊火不會和她在一起。她也知道雖然齊火不會和她在一起，卻也不曾在別處放過半點感情。

她曾想，他若見完了世間的妖精，歷完了人間的苦難，最後成了佛。她便在他座下敲一輩子的木魚……足矣。

經歷幾天前那一場飯局的鬧劇，郁涼這兩天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彷彿突然間失戀的悲痛淡化了許多，她反覆想著齊火曾在郊外山上對她說的那段話，這看似繁華的海螺下面，不知埋了多少骯髒不堪的勾當。她心裡開始有些心疼齊火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似乎活得都很不容易……儘管他已如此優秀，如此努力。

「你們這個攤位上怎麼一回事兒！東西都不放滿！亂糟糟的！上面看到了不找我麻煩啊！」周經理沖郁涼發著火。

「對不起周經理，今天客人有點多。攤位上補的貨，馬上就到了。」郁涼小心的解釋著。

「今天這麼忙啊？」突然出現的一個聲音，嚇得周經理面無血色「真難得在工作日也有這樣的效果。」

「艾米姐，您怎麼大駕光臨了……這，這攤位上的我催促她們馬上補齊。」周經理嚇得都結巴了。

「老周，你別緊張。今天齊總出差了，我也是過來摸魚，找朋友吃個飯的。」艾米笑著說。「郁涼，中午了。咱們一起吃個飯吧。」

郁涼仔細想了想，上次聚餐的風波過後，也該有人來找她了。艾米會是那飯局上的哪一位派過來的人呢？

「朋朋……朋友？」周經理傻了「好好好，二位去吃飯吧。早就到午休時間了，是我耽誤了郁小姐的事兒。對不住啊！艾米姐。」

「走吧，郁涼。」艾米把郁涼帶到電梯里，按了頂樓餐廳。

會是誰呢？好像誰都有可能……她該怎麼應對才能不給齊火添麻煩呢？

艾米徑直朝餐廳走過去，餐廳經理殷勤的和她問好。「我訂的龍蝦到了沒？」

「剛到，艾米姐。后廚正在給您做。」

「好的那我先和朋友轉轉，一會兒就過來。」艾米轉過身對郁涼說「咱們先轉轉?」

郁涼點點頭。

艾米莞爾一笑，帶郁涼往旁邊的樓梯間走去，上面就是天台。郁涼想著，難道是齊火在上面等她。對啊，艾米是齊火的人。

等走到天台的時候，郁涼看到天台上並沒有齊火，也沒有別人。艾米一個人往前走，走到了天台的邊緣。走到了郁涼和齊火初次見面的地方。

郁涼沒有跟過去，她實在不知道艾米的意圖。只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她。艾米看著城市的風景，深吸了一口氣背朝著郁涼問她「你信宗教嗎？」

「不信。」郁涼回答。

「我信佛……斗戰勝佛。」艾米害羞的笑了一下，難掩滿臉的失落。

「啊？」郁涼不明所以。

「以前，只有他一個人站過這個位置。」艾米踏了踏腳下的地「在你站上來……以前。」

郁涼心裡咯噔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在她之前，齊火也站過這裡？

「以前我以為，他是在感受勝利的喜悅，享受城市巔峰的繁華。看到你站上來的時候，我開始懷疑我的想法。他站上來的意圖到底是什麼呢？」艾米轉過來看著郁涼，郁涼滿臉驚恐不敢回答。

「自從你來過之後，他就很少再來這裡了。我以為他是嫌棄你，才不願意再來……沒想到你們居然在一起了。」艾米苦笑著「真是讓我驚訝啊……不過，你們在一起以後，他倒是很少再來這裡了。我那時更恍惚了，這地方到底是他的聖地？還是他的地獄呢？」

「你為什麼會跟我說這些？」郁涼問

艾米雙腳都踩在天台邊緣，沿著邊緣踱步，旁邊就是萬丈高樓。看起來十分嚇人。

「你……當心啊。快下來！」郁涼著急的走過去，想把艾米牽下來。艾米一把拉過郁涼，兩個人都在樓的邊緣晃了一下。嚇得郁涼魂飛魄散，白天看這高樓還真是可怕啊。

「最近，他幾乎每晚都來這裡。像我剛剛這樣一步一步，一遍一遍的走著。」艾米用一種可怕的聲音，伏在郁涼耳邊輕輕的說著。

郁涼嚇得打了一個寒顫，她聽懂了艾米的意思。原來齊火也和曾經的郁涼一樣，也想從這個天台上……跳下去！郁涼被這個可拍的理論嚇得汗毛都豎了起來，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戰。

郁涼看了一眼艾米，艾米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眼神哀切的看著郁涼。艾米精緻幹練的妝容下，包裹著一個虔誠的少女，她無意間窺得了「佛」的傷痛，她無意間知道了「佛」的弱點……她看到了「佛」的失意，「佛」的無助，「佛」的落寞……「佛」絕望的坐在筋斗雲前享受眾生的朝拜，又有誰曾想，他這一翻身便會萬劫不復、灰飛煙滅。她此刻不再是那個跪在佛前，只懂祈禱的少女，她想救她的「佛」。

曾有一朵凡間的小荷花，在一個暗無星月的深夜裡幻化成人型，那朵小花無意間踏上了「佛」的雲，這是「佛」的禁地。小花失意的站在他的雲上。在跳下深淵之前，她轉身靈動的看了一眼身後的「佛」。那眼神清澈如溪，流進了「佛」的心裡。

於是「佛」散盡半身功力，將她從深淵拉起。隔日的荷花池，這朵在夢中沾了仙氣的小荷花，在晨曦下開始耀眼的生長。「佛」瀟洒的坐在荷花池邊的涼亭里，仰頭喝了一口葫蘆里的美酒，看著池裡的小荷花，會心一笑……

那晚郁涼給齊火撥了無數個電話，沒有一個打通。郁涼一夜無眠……

「佛」啊！你不在小荷花面前，就不曾有過笑顏。那你為何？不再來看你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