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逸村小路

小丫頭跑了好半天，也是慌不擇路了，眼看前面沒有平路可以跑了，一座挺高的大山擋住了前路。她昂起小腦袋看著漫山林木，也不知道裡面會有什麼，但是現在又不可能回頭跑，所以乾脆一頭扎進了山路裡面。

尋找她的那幫人不久之後也搜尋到了山下附近，但是老鴇和男人覺得這深山老林裡面會有野獸之類的出沒，手下人詢問要不要進山裡面搜一搜，老鴇拿手絹擦了擦鼻翼：「她敢往這裡跑么？也不怕被狼給吃了？應該不會那麼不要命的，走吧，再去別處找找……」

一伙人離開了這山腳下，小丫頭冒冒失失鑽到山上，當然也找不到什麼方向。她沿著遮天蔽日的林間環視一周，一片樹林林相整齊，樹體粗壯，環山茂密生長，樹榦苔蘚密布，樹木的枝梢交錯著，伸展開來的繁盛的枝葉如碧綠的雲，把藍天遮了個嚴嚴實實。微風過去，枝葉發出簌簌的響聲。

以前酒鬼男人帶著她上山教她砍柴，有一回走的遠了點，差點迷路了，沿著一個方向走容易走回原來的地方，所以小丫頭乾脆沿著斜坡往上走。

過了半山腰的時候，山坡就有些陡了。小丫頭用袖子抹著臉上頭上的汗水，袖子和後背都濕了。

她有些體力不支了，方才緊張的逃跑狀態一放鬆，就覺得腿腳酸痛，邁不動步子了，乾脆就直接在斜坡上面坐下來歇著。這還沒休息一會兒，她的肚子就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這地方能找什麼吃的？樹下有三三兩兩的蘑菇，但她也不認識有毒還是沒有毒，可不敢伸手拿來就吃，至於果樹……這林子裡面都是參天大樹，即便有果子她也爬不上去摘不到。她躺倒在草地上，張望著高處鬱鬱蔥蔥的樹葉，有斑駁的陽光偶爾照到臉上，她一手揉肚子，一邊想著，好幾個月沒有挨餓的感覺了，不知道以後應該怎麼辦才好，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呢？想著想著，也就慢慢閉上眼睛睡著了……

等到一覺醒來，太陽都快要下山了，住在這荒山野嶺的，指不定哪裡就跳出來一隻野獸，把她弱小的身軀拖走了，可不能再待著不動了。她坐起身來，又趕緊向著山頂手腳並用的開始爬了。

好在即使天黑了，也有明朗的月光和數不清的繁星照著，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等到她爬到山頂以後，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都到了後半夜了。

山頂上的視野開闊一些，她往前走過了一片較為平坦的草地，可是有一片斷崖阻擋了翻過高山的道路。小丫頭壯著膽子站在崖邊往下看，居然有星星點點的光，應該是一些人家。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村子，但是她總不可能住在山上等著餓死，只是要想下山的話，又要走好遠的路繞開這個斷崖再找下山的路。夜裡她不敢再走到密林裡面了，只能等到天亮以後再說。

草叢裡面有幾株能食用的野菜，她曾去市集賣菜的時候見過，可是沒有辦法把它們弄熟了吃，只能拔下來以後盡量將上面的灰土抖乾淨些，然後揪成小塊兒塞嘴裡嚼著。可能是太餓了的緣故，她覺得生吃起來雖然有些苦味，倒是也沒有很難以下咽。

對於小孩子來說入睡永遠都不是什麼難事。就是下山的時候因為吃了生的東西拉肚子身上沒有力氣，腿軟摔了好幾跤，身上混著躺了一身的草汁成了半個泥巴人。

終於有了一條由不少人踩出來的山路，小丫頭東張西望，也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她看到有一處粗壯的樹榦底下有一個青色的只被咬了一口的蘋果，毫不猶豫的就撲過去撿起來，吹了兩下就往嘴裡送。「咔哧」一口下去，又酸又澀的味道就遍布舌頭，但是她也沒有吐出來，而是坐到裸露出來的一截樹根上面繼續啃著。

小路的另一端，一個鬍子微白的老者手上晃著有些生鏽的鐮刀在小路上慢慢走著，逐漸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他眯眼看過來，樹下被半擋住的視線，他還以為是個什麼小動物。等走近一看，才發現是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子，臉上都是灰，身上也滾的一道道泥巴。要不是衣服的顏色嫩，都認不出來是個小姑娘了。

她聽到腳步聲當然也看了過來，兩腮鼓鼓的，停下了咀嚼的動作。

老者不由開口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

小丫頭看著老者，沒有說話。

老者又靠近了一些，微微躬身：「你……會說話嗎？」

她咽下嘴裡的東西，說道：「當然！」

老者又問道：「你是誰家的？在村子裡面我沒有見過你啊？」

小丫頭直接回答道：「我是我自己家的。」

老者一愣：「這是什麼話啊？你的家人呢？你住哪裡？」

「沒家人。」她搖了搖頭，又想起了在流香坊的客人當中聽過的一句話，補充道：「孤家寡人一個！」

「噗嗤……」老者聞言不由得笑出來。

「那你多大了？」

她伸手比劃了一下：「七歲了。」

「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她伸手指了指山上：「從那邊翻過來的。」

老者呆了，這麼高的山，深林還有野獸出沒，這個小小的丫頭一個怎麼過來的？

「這逸山可高的很啊！」

她點點頭：「我知道，我過來用了兩天呢！」

老者咋舌：「沒被狼叼走算你幸運了……為什麼來這裡？」

小丫頭將啃的乾乾淨淨的果子核扔掉，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不知道，有人追我，我是跑來的，沒有退路只能翻山了……」

老者又問：「你沒有家人……什麼人追你？」

「是青樓的人要抓我回去，那個媽媽買了我，但是我不想做青樓女子，會給醜八怪做小妾的！」

老者皺了皺眉頭，這是要把無家可歸的姑娘從小培養成風塵女子啊！真是挺可憐的，這麼小的孩子也應該不會撒謊吧……

小丫頭看這老者長得慈眉善目的，應該不是壞人，對他說道：「以前養我的夫妻二人撿回我，為了一點銀子把我賣到青樓，雖然有吃有穿，但是那肯定不是個好地方對嗎？」

老者聲音溫和：「是啊孩子，你逃出來是對的！你以後……打算去哪裡？」

小丫頭搖頭：「不知道去哪裡，但是我得藏好才行，不能被抓住或者被賣掉了！」

老者思考了一會兒，她無依無靠的能有什麼打算？於是對她說道：「我住這逸村裡很多年了，也無兒無女的，以後你就做我孫女吧！我雖然不富裕，但養活你一個小姑娘也不是問題！」

小丫頭仰著頭：「為什麼不能是做女兒呢？」

老者笑出聲啦：「我都五十好幾了，做你的父親也不像啊！你，可願意？」

她有一點點猶豫，隨即甜甜的叫道：「爺爺！」

老者撫須大笑：「你叫什麼名字？」

「以前養活我的那兩個人叫我臭丫頭，青樓的媽媽叫我甜杏，但是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老者想了想：「青樓老鴇取的名字……不好不好，以後你就叫小路，跟爺爺我的姓，阮小路！」

「阮……小路？」她一字一頓念出來。

「嗯，因為你是我在小路上撿到的，就叫小路！」

她點了點頭：「好！阮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