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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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住肩膀的聳動,正色道:「什麼好不好的……賞燈能花多少時間,還不是申末出,酉初回,短短一個時辰,你怕什麼!」

「這……」他看著我,眸間似有水光閃過,沉吟片刻,忽的,他一咬牙猛地站起來,以壯士斷腕口氣道:「如此,我就成全妹妹吧……」

眉宇之間,大有慷慨就義的意思,即使他這話我很不受用,但我還是見好就收,從荷包里輕快地抽出一張紙來遞給他。

「保證一張過關!」

他狐疑地接過,打開一看,驚叫道:「死丫頭,你,你……」

他用顫抖著的手指著我,但就是說不出話來……我也不看他,款款落座,端起小二新上的茶,抿了一口,不由贊道:「茶湯清明,茶味醇厚,嗯,不錯!」

我不動聲色,但看邊上的他還是「你你你」的說不出下文,頓時心情大好,朝他粲然一笑:「老頭子說過,不會把握時機,就永遠是敗。」

「再說,老頭子的字,我學的沒有十成十,也有了九成九,蓋上私印,童叟無欺啊……沒讓你吃虧!」

我從小便有衛家姨母開蒙,后又師承天下第一人族中從叔王銜,十三歲時,一身雙手書法連衛夫人也自嘆不如,世人只道我精於行楷,卻從未有人知道我還有一手仿人字跡的絕活。

「哼,你還別叫屈……」我斜睨著他還是一臉憤然,「前些年旁的人要有焦尾換我摩的一張帖子,我應下了么?」

焦尾實乃當世名琴,當年我摩了一章叔父的帖子,不知好事者是哪裡聽來的,說寧國郡主青出於藍,竟用焦尾來換帖子。

「你得意個什麼,只是那些宵小之輩想見見你這位被傳的天上有地上無的郡主罷了,你就以為人家是真稀罕你的字?」

任他嘲諷,我只是細細品茶。

他見我不搭腔,憤憤一陣也就泄了氣,但還是轉頭悶悶的問道:「你怎麼知道信里寫什麼?」

「你可是就看了一……」

沒等他說完,我就回道:「那信撈上來時還沒完全泅開啊。」

他像想起什麼似的,頓時頹然坐了下來,哀嘆道:「天要亡我王翾(讀音同『宣』)啊……」

小時候,父親總是要我逼我們背玄學易理,連四書五經也不曾落下,偏得我是貪玩的主,每每到檢出功課時才記起……後來,皮肉之苦受的多了,過目不忘的功夫就自然的被逼出來了……

即使是匆匆看了一眼,我還是把那內容給強記下來了,趁著璕狸到書房想辦法時,我就把那信默下來了。

「王兄,承讓!」我握著茶盞,朝他謙恭一笑。

「哎,想我,英明神武的衛將軍,今天竟讓你小丫頭給算計了……」

他就是如此,從來在嘴上,沒有服過誰,連父親也不例外。但是木已成舟,無奈之下,揮手叫來風卿:「把這封信給王和,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我眼見著風卿的身影隱沒在長安街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又不疾不徐地飲了口茶,轉過臉,清淡的問道:

「老頭子的信……你怎麼看?」

「嘁,咱們家的那位一向自詡文章風流,沒事酸酸,也是常事……」

他見我問,孩子一樣地撇了撇嘴,連茶盞都沒放下,一雙桃花眼頗不以為然地眯著。邪邪地靠在雕欄上,玉白的廣袖掩映著牙色溫潤的手指,就那樣在不經意間,層層疊疊,鋪散了一地風流,掩住半面窗外晦澀的陰雨傾覆下的陰翳。

他就這樣,尋常紈絝公子一般的,有一下,沒一下地用左手敲擊著光潔的桌面,流光隨著他手指起落,忽明忽暗,不經恍惚,竟弄不清楚那是否是他眼睫輕垂里的明暗。

「文人之間的事么?」我捻起一顆五香花生,也眯起眼細細地搓著皮,盯著梅花瓣一般飄落在桌上的紅衣,朝他惡質地笑著。

「你個死丫頭,沒事那麼笑幹嘛!」

我這樣看著他,起初他只做不見,把頭轉向街市,可是眼角還是斜睨著我。可還是不甘心地轉過頭來和我對視,本是斜長入鬢的鳳眼,被他瞪得如銅鈴一般,最後還是耐不住,抄起摺扇狠敲我的頭,氣恨地直咬牙。

「怎麼,民女是觸犯了大魏律法了么?」

從小玩遊戲時,只要是對視,就沒人能夠勝過我,就連那人也是一樣,家人都說,我凝眸的光彩像極了祖母,可想分個究竟時,細看之下,又分明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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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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