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聽雨軒的答案

我陷入了紛繁的夢境，夢中，我一遍遍憶及千年前我和魔弦相識，相知，相愛的情形。

夢中，我淚流滿面，我和魔弦一路走來，何其不易，何其艱難。

就算分隔千年，我依然追尋過往的記憶找到了他。

我們，終於塵埃落定，可以永遠相守了嗎？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中突然充滿了不安。

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我開始一遍遍回憶起，紅葉谷中魔弦獨自一人面對那群殺手的情形。

不對！有什麼不對！那個時候的魔弦，為什麼讓我覺得如此陌生？

他變得不一樣了，這種變化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開始努力思索，努力抵住我腦海中還殘存的疼痛。

他變了，從什麼時候？

啊！我記起來了，從我在梨花谷醒來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就有些不對勁，那個時候，他的臉.......

我突然有些頭疼欲裂，記憶中的那張臉，開始越來越清晰。

啊！我想起來了，我突然驚恐地坐了起來。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我渾身汗濕衣襟。

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錦被，手指開始變得烏青。

那個人？我開始渾身發抖，那個人不是魔弦，梨花谷出現的人不是魔弦。

他是魔笛.......是魔笛.......

我落到了魔笛手中，在梨花谷的最後記憶中，我暈倒了。

在他的懷中，魔弦呢？

梨花谷出現的不是魔弦，那魔弦到哪裡去了。

為什麼我醒來后？回到瞭望月樓，看到的人是魔弦。

為什麼魔弦從未和我提及梨花谷魔笛的事，他是打敗了魔笛。

才讓我回到他的懷抱的嗎？可這些事，他為什麼從來都沒有和我說過？

他？他到底怎麼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開始一遍遍回憶起回到這望月樓后魔弦的反常，還有靈軒。

靈軒為什麼要和我說那些話，難道？

我驚恐地張大嘴，倒抽了一口涼氣。

難道？魔弦有什麼不對嗎？

我拚命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這些一定是我多想了，他是魔弦，是魔弦啊！

他是那個我愛了千年，想了千年，等了千年的人啊！

他到底怎麼了？還是他有事瞞著我。

無論如何，我現在回來了，我不希望我和魔弦之間再有任何秘密。

我不能忍受再和他有這樣的隔閡和生分。

我不能忍受魔弦對我的處處逃避，就像洛水一役后。

我千辛萬苦找到他，他卻拒我於千里之外那樣。

我不能忍受這樣的情形再次出現，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知道魔弦的秘密。

他到底有什麼瞞著我。

我開始冷靜下來，環顧四周。

唔！魔弦今天不在。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陪在我身邊。

我的雙眼微眯，眼神中閃出堅定的神色。

我想到了一個人，既然魔弦不在，這個人我一定要去見他。

我要知道魔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人能阻止我了解魔弦的一切，我掀開錦被。

輕輕下床，穿上鞋子。

沉吟片刻，祭出一道靈力，籠罩了我的卧房。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我的行蹤，現在以我的本事。

只要我想，沒有任何人能攔住我，我可以到任何一個我想要去的地方。

一切布置完畢，我直接閃身掠出窗外，化作一道靈光。

朝聽雨軒撲了過去。

************

夜涼如水，近鄉情怯。

千年過去了，聽雨軒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令我意外的是，千年前我為聽雨軒題的匾額依舊高掛在樓前。

靈軒......他......不是應該很恨我嗎？

畢竟，我讓他失望了，千年前，他是如此支持和我和魔弦在一起。

而我，卻當著他的面，殺了他的妹妹，屠了他的族人。

我到現在還記得靈軒當時充血的眼神，以及手握利刃，恨不得將我殺之而後快的表情。

可我想不到，那麼恨我的他。

卻為何留著我親手題的匾額，這是為了記住我這個仇人。

還是念舊，懷念我和他過往摯友相交的時光？

我緊了緊單薄的羽衣，見了靈軒，我該怎麼問他？

直接問他魔弦的事？這會不會太唐突？

萬一，萬一這只是我自己的妄想，子虛烏有的事呢？

我陷入了兩難，既放不下心中的疑慮。

又鼓不起勇氣去詢問靈軒。

我想，更多的還是我對靈軒的那份愧疚。

他從來都不欠我什麼，而我，似乎欠他的太多了......

我從來都不是臉皮很厚的人，殺了人家的妹妹。

人家都不找我麻煩了，我卻大模大樣地走到人家家裡。

要求人家給我幫助，這或許有點......嗯，有點......

我咬著嘴唇，獃獃地站在那面字體遒勁的匾額下。

久久下不了決心，腳下重如千鈞。

跨不過那道對我來易如反掌的大門。

好死不死，靈軒這聽雨軒相當應景。

我到了一會兒，這裡居然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我穿得本就單薄，儘管跑到他的屋檐下避雨。

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冷風吹了不少雨絲到我身上，我本可以祭起靈力將雨隔絕在外。

可我突然想起了在梨花谷的那一天，魔弦故意下雨要我進到他竹樓中的情形。

心中一動，沒有再用靈力，任由冷風攜著細雨將我全身澆了遍。

我打了噴嚏，心中腹誹，這靈軒果然和魔弦是好基友。

兩人都一個套路，喜歡折騰我。

我畢竟理虧，殺了人家妹妹，半夜三更，招呼都不打就來打擾人家。

他願意澆就澆吧！反正以我對他的了解。

靈軒這人向來心軟，尤其憐香惜玉，比魔弦這個不開眼的好多了。

上次我給他機會，他都沒有砍我。

我好歹也算個美女，他估計看我這狼狽樣，約莫過不了多久也會讓我進去的吧！

想到這裡，我越發堅定了堵門的決心，縮著腦袋。

抱著胳膊，也不用靈力，大半夜的挨著凍，吹著風，淋著雨。

一心一意，狼狽不堪地堵在聽雨軒的門口。

等著靈軒給我開門。

果然，我這個造型堅持了沒多久。

就聽到門內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夾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倒也分為清晰。

只聽「吱嘎」一聲，一道柔和的黃光照射出來。

我轉身定睛一看，靈軒這廝倒會享受，

他批著一件厚厚的皮裘，雙手籠在白色的裘皮暖手筒中。

旁邊的小梅幫他撐著傘，打著燈籠。

大半個傘都給了他，他身上半絲雨滴都沒有。

他看著我，眼神深邃，臉上波瀾不驚。

反觀我，縮得像個鵪鶉，一頭青絲隨便挽了一下。

雨滴順著我的髮絲將我的臉頰打濕，羽衣也被淋透。

看著他，我覥著臉笑了一下，慵懶地說道：「怎麼現在才來？我凍死了。」

他靜靜地看著我，眼中的眸光沉了沉。

掃過我那被淋得有些透的羽衣，嘆了口氣。

走上前來，把自己身上的裘皮大衣解了下來。

二話不說，披到了我身上，認真地幫我攏緊。

在我下巴下打了一個結，小梅似乎驚到了。

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靈軒沒有看我，我也沒有說話，任由他做著他想做的事。

靈軒做完這一切，他伸過手，從小梅手中接過雨傘。

朝我頭頂遮了過來，總算開口了：「進去吧！淋成這樣。

不就是要逼我出來迎你么？」

我心中一喜，沒心沒肺地說道：「呵呵！既然知道，也不曉得早點出來。

你看看，淋得我都成落湯雞了。」

靈軒搖搖頭，嘆了口氣，不在作聲。

舉著雨傘朝聽雨軒內走去，我一見，趕緊跟上。

嘴裡嘟囔道：「喂！靈軒，我說，你就不能等等我么？

慢點，我還濕著呢！」

靈軒沒有回頭，腳步卻慢了下來，等著我。

我歡喜地走了過去，靠近他，躲在他雨傘下。

心中溫暖無比，這幾句打趣，讓我和靈軒之間近了許多。

恍惚間，我們又回到了千年前。

他還是那個幽默風趣，風流瀟洒的男子。

而我還是那個沒心沒肺，貪吃好玩的月兒。

那個時候的我們，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朋友。

聽雨軒內，溫暖如春。

靈軒的會客廳里燃氣了熊熊爐火，而靈軒扔給我一條柔軟的絹子，讓我擦乾淨身上的雨水后。

就開始不緊不慢地吩咐小梅燒了水，他拿出他那套寶貝的玉石茶具。

忙忙碌碌，幫我泡著茶。

不一會兒，我捧著熱茶，盡情地吸吮著茶香帶給我的安逸。

臉上掛著笑容，看著火光照射下，靈軒那張沉靜的臉。

以及他嘴角，那微微翹起的幅度，我感到安心無比。

靈軒沒有變，他在意我，就算千年過去了，他其實還把我當朋友。

看到我歸來，他其實，嗯......他其實是高興的。

我喝了很久的茶，沒有說話。

靈軒也沒有，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在靈軒這裡。

我有一種和魔弦在一起都沒有的安心。

我並不想急於開口，彷彿如果我開了口。

說不定就會打破我和他之間這種好不容易得來的氣氛。

我沒有說話，他也沒有，他對我的到來彷彿並不意外。

我看著那個忙碌過後，和我一樣，端起一杯茶。

靜靜地打量我，嘴角含笑，也沒有說話的靈軒。

笑了笑，終於開口了：「靈軒，你這裡的茶和千年前一樣。

還是那麼好喝......」

靈軒看了看我，笑了，說道：「月兒，你如果喜歡。

可以經常過來喝茶.......」

聽到靈軒這麼說，我的心中嘆了口氣。

靈軒，他果然還是那個靈軒。

聰明如他，怎會不知道我深夜到訪，豈是為了一杯茶。

可我不說，他卻也不願意開口。

這架勢，我要一直不開口，他可以和我繼續耗下去。

我看著他，終究忍不住，放下了茶。

心中儘管下了決心，可我終究還是有些難以啟齒。

我白皙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他那細瓷的茶碗上划著圈圈。

沉默半晌，我還是開口了：「靈軒，魔弦.......

魔弦......他......好像變了......」

我揣摩著措辭，好不容易說出了我心中的疑慮，終於如釋重負。

抬眼，靜靜地觀察著靈軒。

看到靈軒時，我吃了一驚。

他沒有任何反應，連喝茶的姿勢都沒有變。

這才是最奇怪的，不是嗎？

他沒有聽清楚我的話嗎？我說魔弦變了，他居然沒有反應。

還是，他根本沒有意外，魔弦的變化他並不吃驚。

他沒有說話，我知道他聽清楚了我的每一句話。

因為他是靈軒，他是魔族的第一謀士，他算得上魔族最聰明的人。

我的心突然有些發冷，他不說話，就意味著我的感覺沒有錯。

魔弦真的變了，而我只需要了解他為什麼會變。

他到底變了什麼，對我的感情，還是其他。

不管他變了什麼，我都需要了解，需要知道。

我是戰神，再難接受的事，我也可以面對。

在我和魔弦之間，我最不想要的就是欺騙。

我固執地盯著靈軒，等著他的答案。

終於，靈軒放下了他手中的茶杯。

他沒有接我的話頭，相反，他認真地看著我。

靜靜地問道：「月兒，你愛魔弦嗎？」

我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

他看著我，笑了笑，問了我第二個問題：「月兒，你了解魔弦嗎？」

我楞了一下，有些猶豫，思索片刻，依舊點了點頭。

靈軒看著我，輕輕說道：「那麼！月兒，你就要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的判斷，凡事不能看表面。

月兒，你要記得，任何一件事的發生，都不會是突然的。

用你的心去觀察，不要受任何干擾。

用你的心去判斷。

如果你愛魔弦，如果你了解他。

就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斷。

月兒，你還記得上次我到望月樓和你說過的話嗎？

答應我，做到你對我的承諾.......」

我愣住了，驚訝地看著靈軒。

他的意思？他這是？

靈軒看我盯著他，突然慎重地握住我的雙肩。

語氣有些凝重地說：「月兒，相信我。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和魔弦。

有些事情，不管多麼不合常理，你也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那一刻，我的心臟像被一道閃電擊中。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