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主犯和共犯

27 主犯和共犯

又是一個清晨,夜晚的冰寒被陽光碟機散,這是連月來島區最溫暖的一天。

去西岸分局的路上,小汪見我憂心忡忡,安慰道:「鹿遠,你在擔心L會對你不利嗎?別心煩了。」

我白了她一眼:「又不是你被盯上,說得輕巧。」

「你如果怕L,為什麼不聽老闆的建議,離開島區呢?為什麼非得這麼辛苦要抓住L?我看,你對島區也沒什麼感情。」

「我的確對島區沒什麼感情,這個城市,發生了太多讓我不想記起的事情。」我順著小汪的話說。

「那你為什麼不走?」小汪翻了個白眼。

我瞥了她一眼:「你那麼想我離開這裡嗎?」

小汪說不出話來了。

「再怎麼痛恨這個地方,我也要生活在這裡,因為我怕她回來,找不到我。」我難得惆悵地說。

「誰?」小汪的臉上帶著好奇。

酸楚湧上鼻尖,我收拾好情緒后,罵道:「死女人,問題那麼多?」

小汪撇了撇嘴:「聽說老闆和蕭莜姐吵架了,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最近和蕭莜姐走得有點近!」

「吃醋了?你管這麼多,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小汪一聽,滿臉羞紅:「你胡說什麼!」

進了西岸分局,徐蕭莜也來了辦公大廳。她的手上正拿著一份資料,沒發現我。有人見徐蕭莜來了,頓時站起來:「老闆正在忙。」

徐蕭莜一臉嚴肅地說:「我不是來找他的,這是調任的申請,請幫我交給上級。」

看到徐蕭莜手裡拿著的調任申請書,不僅那個警察愣了,我也呆住了。

「徐法醫,你要調去哪裡?」那個警察試探性地問道,「老闆知道嗎?」

「我要調去哪裡,需要他同意嗎?」

那個警察不敢搭話了。徐蕭莜轉身要走的時候,發現了我。

「你要調任?」我問。

徐蕭莜點了點頭:「想要調去北岸分局。」

我想起了雷厲那討人厭的嘴臉,見我的表情不太對勁,徐蕭莜問我怎麼了。

「怎麼突然想要去北岸分局?」

徐蕭莜不像是一個會為了一件小事斤斤計較的人,二人的爭吵不至於讓徐蕭莜賭氣到要調任。再說徐蕭莜和邢井已經合作多年,突然間調任對她自己的發展沒有好處。

「北岸已經邀請我很久了,在西岸分局待了這麼久,我也想去別的分局見識見識。」徐蕭莜給的理由,我不怎麼相信。

我沒有深究,徐蕭莜調任對我來說倒是好事。我不用再到西岸分局找徐蕭莜,我著實不想再看邢井的臉色了。

我們聊了一會兒,等到邢井忙完后,那個警察立即把徐蕭莜的調任申請交給邢井。邢井低頭看著資料上的字,目光複雜地看向徐蕭莜。

徐蕭莜沒有刻意迴避,主動伸出手:「這麼多年合作都很愉快,上級已經口頭同意了我的調任申請,剩下的,就是程序性的問題。」

邢井的聲音微啞:「就算要走,也沒必要這麼匆忙。」

徐蕭莜把手給縮了回來,她笑道:「邢組長,我走之前會把負責的工作和接任法醫交接清楚。」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徐蕭莜的臉上仍舊帶笑:「這些年,多謝邢組長的照顧。」

徐蕭莜對邢井的稱呼格外生分。我默默地看著他們,沒有插嘴。

邢井把徐蕭莜的調任申請交還給了那個警察:「立刻替她辦。」

那個警察跑開后,邢井才問:「蕭莜,你想清楚了嗎?」

徐蕭莜堅定地回答:「嗯。」

邢井不再阻攔。目送徐蕭莜走後,我問邢井:「你是不是知道蕭莜調任的真正原因?」

邢井瞪了我一眼,沒有回答,轉身就走了,我前往法醫室外等徐蕭莜。

陽光大好,催人昏昏欲睡之際,我聽到兩個人在八卦徐蕭莜和邢井的事,頓時來了精神。

「聽說是因為邢組長沒去祭拜秦老法醫。」其中一個人說道。

另外一個人很快就回答了:「你沒聽說嗎?當天邢組長接到緊急命令出任務去了。據說途中經過墓園,邢組長還耽誤了兩分鐘特地去祭拜了一下秦老法醫。所以,邢組長去墓園的時間,要比蕭莜早得多。」

「邢組長怎麼不解釋?」

「徐蕭莜根本不聽,邢組長也不是喜歡解釋的人。」說著,他們覺得惋惜,「這才多大點事,非要鬧得這麼不可開交,旁人都感覺到了火藥味,千萬別影響了感情。」

原來,邢井沒忘記秦海的忌日,而且早早就祭拜過了。

這個時候,徐蕭莜開門出來了,八卦的兩個人立即走開了。

「大少爺,看來你是喜歡上這法醫室了,一天來這麼多趟。」徐蕭莜打趣道。

「不是喜歡法醫室,是喜歡上法醫師了。」回答著,我去牽徐蕭莜的手,本以為會遭到她的拒絕,想不到她竟然任憑我牽起了她的手。

我喜出望外:「走,帶你吃好吃的!」

「去你家坐坐吧。」

我愣了愣,臉上的表情被她捕捉到,她問道:「怎麼,不方便?」

我撓著頭:「我們會不會太快了?」

徐蕭莜的臉色一紅:「你想什麼呢,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家而已,之前不是說好請我去你家坐坐嗎?」

我把徐蕭莜帶回了家,小汪正在門外等我,見到徐蕭莜的時候,她就驚異萬分,又看我牽著徐蕭莜的手,更是不知所措。徐蕭莜倒是坦然,我把她們迎到沙發上坐下。

我給徐蕭莜倒水的時候,小汪支支吾吾道:「蕭莜姐,你和鹿遠什麼情況?」

徐蕭莜溫柔一笑:「你覺得呢?」

小汪低下了頭:「我覺得不太好,老闆會不高興。」

徐蕭莜冷了臉:「小汪,我和邢井從來都不是那種關係。請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在我的示意下,小汪到門外等我了。我把水端給徐蕭莜,坐到了她的身邊,她又恢復了滿臉溫柔的笑。

見我支吾其詞,徐蕭莜抓著我的手:「有話直說吧。」

「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說。」我把剛才聽到的事告訴了徐蕭莜。

徐蕭莜的神色沒有太大的波動。

「他沒有忘記你老師的忌日。」我說。

徐蕭莜:「說完了?」

「蕭莜,我不希望你是因為和邢井賭氣,才到我身邊來的。」我認真地說。

徐蕭莜也收斂了笑容:「鹿遠,我和邢井相處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麼多年了,他的脾氣我受夠了。你希望的,同樣是我希望的,我不想你因為其他原因才選擇了我。」

我的心被她的話刺痛。今天的徐蕭莜長發披肩,身上又穿著那件碎花長裙。

我請她稍坐一會兒,轉身到門外透透氣。見到小汪,我杵著她的肩頭:「怎麼了,悶悶不樂的?」

「鹿遠,我警告你,你要是故意破壞老闆和蕭莜姐之間的感情,我饒不了你!」小汪擺著一副臭臉,掠過我,進屋了。

徐蕭莜不在客廳里,我找了一圈,衛生間、廚房都沒有。

我走向自己的房間,在門外就聽到了一些動靜。剛把手放在門把手上,門就打開了。徐蕭莜笑著問道:「進你的房間看了看,你不會介意吧?」

我盯著徐蕭莜,片刻后,我回答:「不介意。蕭莜,你想去北岸分局,到底是為什麼?」

徐蕭莜似乎覺得之前的說辭騙不過我,又給了一個新的理由:「老師生前是北岸分局的法醫,我想到老師工作過的地方。」

她給的新理由合情合理。我覺得還是有哪裡不對勁,但見徐蕭莜不肯說,我不再多問了。和徐蕭莜聊了很久,她突然問:「你一直住在這裡嗎?」

我開玩笑道:「怎麼,開始查戶口了嗎?」

「只是好奇,你這麼一個闊少爺,應該不止一個家。」

「鹿唯天留下的房子幾乎都變賣了,現在只剩下一棟他生前長住的屋子,留著沒什麼用,我打算過一陣子也賣了。」我對徐蕭莜說。

「房子在哪裡?」徐蕭莜對此好像很好奇。

鹿唯天留的大房子在島區北岸,得知位置之後,徐蕭莜欣喜道:「你那房子可以先不著急賣嗎?我去北岸分局之後,在找到新住處前,可以暫住那裡嗎?」

我沒料到徐蕭莜會提這樣的要求。

「怎麼,不方便嗎?」徐蕭莜見我沒有馬上答應,問道。

我搖了搖頭:「倒也不是,就是房子太久沒人住,很臟,不如我重新給你找一個靠近北岸分局的房子吧。」

我不太願意徐蕭莜住進去,因為討厭鹿唯天,我也討厭他住過的房子。一旦徐蕭莜住進去,我去找她,不可避免地要再進那棟束縛了我很多年的房子。

「太麻煩了。」徐蕭莜忙擺手,「我就住一陣,一定不會把你家弄亂的。」

徐蕭莜都說到這種地步了,我只好答應了下來。

「那你真的和邢井斷絕關係了?」我又問她。

「邢井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但我和他最多也只會是朋友關係。」徐蕭莜對邢井的誇獎,讓我如鯁在喉。

「我不覺得他有哪裡優秀。」我說。

「其實,我不希望你們鬧得那麼不愉快。他很厲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不就是破案嗎?」我試探道,「他們四個破案王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徐蕭莜沒有回應,她刻意地想要轉移話題。

我不依不饒:「你還是要為他繼續保守秘密?」

徐蕭莜低下了頭:「鹿遠,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為什麼你要針對他呢?」

「看來,他對你也不是掏心掏肺,他向你隱瞞了他數年前的惡行!我本以為和他不會再有交集,現在上天又安排我和他重逢,我就一定要他為當年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這一次的談話並不愉快。沒多久,徐蕭莜離開了,沒讓我送。

想著徐蕭莜,我總覺得她和邢井吵架后情緒有些古怪。

次日,西岸分局忙活了一天,案件依然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徐蕭莜的調任申請很快就被批准了,我提前在西岸分局的大門外等著徐蕭莜。徐蕭莜穿著一身便裝,長發上跳動著透亮的陽光,格外引人注目。她來到我的面前,手裡什麼東西也沒有。徐蕭莜伸了一個懶腰,無比輕鬆:「我來西岸分局的時候,兩手空空來,現在也兩手空空走。」

我把徐蕭莜迎上了車,踩下油門的一剎那,我透過後視鏡看到了佇立在分局大門外的邢井。匆匆一眼,我只覺得他的神色有些複雜,好像是在擔心著什麼。我沒有多想,載著徐蕭莜離開了這個讓我反感的地方。

一個星期後,徐蕭莜就會到北岸分局就任,這一個星期是徐蕭莜難得的假期。吃過飯後,我把她帶到了鹿唯天生前住的房子里。

踏進大門,聞著空氣中灰塵的味道,記憶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好幾年前。

我所有關於這裡的記憶,都是不美好的。袁珊和鹿唯天分居后,鹿唯天就再也沒有對我笑過。家裡所有的玩具被收了起來,鹿唯天開始強迫我干我不喜歡的事。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願意相信,在警校之前,我所有的功課都是最優異的。

因為害怕鹿唯天凌厲的目光和巴掌,所以從小到大,我都是最優秀、最聽話的,一點也不敢違抗鹿唯天的命令。直到辛嵐的死,讓我徹底走上了反抗鹿唯天的道路,我把自己變成了他最看不慣的模樣。

從出生至今,我經歷過數次生死離別。

進入警校前一年,辛嵐在我的人生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后,悄然逝去;

上警校的第四年,可愛的小女孩洛洛,葬身爆炸現場的火海,離開了我;

從警校畢業后,我痛恨的鹿唯天,去世了。

只是辛嵐和洛洛的死,是我至今無法打開的心結。

我看著大屋子裡豪華的沙發,宛若又一次見到鹿唯天坐在上面,正用嚴厲的目光凝視著我。這是被束縛了自由的味道,我喘不過氣來,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著。

徐蕭莜拍著我的背:「被灰塵嗆到了吧,放心,我會打掃乾淨,下次來的時候就不會了。」

我把鑰匙交給了徐蕭莜,匆匆帶著她參觀了一圈后想帶徐蕭莜先離開,叫個人替她打掃屋子,徐蕭莜卻非要親自打掃。她挽起袖子,打算動手了。我覺得渾身不自在,沒有留下來幫她。

離開鹿唯天的房子之後,我覺得一身輕鬆。

快回到家時,我身後的巷子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我回過頭卻什麼也沒發現,腳步聲也停了下來。我繼續往前走,腳步聲又尾隨而來。我加快了步伐,感覺到了危險,我帶著滿心的不安,終於走出了狹長幽暗的巷子。

在人群里望著巷子口許久,我才放下心來。

徐蕭莜住進鹿唯天的家后,接連兩天都沒有給我消息。我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沒有接。這讓我有些擔心,我拖著疲乏的身體去找徐蕭莜。

到島區北岸時,已是深夜。遠遠望去,鹿唯天的家裡亮著燈,徐蕭莜應該在家。下了車,我不情願地進了鹿唯天家的院子。按了好一會兒門鈴,徐蕭莜沒開,我掏出鑰匙,開了門。

徐蕭莜把鹿唯天滿是灰塵的大房子打掃得乾乾淨淨,聞著空氣里的馨香,我仍然覺得渾身不自在。我叫了徐蕭莜幾聲,她還是沒有答應。我慢慢地上了樓,找了很多間屋子,沒發現她,卻聽到鹿唯天生前住的房間傳來些許響聲。

我的雙眉深鎖,用力地推開了房間的門,看到徐蕭莜背對著我,站在書桌前。

我的思緒複雜,深吸了一口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徐蕭莜轉過了身,臉上滿是淚水,她手裡拿著一個相框,那是鹿唯天和一個人的合照。

「我看到了老師。」徐蕭莜哽咽著。

我從沒有見過這張照片,照片上的鹿唯天正值壯年,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同樣嚴肅的男人,比他的年紀大,那是秦海。萬萬沒想到,鹿唯天和秦海認識,還合過影。我盯著徐蕭莜看了一會兒,目光掃過房間,徐蕭莜的身邊放著一個水桶,桶里裝滿了水。

擦洗過鹿唯天的房間后,桶里的水已經發黑了。

我接過徐蕭莜手裡的相框,隨手放在桌子上:「你不必每一間屋子都打掃。」

徐蕭莜擦了眼淚:「既然我在這裡住了,就當作我付的房租吧。」說完就跟我離開了鹿唯天的房間。看到客廳裏手機上我打來的未接電話,徐蕭莜才明白我怎麼會這麼晚來找她。

「你一個人住這裡,我還是不放心。」我說道,「要不,你還是住我家,以後我每天送你上班吧?」

徐蕭莜的情緒不穩定,彷彿沒聽見我的話似的。

我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又是一個全新的陌生號碼。我心裡已經有了底,為了不讓徐蕭莜擔心,我告別了她,直到上車后才接起電話:「L?」

「我的條件變了。一年的時間變成半年。」果然是L的聲音。

島區一年有兩次警察統招,L之前說的一年,是指第二次警察統招,但實際上,半年後島區就會有一場警察統招的考試。

「你是不是有病,我答應你要成為警察了嗎?」

「鹿遠,你沒有自由。半年後,你沒成為警察,就會死在我的手上。」

我頭大:「你聽不懂人話嗎?!我不同意!」

L像沒聽見一般,繼續說道:「想要原來一年的期限,你只有一個辦法,讓邢井把人交到北岸分局雷厲的手中。」他說的是即將移交到檢察院的任達生。

L把電話掛斷了后,我氣得差點把手機砸了。不知L為何又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

我忐忑地思考了很久,回到家問小汪:「有沒有辦法讓北岸分局把任達生給帶走?」

小汪告訴我:「北岸沒有管轄權,想把人帶走,除非老闆同意。」

「只有這個辦法?」我又問了一遍。

小汪回答:「是的,你怎麼了?」

我繼續問道:「你有沒有雷厲的聯繫方式?」

小汪慌了:「你到底要幹什麼?別亂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屍冷街:無面屠夫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屍冷街:無面屠夫
上一章下一章

27 主犯和共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