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

九月的A城，即使是下午五點，溫度也高的嚇人。

隨著一聲鈴聲響起，高級一中的大門打開，成群的學生魚貫而出，紛紛朝著學校外面的小賣部而去，買零食的買零食，買冰水的買冰水。

人群中，一道瘦弱的身影緩緩的走了出來，和眾多嬉鬧的學生格格不入。

童澄澄看了一眼小賣部那邊的盛況，目光中透著幾分說不出的可謂，可只是一瞬，她便朝著轉角而去。

「澄澄！」一隻手突然在她身後拍了下。

童澄澄回頭，是同桌兼好友的李玲。

「澄澄，給你，我剛買麵包的時候沒想起來，我哥今天不在家，我買的麵包他沒法吃了，還是給你吃吧，不然浪費了！」

「我不要，你還是等你哥哥回來再給他吧！」童澄澄推拒著。

童澄澄並不是第一次吃同桌的零食，正是因為對方給的太多了，都不好接受。

李玲也是一愣，看著同桌兩頰凹陷，明明五官那麼好看，卻那麼瘦，也不知道她家裡是怎麼了？

大手一勾對方肩膀，李玲嘻笑道：「可是他今晚都住在我二叔家了，不回來的，這麵包我看日期了，明天過期，你難道讓我吃過期的食物啊？哎呀，快拿著吧，你平時在學習上也沒少幫我，這麵包你不拿就是不把我當朋友了。」

「可……」

「別可是了，吃吧吃吧。」李玲說著，又從書包掏出幾個棒棒糖，「還有這個也給你，我蛀牙了，我媽把半桶棒棒糖都給我鄰居了，我搶了幾個，都給你吃吧。」

不只是棒棒糖，裡頭還有餅乾小麵包等，李玲都一骨碌堆童澄澄手上。

她平時書包里裝的最多的就是零食，而童澄澄的書包，則全是書本，李玲經常調侃，學霸和學渣的差距。

捧著一堆東西，童澄澄有些無奈，「小玲，我不能整天要你東西……」

「哎呀，誰整天給你東西了，就偶爾。再說了，你以為我隨便給你的？我其實是有求於你。」

「那也不用給那麼多的……」

不等童澄澄說完，李玲壓著她的手，神秘道：「你知道的，我學習不好，我媽說要給我請個家教，我鄰居那嚴厲的姐姐，我說過的，我可不想讓她教，所以我想拜託拜託你這學霸帶帶我，這個學期的期中考，我得進班上前三十。」

李玲家裡條件好，平時散漫慣了，就算有個學霸同桌，在班上學習也向來倒數，對於她來說，進前三十可不容易。

她媽媽的確下過這命令，考不上的話，李玲零花錢減半，以後一切旅遊和大開銷都會取消。

見童澄澄猶豫，李玲忙求道：「澄澄，你就答應我吧，你要覺得這些東西不夠，往後你早上的早餐我包了，你看怎麼樣？」

「不用不用，咱們是同學又是好朋友，學習上就該互相幫助的。」童澄澄笑道。

「那就這麼說定了，拿著拿著，我給你裝包里去。」

不給童澄澄反駁的機會，李玲忙把所有零食都裝對方書包里。

將書包塞的滿滿的，李玲才滿意道：「好了，正好今天還早，你就去我家幫我補習補習吧，晚點我再送你回家？」

收了李玲那麼多東西，童澄澄不答應也得答應。

可沒有想到，剛接過李玲遞迴來的書包，面前走來一群人。

「澄澄姐，你下課了？」為首的女孩子穿著隔壁職中的校服，一頭黃色的頭髮。

這人叫張菲，現在是童澄澄監護人的女兒，論輩分，對方叫她一聲姐姐，在隔壁職高讀中專，平時不學無術，這半年來，總愛來找童澄澄借錢，說是借錢，從沒還過。

不等童澄澄退開，對方雙手直接抱著她的手，笑著討好，「澄澄姐，我最近有點窮啊，早餐都吃不起，我媽不給我零花錢，你有沒有錢，能不能先借我點？」

童澄澄想掙脫開她的手，可卻被緊緊抓住，只能說道：「抱歉，我也沒錢了，剛開學，都交費用去了。」

「怎麼可能？我媽周一才剛給了你錢吧，這才周五，你那麼省錢的人，怎麼可能那麼快用完了？你就借我點，等下周一我就還你。」黃毛女生嘴上雖然在借錢，但是語氣卻更像是向童澄澄討債。

「真沒了，學校交了很多書本費，我生活費這個月都怕不夠。」

只見臉色剛才還笑著的人，神色頓時一變，「你真不借？別忘了，這些錢是我媽給你的，我現在只是借來用用而已。」

童澄澄本不想和她多說的，可聽到這話，還是氣的漲紅了臉，忍不住反駁道：「但是你也別忘了，這些錢，是爺爺的房子出租收的。」

自從收養她的爺爺去世之後，爺爺留給她的房子，除了破舊的老房子是她還在住著，那市區的一棟房子，就被張家搶佔了去，連她的監護權也被他們要了過去。

要不是爺爺寫了遺囑將所有的遺產給她，又有街道辦在施加壓力，她早就被張家趕出門了。

每個月，張家從房子收取上來的租金，會給她定期的打錢，作為她的生活費，外人看來，張家收的租金都給她做生活費了，可其實大頭，全被張家佔了，每個月到她手上的只有那麼一點，有時候根本不夠用，她朝張家要錢，每次跟乞討一樣，有時候沒辦法，周末放假只能去兼職找事做，就連她這學期的學費，也是自己暑假掙的。

可張菲並不這麼認為。

「這話你也說的出口，我媽每個月給你看那麼大房子，容易嗎？出租房遇到的都是妖魔鬼怪，房子弄的跟狗窩似得，能有幾個錢，你爺爺留的那些錢，都在銀行凍著，拿都拿不出來，這房子，每個月我家還得貼錢呢。反正今天我把話撂這裡，你不借也得借。」她說著，直接上手，想要搶奪童澄澄書包。

童澄澄哪裡願意讓他們硬來，拚命抵抗，「你們幹什麼？放開，放開……」

可對方三個人，平時又囂張慣了，童澄澄和李玲哪裡見過這種架勢，書包本來就不結實，被三人一扯，背帶撕拉一聲直接被拉斷，張菲順勢一把給奪了過去。

「張菲，你幹什麼？」

李玲更是怒罵，「你們這樣明目張胆搶錢是違法的！」

張菲可不會管他們，在兩個同學攔著兩人，直接拉開書包，將所有東西都倒了出來，快速找到錢包，從中掏出錢來。

只見三張紅色的毛爺爺被她握在手上，張菲得意道：「還說沒錢，這不是錢啊？」

童澄澄急了，連忙去搶，「這是我這個月的生活費，你不能拿走……」

張菲完全看不到她的急切，還故意笑嘻嘻道：「這是我找出來的，憑什麼給你，你這錢就當是我借的，雖然是少了點，但也夠我這個周末了，過兩天還你。」

童澄澄哪裡願意把錢給她，張家這個月給她的錢本來就不多，交了各種費用之後，她就只剩下這幾百塊，她知道，如果這錢真給了張菲，是不可能要回來的，張家也不會再給她分毫，甚至會在外人面前詆毀她。

她已經夠隱忍了，想著忍過這兩年，等她十八歲，脫離他們就好了。

可偏偏他們就是要欺負她。

所以，這次她絕不妥協。

在張菲把錢塞自己口袋的時候，童澄澄直接朝著張菲撲了過去，「還給我，把錢還給我……」

「不給，不給，就不給，我憑本事拿的錢憑什麼還你？」

張菲本身張的就壯，過度營養不良的童澄澄，在力氣上，自然是輸給了張菲的，不過一會，就被對方推倒在地。

「喲，你這是假摔呢，碰瓷我呢。」看著她摔倒在地，張菲囂張道。

「把錢還給我……」還沒等童澄澄，張菲再次將她推在地上，壓著她的身體，滿臉得意道：「既然要摔，那就別起來啊！我最討厭你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真認為所有東西都該是你的？你不過就是一個沒爹沒媽被人好心收養的孤兒，也敢在我面前叫囂？現在如果不是我們家願意收留你，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乞討吧？也好意思爭搶你爺爺留下的遺產？現在每個月有錢給你算不錯了，別給臉不要臉。」

李玲見了，氣的大罵，「你幹什麼？瘋了嗎？」卻被另外兩個黃頭髮女生抓著掙不開。

張菲反指著她罵道，「你算什麼東西，這是我們家自己的事情，什麼時候也輪得到你管了？」

「張菲，你別過分了。」童澄澄喝道。

張菲要怎麼對她，那是她和張菲的事情，她不想李玲跟著受氣。

「嘿，我就過分了，怎麼樣，瞪我呢，你他媽算什麼東西？你真以為那些東西以後是你的，你真以為你有那個遺囑就能拿到那些東西嗎？我告訴你，想多了！」

張菲正說著，目光卻瞥見地上剛才從書包上掉落下來的一個小玉佛。

她再次推了童澄澄一把，這才起身過去將玉佛撿起來，「喲，這不是你爺爺留給你的東西嗎？我記得你以前戴過，還挺好看的。」

看著那玉佩，童澄澄整個頓時慌了，急忙上前搶奪，「還給我。」

張菲一邊閃躲一邊笑道：「想要還給你也行，你跪下來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把它還給你。不然，我就踩碎它！」

「你敢？」

「怎麼，威脅我呢，我好怕怕哦。」張菲說著，目光突然一變，聲音刺耳道：「我這輩子還沒有怕過的。」

張菲說著，下一秒直接把玉佛往地上狠狠砸去，「啪」的一聲，好看的玉佛頓時變得四分五裂。

「呀，手滑了，不好意思啊……」

看著玉佛，童澄澄整個人懵了，腦子嗡嗡的響，渾身的血液彷彿在逆流倒沖。

那個是爺爺在她十二歲那年送的玉佛，也是留給她為數不多的東西，當時還帶著她去寺廟裡開過光的，說會保她一世平安快樂。學校不允許學生戴任何配飾，她也怕碰撞壞了，所以一直在書包用東西包裹著，帶在身邊。

看她這個樣子，張菲反而更加得意，「我都告訴你了，別嚇我，這可是你自己嚇得我手滑打碎的，可不怪我哦。」

張菲剛說完，剛才冷靜的童澄澄突然抬起頭，雙目赤紅的看著張菲，那一瞬間，童澄澄如同地獄爬起來的修羅，配上她瘦骨嶙峋的樣子，就更像了。

張菲心下莫名一緊，沒等她反應過來，童澄澄突然就像瘋了一樣，朝她沖了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