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尋風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在電話里給韓斌說明了情況,交代了些事。
秋皖一直昏睡著,尋風有些擔心,找醫生問了好多次,醫生都說是正常情況。
直到接近中午時候,秋皖才醒來。
太陽有些刺眼,她眯著眼睛緩緩打量著房間,回想起來昨天迷迷糊糊中發生的各種事情。
躺的全身酸困,想換個姿勢,卻奈何身體沒有半點力氣。
門輕巧地開了,秋皖不再動作,警惕地看向門的方向。看清楚了人,是尋風。她想起來昨天在手術台上,揪心的疼痛讓她恨不得死,途中尋風進來,緊緊握著她手,不斷親吻她,安慰她,鼓勵她……
可是,從那像幻境一般的痛感里回到現實,她必須要面對更多更棘手的事情,而尋風,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尋風剛出去打了個電話,一回來就看到秋皖已經醒了,驚喜之餘,趕緊找來醫生給秋皖檢查。
醫生來了,簡單問了些問題,交代了幾句飲食禁忌,日常注意便離開了。
病房裡又剩了他們兩個人。一陣沉默。
……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秋皖還想說什麼,尋風猛地靠近,用綿長溫柔的吻堵上她的話。
深吻過後,秋皖有點氣息不穩,漂亮的眼睛里都是他的影子,一閃一閃好像繁星。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你擔心什麼,沒關係,我不怕」尋風貼著她的唇,聲音啞啞的,字沉重得直要撞進她心裡。
秋皖垂眸,失了神采。
嘆了口氣道,「我不值,別費力了尋風,真的」
尋風盯著秋皖看,一動不動,看得秋皖心裡直發毛。
「那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秋皖,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秋皖依舊撇開視線,望向窗戶。春天這麼快就來了啊,暖暖的陽光可以普照大地,但不可能面面俱到,總會有一些角落,滿是骯髒破敗的景象,永遠散發著陰冷潮澀的氣息……
「我們之前說好分開的,尋風,你不能反悔,這不像你」秋皖滿是心不在焉地說。
尋風突然伸起一隻手鉗住秋皖的下巴,強迫她轉過頭來和自己對視,說,「可、我就是、反悔了」。
秋皖使勁打開他的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冷笑道,「發生這些事你還能忍,你也真可以啊。」
尋風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突然間那畫面里糾纏的身體像電流一般竄過他的腦子,猛然給了他一擊。
尋風直起身,遠離了秋皖,像突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無力地扯起嘴角,冷笑道,「是啊,為了你,我他媽可不就忍了嘛。」
說完,又抬起頭,定定望著秋皖,深邃無底的眼睛里暗流洶湧,秋皖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那眼神太過沉重,她擔負不起,也太過深情,她無以為報。
無論如何,分開,都是最好的結果。
「餓不餓?」過了一會兒,尋風就像沒事人一樣,問秋皖。好像他們這一對普通夫妻之間從來沒有矛盾和隔閡。
秋皖不答。
尋風半坐在床邊,貼近,又問「餓不餓,嗯?問你話呢。」
「不餓」
「喝水嗎?」尋風又問,秋皖還是不怎麼理他。他也不徵求意見,手從秋皖頸后穿過,擅自做主把她扶得坐起來。端了一杯水給她。
秋皖皺起眉,反抗無果。只好乖乖就著他手裡的杯子喝下去。
之前不覺得口渴,等到水細膩潤滑的口感在嘴裡蔓延,她才發覺喉嚨實在太乾燥,滿滿喝了一杯水,喝完了還意猶未盡舔了舔嘴唇。
尋風淺笑,問,「還想喝嗎?」
秋皖搖搖頭,沒有躺下,靠在了床頭。
尋風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接近晌午的陽光強烈得讓人睜不開眼睛,整個人都被烘烤得暖洋洋的。秋皖靠在床頭,兩個臉頰有了些粉粉的色彩。
「你走吧」秋皖輕描淡寫地開口,好像只是一次普通的告別。尋風知道,這個「走」就是永遠不要再回來。
「理由?」尋風也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雙臂抱胸,下巴微揚,靠在椅子上看著秋皖。
秋皖轉過頭望著尋風,陽光只打在她一邊,臉上半邊明半邊暗,「你不是看了錄像了嗎?還不死心嗎?」
一句話把尋風堵的說不出話,半晌,才喃喃道,「我知道那不是你願意發生的,你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對不對?」
說完這句話,他就像是期盼地看著秋皖,她的回答牽動著他所有的神經。
看著這個向來自信優秀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猜測和詢問,秋皖的心在滴血一般疼。
他懂,他相信,他理解,可是同時他也脆弱。秋皖強忍著上去緊緊擁抱尋風的衝動,緊咬著牙,說「你以為,都只是你以為而已。」
尋風有一瞬間的驚愕,後來表情明顯是太過失望和受傷,正要開口說話,可掀動的唇始終吐不出半個字……
秋皖搶先,繼續說「我打掉的孩子是陸延喬的,這你不難猜吧?」她冷笑著說出這句話,恍惚間,尋風覺得這個女人並不是秋皖。
「你知道為什麼後來蘇紫先回國我卻沒有嗎?因為在馬德里,她撞見了我和陸延喬,她覺得我噁心,就辭職了……」秋皖沒有表情,一臉平靜地看著尋風,講述那段她拚命要藏起來的故事。
她看到尋風逐漸僵硬的身子,並沒有理會,繼續說著。
「後來我和你說,我要去瑞士看一個朋友對吧……其實沒有,我和陸延喬去的,在一個偏遠的雪山,每天……」
秋皖斜著眼睛瞥了一眼尋風,他緊縮著眉頭,嘴唇緊抿。
「每天,吃飯,滑雪,睡覺……還有上床……」秋皖淡淡地敘述著,聽她說這句話,外人絕對不會相信這是一個妻子在對丈夫坦白自己「紅杏出牆」的歷史。
……
詭異的安靜。
「哦對了,還有你在跨年時候給我打電話說新年快樂,那時候我和陸延喬,我們正在……」
「秋皖!」尋風終於有了反應,又或者說,他終於控制不住了,猛地站起身,重重喊出她的名字。
秋皖起先愣了一下,可看到他震怒的臉,她突然想要繼續講下去。
「在你打電話的時候,你老婆在另一個人的床上——」
「秋皖你閉嘴!」
「——兩個人你儂我儂柔情蜜意」
「我讓你別說了!」尋風走近伸手捂上秋皖的嘴。
「別……別說了」近乎乞求的語氣,像走入困境的猛獸,低下高昂的頭,苦苦哀求,突然秋皖覺得手上有一滴液體墜落,抬頭,尋風眼裡滿滿是霧氣。
秋皖不再說話,尋風放開了捂著她嘴的手,覆上了臉,蹲在地上,邊笑著,也哭著……
秋皖恨死了自己,恨死了曾經不堅定,現在被人左右的狀況。
她只能看著他抖動的雙肩,在心裡輕輕摟住他,悄無聲息地說,「對不起,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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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醫生進來檢查秋皖身體狀況,尋風才調整下自己。
後來的他,面無表情,醫生交代的話記住,但沒了先前那般跑前跑后,問東問西的熱情。
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尋風幫著秋皖收拾了下東西,等到傍晚,在醫生的安排下,從人少的一個電梯間下到停車場。
他送她回家,一路上都沒說話。
……
又回到了這個地方,多年前,他們在這裡開始,也在這裡結束。
幾個月前,他們在這裡選擇重新開始,以為對抗贏了命運和時間,但短短几個月後,又回到這裡,一樣的悲劇收場。
秋皖到卧室里換衣服,尋風照例走到陽台抽煙,盯著遠處燈火輝煌還在緩緩轉動的摩天輪發獃。
從這裡甚至還能看到一對一對情侶依偎在一起的影子,他心裡一陣酸澀。
這次,他們還是沒有去過摩天輪。
煩躁地滅了煙,轉身發現秋皖站在客廳盯著他看,不知道看了多久。
尋風覺得有些不自在,但也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