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單行旅程
春生將畢業證書緊緊地抱在胸口,她終於畢業了,雖然前途未卜,依舊滿懷著希望,她第一時間給家裡打了電話。
「拿著畢業證啦,姑娘,那你打算就留在北京了嗎?北京好,北京好啊,春生,只要你好好地,我和你媽我倆你不用擔心,放心去闖吧,再給我們帶回來個好女婿。」
「哎呀,你說夠多了,我還沒說呢,喂,春生,在外邊可得注意安全,晚上沒事別出去,屋門鎖好了······」春生聽著電話里父母的依舊吵吵鬧鬧的聲音,覺得很溫暖,這就是家的感覺。
吸了口長氣,春生給親媽打了電話,告訴了她自己以後的打算,她沒有選擇書鳳推薦的工作,還是堅持留在了廣告公司。
撂了電話,書鳳哭了,她猛然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女兒已經長大了。生命很短暫,一生也可以很長,無論這輩子有多少恩怨情仇,下輩子都不能再見,所以,珍惜此生,珍惜身邊人。她終於可以放下一份牽挂,紮上了圍裙,準備給丈夫和兒子做飯去了。
領畢業證的日子是全班同學最齊全的時候,於是班長組織了一場聚會,同學四年,十幾個人的班級,卻彷彿永遠湊不齊全,畢業了,終於全員到齊,卻是為了慶祝離別。
那天,春生早早的來到了定好的飯店包間,她從背包里拿出來一袋氣球he打氣筒,一個人玩起了吹氣球的遊戲,沒過多久,又來了兩個同學,見狀一起鼓弄起來,沒過多久,一袋子氣球已經吹完了,他們又買了一些膠帶,將氣球貼在了牆上,堆滿了地上,房間里頓時變得有氣氛起來。
那天,姑娘們訂了許多的酒,啤酒,白酒,紅酒,準備不醉不歸。
大家暢談著以後的規劃和理想,回憶著校園裡一段段故事。
「還記得嗎,剛來的時候,季春生給我最深的印象就是路痴,我原本以為她只是不認識陌生的路,你們可不知道啊,第一節課的時候,你們還記得不,在三號教學樓,她領著我在教學樓里轉了將近半個小時才找到咱們的那個教室,我身上都走熱了,主要是緊張,怕遲到啊,從那后,無論去哪只要是她帶路,我都會帶著地圖。」
「哈哈哈····記得記得······」
「哪有那麼誇張?!」春生也沒頭沒腦的跟著笑了起來。
「你考研沒考上,以後打算怎麼辦啊?」
「沒事,我媽已經跟我說了,給我在家那邊開個超市,如果想要繼續考,我就一邊經營超市,一邊考兩不耽誤。」
「我也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吧,我領結婚證了,就在領畢業證那天,和我家小梁。」
「恭喜啊,恭喜,別人都是畢業就分手,你是畢業被拐走啊,哈哈哈,來,就沖你這大喜事,咱們干一杯······」
春生已經微醺了,迷離的掃視了一周,桌子上已經杯盤狼藉了,大家開始從集體聊天,變成了三五成群的打鬧。而就在角落裡,春生看到了兩個從不說話的人正在那裡比劃著,交頭接耳,不時喝一口杯中酒。
他們兩個勢同水火,性格和愛好完全不相同,彼此看不順眼,雖然同在一個宿舍,幾乎沒有任何交集,除了吵架。有一些人就是那樣,彷彿天生相剋。
那天,他們沒有吵架,只是在那邊靜靜地聊著,聊著,漸漸地兩個人竟然都抹起了眼淚,又聊了一陣子,兩個人互相敞開了懷抱,相擁著大哭起來。
春生聽見了兩個人彼此說著「對不起」,他們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眼淚也會泛濫,也許是酒精的催化,也許是感情的釋放,也許是離別的不舍,也許是對未來還有迷茫,所有人開始哭了起來,大家紛紛擠著坐在了地上,互相安慰著,擁抱著,試圖給與彼此溫暖,勸慰對方停止眼淚,但是沒有人勸解成功,直到所有的酒被喝了個乾淨。
春生已經徹底的醉了,她拿起電話,迷迷糊糊的撥通了一串號碼。
「喂,你是誰呀?」
「喂?春生?是你嗎,你給我打的還問我是誰?什麼情況?喝多了嗎?你現在在哪呢?」
「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怎麼問題那麼多,簡直是問題少年啊,我想找一下那個誰,你知道嗎,他消失了,不知道到哪去了。」
「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你算老幾啊,為啥找我。」春生已經沒有力氣拿著電話了,這時旁邊的人玩笑著替她說著。
「你是春生的男朋友吧,我們就在學校西門旁邊的那個飯店呢,都喝多了,尤其是春生,她現在······睡著了,哈哈哈」
「喂···喂···這怎麼還掛掉了。」秋華聽到電話那頭嘟嘟的聲音,隨手拿了件外頭趕緊出了宿舍。
躺在秋華的背上,春生醒了過來。
「你,你怎麼出現了,大白兔!」春生緊緊的抱著秋華的脖子,兩條腿開心的晃蕩了幾下。
秋華顛了顛背上的春生,「別動,小心摔著。你們真是沒少喝啊,以後可不能再這麼喝酒了,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
「我有萬能的大白兔,我怕誰,你嫉妒我,你沒有,所以你就嚇唬我,想要搶走大白兔,不行!我要下去,我要下去」春生不停地扭動著,秋華托不住將她放了下來,攙扶著他慢慢地向前走著,誰知走了幾分鐘,春生還是攤在了秋華的肩上睡著了。
「春生,我想告訴你,我放棄保研了,因為,我想和你待在一起,你一個人怎麼可能照顧好自己呢,你不能沒有我的,我知道。但是怕你說我沒出息,所以啊,我重新考研,考到了北京,這樣,我就可以時刻在你的身邊了。」
秋華知道春生已經睡熟了,不可能聽到他的話,他不想給春生任何壓力和負擔,更不想春生因此選擇逃避和遠離。
他懂春生的苦。
春生一直活在自卑里,她認為身邊所有的不幸都是因為她的存在,她害怕連累他,更不願因為自己而耽誤了秋華的幸福和快樂,為了成全,她寧願孤單。
當春生從酒精的麻痹中清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去的,室友們已經陸陸續續各自回家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宿舍里空蕩蕩的,她早已收拾好了行李箱,大部分的東西被郵寄回了家或者賣掉了,只剩下一些基本的生活所需和幾件衣服。
晚上的火車,還來得及。她翻了一眼自己的手機,被自己的通話記錄驚得坐了起來,時間是前一天的半夜十一點半,那串打出去的號碼,分明是李秋華的,這麼說,她曾給他打過電話,她心裡充滿了懊悔,祈禱著沒有說出什麼出格的話,雖然以前經常在秋華面前出醜,但她還是深感不安,思來想去,她再次打通了電話。
「春生,啥事?」
「我,昨天給你打電話了,我有說什麼不好的話嗎?」春生提著嗓子問道。
電話里傳來了久違而熟悉的笑聲,「怎麼會,我昨天一直在實驗室里,後來接到你的電話,只聽見那邊亂糟糟一片,估計你是不小心碰到了吧,怎麼,你說我壞話了嗎?」
聽著秋華這樣說,春生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了,「那沒事了,再見!」春生匆匆掛斷了電話。
最後一次收拾宿舍,她打掃得格外仔細,交了宿舍的鑰匙,和宿管阿姨告了別,她帶著行李箱,最後一次沿著校園的路走著,看著,一切都是那麼生機盎然,她已經不再屬於這裡。
北上的火車再次帶著無數人的期盼,載著不同的故事出發了。
春生望著窗外一路變化的風景,夕陽的餘暉紅透了半邊,鮮艷的紅隨著火車飛速的行進漸漸的消退了顏色,月亮的白影顯現出來,春生被瞬間的日月同輝景象所感動。
以後,她也要這樣一個人向前走,無論是彎路還是直行,單行的旅程並不孤獨,至少還有美景相伴。
「這沒人坐吧?」
「沒有!」春生隨口應了一聲。
小桌對面熟悉的氣息,影子,和熟悉的聲音。
春生猛然間回頭,是秋華。
「你是下鋪吧,我在你的上鋪,上鋪不太容易上去,睡覺前,我能在下鋪坐一會嗎?」
春生咬著嘴唇,她沒想到,秋華就在她的眼前,就這樣悄然的來到她的身邊。春生向秋華伸出了手,說了兩個字:「利息」。
秋華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手心裡是一塊大白兔奶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