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回家
日盼夜盼,終於等到了寒假,春生帶著滿滿一箱子的特產準備返鄉,她還給蔣離帶了禮物,她用做小時工的錢買了一個微型的太陽能收音機,她知道蔣離最喜歡擺弄這些小玩意。
一路上,她試圖給蔣離打電話,想告訴他,她將從北京轉車,即使不能夠一起回家,也希望能夠見他一面,把禮物帶給他。一旦回了老家,春生極有可能父母被困在房子里直到開學離開。
「你男朋友一直沒有回復你嗎?」火車哐當哐當的前進著,秋華知道了春生從北京轉車,於是約定兩個人搭同一班火車,春運緊張,兩個人沒有買到卧鋪,幾十個小時,只能一路坐回北京。
「沒關係,可能他們比較忙吧。」春生從包里拿出了一本書看了起來。
「你看的是什麼書,推薦給我唄。」秋華笑著問。春生把書遞給了他。
「活··著··我聽過這本書,說是寫的不錯,你看到哪裡了,回頭可以借給我看看吧。」
「當然可以,我看到···這裡,夾著書籤的地方。」春生幫著秋華打開了夾著書籤的那葉。
秋華拿起書籤,仔細看了看,又把書籤放回了原位,「你的書籤還挺特別的,哪裡買的?」他表示出了對書籤的興趣。
「書我可以借給你,但是書籤已經跟了我好多年,我不能給你的。」春生鄭重其事地說著,「那可是別人送給我的,雖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那個人曾經給了我希望和溫暖,這個書籤是有紀念意義的。」
「那麼重要,你怎麼可能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秋華表現得將信將疑,心中充滿了竊喜。
「我也想知道,可是···當時太匆忙了,沒來得及問。不過,我總覺得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說不定哪天我還能遇上他呢。」春生托著腮笑著說。
「嗯···還真說不定呢。」秋華點了點頭。
說著話,春生已經被車晃得有些睏倦,她伏在桌子上沒一會便睡著了,秋華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有些凌亂的頭髮,臉埋進了自己的胳膊,突然縮了一下身體,秋華見狀趕緊拿出凳子底下的箱子,從箱子里拿出自己的外套輕輕地披在了春生的身上。
「春生,你可能還不知道我是誰吧,可是,自從那天第一次見你,我就認出你來了,小傻丫頭。」秋華占著一個桌角拄著半邊臉自言自語著。
手機震動的聲音叫醒了春生,她順手接起了電話「喂」。
「春生,我才看到你給我發的信息,你到了北京就直接回家吧,我沒在北京,被派到外地值班了,過年的時候可能只放幾天假,不一定能見上了,你不用擔心我,我好著呢,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得值班去了。」
春生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已經掛掉了電話。春生猛然清醒了過來,剛剛是蔣離的聲音,她試著回電,結果那邊已經關機了。
春生有些失落,她拿出身上帶的零食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吃著吃著熱淚竟然滾落了下來,燙到了她的手。
「春生,你怎麼了,怎麼還哭了,別吃了,邊吃邊哭對胃不好,本來你的胃就有毛病。」秋華一把奪過春生手中的糧食,轉手遞給她一塊紙巾。
春生接過紙巾,擦掉了眼淚,「我沒事,有點難受,可能坐車做太久了。對了,我不打算在北京停留了,可能直接改簽了火車回家。」
秋華猜出了原因,沒有再問下去。
到了北京,春生拿出了錄音機,送給了秋華,只當是他一路照顧她的回禮。秋華不好推辭,就收下了,兩個人簡單告了別,春生再次踏上火車,趕回了老家。
春生沒有告訴親媽她已經回到了東北,她不想還要面對親生父親母親兩家麻煩的「邀請」,她只想安安靜靜的過個年,和父母吃頓團圓飯。
家裡還是老樣子,父母吵吵鬧鬧,她依舊不能夠輕易出了屋門,這樣也好,樂得清靜。春生每年除夕必做的事情就是和媽媽大梅一起給春聯福字塗漿糊,然後爸爸要快速地將對聯拿出去粘在門旁,晚了怕漿糊凍干,然後一家三口開始忙活年夜飯。
吃過飯,一家三口開始和麵包餃子,準備半夜「迎財神」的時候煮來吃。守歲之夜,三口人誰也不睡,看著春晚,吃著零食水果,坐在炕上打著撲克,春生不時收來同學們的祝福簡訊和QQ信息,雖然不是熱鬧的大家庭,在這個小家裡也足夠溫馨,只要父母不吵架,不折騰,身體棒棒的,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美好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轉眼間寒假已經接近了尾聲,春生不得不收拾行裝再次出發了。她開始有些後悔了,為何當初要選那麼遠的地方上學,家裡如果有什麼事情,她完全顧及不上,還要面對長途跋涉,心裡很不是滋味。
父母親為了省路費,只能將她送上去趕火車的大巴,每次父母都會全副武裝,生怕村裡的人認出他們來,在車站,還會刻意的與春生保持距離,生怕別人會認出春生是他們的孩子,他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春生回家了,他們害怕有人會「走漏風聲」,暴露春生的行跡,對此她感到十分無奈,卻又無能為力。
除了配合父母「表演」,春生不知該怎樣做才能讓他們安心,每次送別,沒有擁抱,沒有囑託,甚至沒有任何的話語,春生總有一種孤獨感,缺只能默默承受。
而每次當大巴車開走了時候,父母總會偷偷的落淚,女兒遠走他鄉,他們心中更是一千個、一萬個不舍,卻不能痛痛快快地表達。
再次返校,已是陽春三月,開學伊始,春生已經做好了打算,這個暑假她要把自己騰出來,主動去找蔣離,雖然對方沒有明言,但她心中隱約感到一絲不安,雖然不知哪裡出現了問題,但她總覺得長此以往下去必然會出事。
秋華口琴吹的很好聽,春生雖然身上一直帶著書鳳送她的那把口琴,卻吹不成調,聽著秋華的口琴,她倒是起了學口琴的念頭。
「真好聽,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才能,我也有一把口琴,但是從來不會吹,要不這樣,抽空你教教我吧。」春生和秋華坐在學校的排練廳里閑聊著。
「這算什麼,我爸吹的比我還好聽呢。你要學?也不是不可以,但有個條件。」秋華故作神秘地說。
春生瞄了秋華一眼,噘著嘴,「還有條件,你說吧,我聽聽。」
「對你來說一點也不難,你不是會畫畫嗎,只要你替我畫一張肖像,我就教你,算是你的拜師費,怎麼樣,不過分吧。」秋華站了起來,彎著腰對著春生說道。
「沒問題,好了,不跟你瞎扯了,咱們還是趕緊繼續排練吧。」說著,兩個人端起了劇本繼續對起了台詞。青協即將組織志願者們去少年管教中心慰問,他們正在準備著相聲小節目。
書鳳給春生打了電話,希望她能夠請假會姥姥家,「你姥爺快要不行了,一直撐著最後一口氣,想要看看你,姑娘,你能不能趕回來,見你姥爺最後一面啊。」電話里書鳳已經泣不成聲了。
春生靜靜地聽著電話那頭的哭聲,卻沒有一滴眼淚,她讓書鳳把電話放到了姥爺耳邊。
「姥爺,外孫女不孝,可能趕不回去了看您了,您一定要趕快恢復健康,等我暑假回去看您。」
「姑娘,你要是能回來,盡量回來吧,就算媽求你了,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道坎,但是過去的事情誰也說不清對錯,你就看在你姥爺快走了的份兒上,回來一趟吧。」書鳳傷心的哭著,電話另一邊的春生依舊冷靜。
「馬上期中考試了,我很難回去,不說了,我要上課了。」春生掛斷了電話,心中五味雜陳,難以平靜,她不願回去,不想面對逝去的老人,不願回想不堪的過去,更不想更多欺騙自己的父母。沒有切斷和親生父母的聯繫,她心中早已愧悔萬分,那是她心頭的一根刺,怎麼也拔不掉的刺。
晚上,她把這一切告訴了蔣離,本想獲得一絲安慰,不料卻收到了對方更多的抱怨,「為什麼大人們總是那麼自私,他們想怎樣就怎樣,生下了孩子也不想著負責任,那為何還要生出來呢,到頭來,還不是跟我們索取感情上的慰藉和物質,我們為什麼要提他們的行為買單,春生,你不覺得咱們都太可悲了嗎·······」
蔣離的話像咒語一樣,聽得春生心中更加厭煩,她強壓著心中的不快,反過來寬慰蔣離,「其實都過去了,咱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怎麼可能好,受過的傷誰也彌補不了,你知道嗎,我所有的同學和老師都不知道我是離異家庭,在填學籍的時候,我也是填的完整信息,就是不想背當做同情的對象,這對我來說是非常丟臉的,春兒,我好累。」電話那頭語氣里充滿了埋怨和疲憊,春生不知該怎樣安慰他,兩個人冷了一會,掛掉了電話。
春生知道,蔣離的心裡很苦,可是她又何嘗不是,夜裡她睡不著了,因為她開始懷疑,兩個來自冰冷世界的人湊在在一起,怎麼能從對方那裡獲得溫暖呢?
抱著冰取暖,只會更加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