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四章 這甜蜜的負擔
宏王府里，段宏深在操辦著另一場喪事。
陪伴他多年時光的宏王妃，因病去逝，京城最好的大夫，以至於宮裡的太醫都沒辦法醫治好她，他眼見著她的精神日漸萎靡，卻連她究竟得了什麼病都不知。
這一年多來，他身邊在意的人一個接一個離他遠去，他的父皇，他的母妃，他的王妃，還有他曾經看重的嫡子，儘管人還活著，卻在離他十分遙遠的地方在服著苦役。
他這一生，只不過是沒得到皇位，其他方面一直順風順水，即使有些坎坷，也都平安度過。
怎麼他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如此不幸。
王妃的喪事，他辦得較為低調，只有身邊親近的人和朋友有出席，但給王妃準備的墓地並不寒酸，完全是按著王妃的標準去安排。
把喪事辦完，送走了自己的枕邊人，段宏深心裡很是空虛，想起這些年來王妃對他的幫助，無論他對王妃的喜歡有多少，到最後都變成了相濡以沫的親情，他們之間即使沒了最初的愛意，也還是相處和諧，從未有過任何爭執。
現在想來，王妃一直都依著他的意思辦事，從未有過忤逆。
如果真要說有的話，也只是對著她時，王妃才會有不同的態度吧。
那一次林五娘無辜被捕，他查清楚之後，冷了王妃好一陣子，王妃心知自己做了錯事，一直對他很是迎合，好長一段時間，他才放下心中的芥蒂，與王妃重歸於好。
「哎！」
心中的鬱氣，終化作一聲嘆息，從他嘴裡吐了出來。
他回到書房，拿出久違了的毛筆，親自磨了墨，寫下一封書信，命人送了出去。
*
八日後，在小縣城裡的林五娘收到了段宏深寫給她的信，信中言語真摯，想要她去京城生活，還言明會給她優沃富足的生活，不會讓她再擔驚受怕等等。
捏著那一紙書信，林五娘站在自己房間，推開窗戶，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底下街道來來往往的路人，因距離的關係，那些路人一個個看起來只有兔子般大小，就好像她伸出一隻手，就能夠將那些人抓在手心。
「多少年了，終於讓我過去他身邊。」
她喃喃低語，眼裡卻是沒什麼欣喜之色。
她付出了那麼些年的青春，得到的不過是個替補的位置，正主離開了，她終於有了機會，一個留在他身邊的機會。
想想這樣的自己，還有林嬌嬌之前與她說過的話，林五娘覺得自己這輩子實在不值。
她不想自己的後半生，還以那個男人為天。即使在這之前，即使在現在，她心裡還有著很大一塊位置是被他所佔據的，她卻不想再繼續了。
她提筆寫下了回信，信里只有寥寥數字：習慣了小縣城的寧靜，無意摻和京城的熱鬧。
將信送出去，林五娘鬆了一口氣，心裡好些沉甸甸的東西似乎都能放下了。
*
自從宏王妃離逝之後，林嬌嬌增加了去宏王府拜會的頻率。
她知道段宏深身邊沒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她便是那為數不多的之一，她多去去宏王府，哪怕是和他說上幾句簡單的話語，她這心裡總還安心些。
「雨蝶出嫁之後，也不曾像嬌嬌你這樣經常來看我。」
一次，她陪著段宏深在花園裡散步，聽他突生感慨，她心想他是不是感覺寂寞了。
「小郡主嫁去的家庭不如我家簡單，我隨時能出來，去哪兒也不受限制，她則不同，有些禮數，她都要遵守，當然是不如我自由了。我想她心裡呀，是想多回來陪陪義父的。」
「哎，你不用安慰我，她現在有了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哪裡還顧得上我這父王，從小嬌寵慣了，只有我們擔心她的份兒，她心氣高，只希望在夫家莫要受了什麼委屈。」
林嬌嬌不再說話，只陪著他在花園裡散著步。
宏王妃離逝之後，段宏深變了許多，朝政上的事他依舊管著不少，可平時的他顯得滄桑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意氣風發。
結髮夫妻，相伴過了大半輩子，為他生兒育女，卻沒能白頭偕老，在林嬌嬌看來，是有些可惜的。
只是人世難兩全，好些時候人都會碰不上完美的地方，或是遺憾，或是悔恨，日子還得繼續往下過。
她陪在段宏深身邊，只是想寬一寬他的心，讓他體會到身邊還有人在關心他。
她滿心以為，段宏深是為了宏王妃心生憂傷，導致意志消沉，對生活沒了指望，殊不知，段宏深的心裡裝得另一個女人。
陪段宏深吃過午飯，她才從宏王府里出來，回去時，詩詩小嘴巴一撅，氣她沒回來陪她吃午飯。
她抱起詩詩，向她認真解釋自己這是去陪她段爺爺呢。
「段爺爺那麼大了，為什麼還要人陪？」
氣呼呼的小姑娘還是不願意就此罷休，雙手叉腰，表情兇狠，誓要找她算賬的架勢。
「因為段爺爺年紀大了，所以才需要人陪呀，咱們爺爺、奶奶也需要人陪，以後詩詩長大了，也還需要人陪。」
詩詩似懂非懂的看著她，委屈巴巴的一癟嘴，「那段爺爺怎麼不叫他娘親陪，偏要讓我娘親去陪。」
童言無忌，林嬌嬌被她這話問得無言以對，詩詩還小，她還未給她講過死亡這個話題，這事便有些難以解釋了。
「好啦，娘下午都陪著睡覺覺，玩玩具，晚上再和爹帶你出去外面逛街街，好不好？」
她做出這麼多的承諾，才勉強把小祖宗哄好，不再計較她缺失了的那頓午飯。
孫澤宇晚上回來，聽聞詩詩鬧的這彆扭，忍不住笑話她，「詩詩還小時，你還吃她的醋，覺得她喜歡粘著我，看現在怎麼著？你走開一會兒她都有脾氣，這下總不想著她粘我了。」
林嬌嬌哭笑不得，對他這話還真沒法反駁。
當初因著閨女更喜歡她爹，她私下裡沒少跟孫澤宇念叨，說這斷了奶就忘了娘，娘不如爹，甚至不如奶。
如今閨女粘自己粘得緊，還極容易吃她的乾醋，這甜蜜的負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