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玉杯 第一百零一章 軟柿子
自幼便是宋氏王朝掌中寶的雲夢郡主倒是做夢都沒有想到,如同老鼠臉一般的一個京城普通店小二,居然給她講了那麼多市井裡的門門道道。
從京城裡那些個見到美女多半就會上去調戲一番的公子哥兒,又說到宮裡面出來的那些個人有多少都是眼高於頂。
雲夢郡主生性喜歡僻靜,若非如此,恐怕也不會給人以冰冷之感,可對上老鼠臉這話癆,竟然是毫無辦法。
對於老鼠臉越發喊的熟練的弟媳婦兒四個字,郡主只當是王初一在宮裡面看中了哪個漂亮宮女,倒也沒想那麼多。
老鼠臉找來一件普通姑娘穿的衣裳,完了還是有些不滿意,嘖嘖道:「要不怎麼說是宮裡出來的呢?怎麼都掩蓋不了身上這種貴氣,不過這樣還是不行,我看要不實在不行的話,乾脆你扮成男人算了。」
開始只是覺得好笑,現在突然覺得有些生氣的郡主冷冷說道:「你倒是說說究竟要帶我去什麼地方?為什麼非得扮成一個男人?」
老鼠臉見郡主如此生氣,琢磨著也不能把未來弟媳婦兒得罪的太徹底,要不然被自己那位兄弟知道了,小兩口吵起來,多半還跟自己脫不了關係,到時候才叫惱火。
老鼠臉嘁嘁道:「妹子,哥這還真是為了你好,待會兒帶你去的地方,那可真是蛇鼠一窩,什麼樣的壞人都有,你在宮裡面待時間長了,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就憑妹子你這姿色,去了不被盯上才怪。」
思來想去,找來一件自己平時不捨得穿的衣裳,老鼠臉又弄來一些碳灰。
郡主雙目似乎要噴出火焰來。
老鼠臉眼見情況不對,連忙閃人。
這可是從皇宮裡面來的姑奶奶,真要發起火來,誰能製得住?
老鼠臉在房門外等候許久,這才聽到房門被人打開,一個穿著自己衣裳的俊俏小哥彆扭的走了出來。
碳灰自然是沒有往臉上抹,倒是帶上了一頂小氈帽,帽檐遮蓋住了大半個額頭。
老鼠臉的衣裳剛好合身。
「喲,你別說,就我這身衣裳穿上,還真像是十里八鄉首屈一指的俊俏後生,碳灰你實在不願意抹也就算了,估摸著能湊合著混過去,就是千萬不要有什麼斷袖之癖的傢伙才行,要不然可就麻煩大了。」
本來已經平復了一些怒火的雲夢郡主聽聞斷袖之癖四個字,勃然大怒。
但此時老鼠臉已十分機智的躲的遠遠兒的。
女扮男裝之後依舊不失英氣的郡主咬牙切齒喃喃道:「王初一,瞅瞅你交的都是些什麼樣的朋友,難不成你在未官拜錦衣衛總指揮使之前,便也是如此?」
動了帶這位弟媳婦兒尋找情郎的心,本是一時頭腦發熱。
畢竟琢磨著弟媳婦兒出宮一趟不容易,下次再跟自己兄弟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可真當上了路,老鼠臉才一陣頭大,昨夜裡他兄弟二人乾的那件大事可才剛剛過去七八個時辰,這麼短的時間,王莽那傢伙有沒有下葬都還不知道。
若是自己這麼一去,漏了什麼馬腳可如何是好?
對自己兄弟下手,到時候恐怕連童大寶都保不住自己。
仇是報了,可報了仇之後連自己的命也搭進去了,到時候去了陰曹地府,自己這小身板兒依舊不是王莽的對手,說不定自己還得處處受欺負。
當然了,若是沒有懷疑到自己頭上那是最好不過了。
也算是手刃仇人的老鼠臉,除了有初次殺人的惶恐不安之外,還有著另外一絲畸形的躁動,這讓從前只是敢在飯菜里做些手腳,跟人打架時候,基本只有跪地求饒份兒的老鼠臉,有了第一次大仇得報之後的痛快。
琢磨著今兒個過去,若是還有人敢如同王莽昨天那般給自己找茬兒,那指不定下一次死的又會是誰了。
一路沉默無言,見老鼠臉沒有之前那麼多廢話,這讓雲夢郡主也有些好奇,莫不是這傢伙心中起了什麼歪心思?
當然,作為郡主的自己是不需要害怕這些的,
別說是在宋氏王朝眼皮底下的京城,就是京城以外刀光劍影的江湖,雲夢郡主也從來不擔心自己安危。
郡主十分相信,只要面前這老鼠臉有半點不軌心思,立馬就會被隱藏在暗中的死侍斃命,一人是如此,十個八個也是如此。
越遠離京城中心越是偏僻,這也讓郡主心中的不安越發濃烈。
王初一會來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是麗春院的姑娘不好看?還是聚香園的酒不好喝?
而越靠近那座小村莊,老鼠臉心中便越發忐忑不安,太安靜了,安靜的可不像是才剛剛死了人的樣子。
莫不是裡面正布好了天羅地網等待自己?要將自己千刀萬剮?
僅僅只是想了想,便覺得好笑。
老鼠臉自嘲道:「殺老子何須千刀萬剮?他娘的一刀就夠了。」
雲夢郡主詫異道:「你說什麼?」
老鼠臉連忙擺手道:「沒事兒沒事兒,跟你沒關係。」
隨即他想了想,又說道:「妹子,提前跟你說聲,待會兒我先進去,裡面那群傢伙可不是什麼善茬兒,等確定了沒事的時候你再進來,若是有情況……」
老鼠臉頓了頓。
安慰自己在心中默默念叨,多半是自己多想了,畢竟哪兒有人殺了人之後還自投羅網的?就憑這句話,就能打消十三娘心中的大部分疑慮。
「如果有情況,你只管跑就是,有多遠跑多遠,這裡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就算他們想找你都找不到,只不過如果真有這種可能,以後你見到我兄弟,記得跟他說一聲老子打死都不會供出他,讓他記得給我報仇就是。」
「交代遺言?」聽得稀里糊塗的郡主哭笑不得。
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老鼠臉靠近那座小院前最後看了女扮男裝的郡主一眼,一咬牙,推開門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
老歪把子幾乎以為自己是看花眼了。
「瞧瞧,這都餓成什麼樣子了,連幻像都出來了。」
手裡拎著吃食的王初一幾步走上前,在老頭兒的腿上踹了一腳,笑著說道:「先吃點東西填飽肚子,眼睛有可能產生幻覺,肚子吃飽了的感覺總該不會是假的吧?」
老歪把子垂死之際掙扎坐起。
「小兄弟,真是你?」
「少他娘的廢話,吃飽再說,我還有事情要問你,這地方我可不想多待,別人也不會讓我多待。」
以王初一的武功,打暈幾個看門放哨的自然不是什麼難事,通過武二的關係,使得他很快找到了這裡。
武二並非什麼善類,可落到王初一手中,也不得不任由他拿捏,畢竟若是上次的事兒傳到了薛大老闆耳朵里,那下場可就多半有些凄慘了。
武二也在心中默默給自己算了一筆賬。
眼下這總是喜歡扮成升斗小民的錦衣衛一把手簡直是當苦窯是自己家後花園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偏偏自己還拿他沒有半點辦法。
打又打不過,通風報信死的更快的只會是自己。
索性由著王初一自己去就行,也算是給自己將來有一份保障。
那件大事若是能完成最好,到時候只需要自己添油加醋一番,再請上幾個高手,未必就不能將王初一殺人滅口,最壞的打算,事情敗露,自己也可以仗著跟王初一的關係,保命總該不是什麼問題。
本來是苦窯看守的武二眼下別無他法,只能做給王初一把風的門衛,一邊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一邊還不忘提醒王初一道:「最好是快點兒,換班的人就快來了。」
王初一不以為意道:「別著急,等老人家吃飽再說,瞅瞅你們都給人餓成什麼樣兒了。」
對於萍水相逢的老歪把子,王初一倒是並沒有太多的同情之心。
老歪把子是做買賣的,做的還是有可能挖出賊祖宗真實身份的紙生意。
都說無奸不商,眼下不管這老頭兒是真商還是奸商,反正這大半輩子指定是享福享夠了。
武二黑著臉想要說點兒什麼,最後只能把話咽回肚子里,發出一聲冷哼。
約摸是將這幾天的飯一次性全部補出來的老歪把子一陣狼吞虎咽之後,感激涕零。
差點沒給王初一跪下。
王初一見狀連忙說道:「廢話就不說了,向你打聽點兒事情,若是回答的好,往後的飯,管夠,甚至還有可能將你救出去。」
老歪把子只覺得能吃飽飯就不錯了,還敢奢望其他?
眼下這不知身份的年輕人雖然也有些本事,能在這種鬼地方來去自如,可畢竟並非真的後花園,一個人出去容易,帶一個只剩下半條命的人,那可就難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
老歪把子連忙說道:「問,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就是。」
王初一想了想,沉聲道:「當日你說有一個坐在轎子里不斷咳嗽的人跟你買蘭紙,你並不知道他長什麼模樣?」
「那是自然,我不是已經說過?坐在轎子里,我又看不到,如何知道他的樣子?」
「不知道樣子,那你能不能聽出他的聲音。」
不明所以的老歪把子費力的想了想,撓了撓花白髒亂的頭髮皺眉道:「過去了那麼久的事兒,你要說這個,我還真想不起來。」
王初一半蹲著身子,一隻手放在膝蓋上,摩挲手指思索道:「那如果你現在再聽一次那個人的咳嗽聲,你能不能聽出來?」
老歪把子猶豫了片刻說道:「姑且試試。」
王初一一拍大腿道:「那好,就這麼辦,武二,你想個辦法把這老頭兒弄出去。」
表面上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武二,其實一直在聽著小黑屋裡面的竊竊私語,奈何不論他怎麼伸長脖子,始終沒聽出個一二三來,倒是王初一的突然一聲呼喊,差點沒將武二的魂兒給嚇飛了。
乖乖,這可是楊柳庄的地下苦窯,雖說平日里是自己這群守衛說了算,可保不齊哪天就突然來一個上面的大人物巡視,黃拜佛雖然最近沒了動靜,可楊柳庄的客卿高手又豈止一個黃拜佛?萬一倒霉塞牙縫被人給逮住了,下場可就無比凄慘了。
「啥?你剛剛說什麼玩意兒?」武二掏了掏耳朵,這位五大三粗的莽夫有些懷疑是自己耳朵里塞了耳屎,聽錯了。
王初一笑眯眯道:「我說想個法子把這老頭兒弄出去。」
武二咬牙切齒惡狠狠道:「那你還不如現在一掌拍暈我,最好拍死我,完了自己帶著這老頭兒殺出去。」
王初一笑道:「這個建議也不錯。」
武二立時如墜冰窟。
王初一見他如此驚懼模樣,連忙又道:「跟你開玩笑呢,我還需要個人帶路,殺了你,誰來給我帶路?」
武二欲哭無淚。
諾大身軀的漢子竟有一種被人拿捏如同軟柿子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