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漸近

聽到齋藤飛鳥突然出聲的時候，邱洋其實都快睡著了。不過，出於客人對主人的禮貌，他還是搖了搖頭，驅散了困意回答著。

「還沒有，有什麼事嗎？阿蘇卡桑？」

「也沒什麼事。」黑暗那邊忽然沉默了一下，邱洋覺得彷彿都能想象她扁了扁嘴的樣子，「只是有點睡不著，都怪你！」

「怪我怪我。」邱洋心下覺得好笑，明明和自己同齡，卻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輕聲哄著，「那，我要不要陪阿蘇卡桑聊聊天。」

「唔..誰要你陪...」齋藤飛鳥小小聲地抗拒著，嘴上確實不爭氣地提起了話茬，「邱洋桑現在也是一個人住嗎？」問完了才覺得自己蠢，這邊是單身公寓區，人家又是留學生，怎麼可能不是一個人住。

「是啊，阿蘇卡桑也是呢。」可能是太困了，邱洋也沒有吐槽，只是下意識地答著，「經歷過了才感到、一個人生活很辛苦呢，阿蘇卡桑明明是我的同齡人，卻已經獨立生活了，真的很厲害呢。」

突然的誇獎反倒讓齋藤飛鳥不好意思起來：「那...那當然了！畢竟我怎麼說也是你的姐姐嘛！」

「好好好，說起來有個事情一直想問問，阿蘇卡姐姐是做什麼工作的呢？」跟女孩簡單接觸之後，邱洋自然知道了她並非是夜場里的女孩，就想著隨口問一句職業。

沒想到這個問題卻一下讓氣氛沉默了下來，邱洋也是忽然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莫非自己看走了眼，外表清純的女孩的的確確做著見不得人的工作？於是便慌忙說道：「不願意說也沒關係的，是我失禮了！」

緊接著又補了一句：「我也沒有冒犯的意思，如果真的是在那些地方工作，我也不會多說什麼的。」

「噗。」那頭的齋藤飛鳥好像是被氣笑了，發出一陣嗤笑聲：「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一下子想不好怎麼說。」又是頓了一會兒，「硬要說的話，算是在數碼公司上班吧。」

「那真是很辛苦呢。」這個工作倒是出乎邱洋的意料，不過他也沒有深究下去。「我啊，多少有點羨慕上班的人呢。因為自己要念很久的書。」

「上班也沒什麼好的，我反而是很羨慕你，可以借著念書的機會去另一個國度居住。工作以後就沒這麼簡單了。」齋藤飛鳥提及這個話題，多少有些委屈，「我自己沒什麼太多機會念書，總想著以後有機會再去念的，只是機會可能不大了。」

「工作不順利嗎？」

「也不是說不順利，只是，多少會有迷茫的時候、不被人認可的時候，就會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差勁啊？還要不要繼續做下去呢？」

齋藤飛鳥忽然想起十周年這一單的c位選擇。雖然自己嘴上說著不在意，心裡卻多少有些埋怨運營的選擇。若是給到花花她還多少可以接受，只是給了比自己年輕的yoda醬，讓她多少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已經不在團隊的未來考慮範圍里了。

這讓她感到一陣時隔許多年復又湧上的無助感，類似於那個沒有收到禮物的情人節、類似於橋哥哥畢業時候自己的複雜思緒。

「還要再堅持下去嗎？還是...像生田前輩一樣，要考慮起畢業的事情了呢？」

在這個不眠的夜裡，卻突然對這個連自己的偶像團體都不知道的剛認識的人傾訴起來。

黑暗帶來的安全感，好像打開了齋藤飛鳥的話匣子，她就這樣絮絮叨叨地說著最近心裡的一些危機感和無助，

多少隱去了一些藝能界的內容，只說是來自後輩的壓力、來自上司的不包容、來自他人的不理解。

邱洋只是默默聽著齋藤飛鳥的苦水，不時提兩句自己不懂的地方——提問是其次，重要的是告訴女孩，他一直在認真地聽。

良久，齋藤飛鳥才覺得自己一直在說，有些不好意思了。

「抱歉，只顧著自己在說，你應該也不愛聽我說這些無聊的事吧。」

「並不是無聊的事哦。」邱洋對著空氣搖了搖頭，「阿蘇卡前輩的故事對我也很有幫助呢，畢竟我對霓虹的社會文化也知之甚少。」

微微頓了一下，緊接著說道：「雖然我對阿蘇卡桑的事，只是知道了一點點，但是，我也願意分享一些我的看法，阿蘇卡桑要聽聽看嗎？」

「好啊。」齋藤飛鳥多少有些意外。

「雖然我沒有工作過，但是，被人不認可，懷疑自己的時候也是有的。」邱洋又回想起當時自己備考東京大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勸我，去發展更好的西方念書，認為我花力氣學語言、學土了吧唧的專業是浪費時間。被這樣說的多了，再加上短期內確實看不到自己的進步，我也會想，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有道理，自己其實是在做無用功。」

「只是後來我想明白了，只要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情，哪怕真的是無用功又怎麼樣？更何況無用這個概念本來就是個偽命題，只要我自己覺得對我有意義，那就是有用的。」

「所以我認為，阿蘇卡桑也不要太在意周圍人的言論，他們又不了解真實的情況，怎麼能做出正確的評論呢？只要阿蘇卡桑覺得，自己在努力，也喜歡自己正在做的事，那就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哦！」

「更何況，至少我認識的阿蘇卡桑又可愛又善良，幫我遮瑕、親自下廚請我吃飯、還收留我睡沙發，那些人都沒有見識到這些吧！那憑什麼說你不好！」邱洋忽然義憤填膺起來，「明明你燒的菜真的很好吃誒！」

齋藤飛鳥被這一席話弄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什麼嘛！明明只是普通的雞湯！自己才沒有感動！

不過，這樣一番話，倒也確實讓自己堅持下去的心意更堅決了些。

「阿蘇卡桑？你有在聽嗎？睡著了嗎？」邱洋在那邊好像慌亂了起來，「不會真睡著了吧...我還說了這麼多傻話誒。」讓齋藤飛鳥又有些想裝睡，惡作劇一下了。

不過，她還是清了清喉嚨，壓著哽咽回答道：「說誰睡著了哦！」

然後，在超小聲地補了一句：「謝謝...」

邱洋也只是笑笑，揭過了話題。

在這個漫長的夜裡，兩人從喜歡的食物、音樂，漸漸聊到文化的差異、有趣的見聞，天南海北無所不談。齋藤飛鳥是越聊越精神，邱洋卻有些支持不住了。

「.......」聽著那頭好像是拋了個什麼新的話題，邱洋卻聽不真切了，只是「嗯」地下意識地回應著，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睡著前，彷彿看見了日出的第一縷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