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傾心與兮不自知

第九章 傾心與兮不自知

煙塵瀰漫中,莫邪平威急切尋找大家的位置,轉頭一看,只覺莫邪瀧璃被擒住了,心中大叫一聲不妙!忿然一刀,斬向牆角,他清絕的刀光承載著冷的月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瀧璃!」

與他在同一時間內破劍而來的是慕星痕。只見他,凌空躍起,從側面縱劍一劈,劍氣激蕩,強烈的殺意瀰漫在空氣之中。

一時之間,祝鼎飛背腹受敵,他左手挑劍尚能擋去莫邪平威的一刀,忽覺背部受到劍氣的渾然包圍。他地處劣勢,右臂動彈不得,無論如何不能舉劍還擊這自高而下的致命一劍。

明明白白看清楚這一切的還有莫邪瀧璃!當下,她不及細想,一個轉身,擋在了祝鼎飛身前。

「瀧璃......你!」

慕星痕連忙制劍,急疾收手,但劍,還是自背而入刺中了莫邪瀧璃……而他陡然撤劍,亦被劍氣反噬,口吐鮮血。

與此同時,莫邪平威的血陽刀被擋落在地。

祝鼎飛拋開劍,抱住搖搖欲墜的莫邪瀧璃,憤然絕然注視著同樣驚愕的慕星痕!那眼神,像要把對方看穿了一般。

杜寒一縱影如幻,輕落在祝鼎飛身邊,簡單查看二人的傷勢,急切地:

「師弟,跟我走。」

他接過莫邪瀧璃,扶了祝鼎飛,飄然飛過屋檐,消失於暗夜之中。

「我傷了瀧璃......」

慕星痕愣愣地站在原地。

「追回瀧璃!」

莫邪平威急喊一聲。

莫邪文暄茫然望向院外,伸手攔住莫邪平威:

「我們追不上他,他使得是來善寺雲崖輕功。」

「來善寺大主持!杜寒一!」

金河大吃一驚,不禁感嘆今夜真是生死存亡,險象環生。

敖飄是聽到雷火爆炸,實不放心,跑出來查看。只見,杜寒一攜了祝鼎飛離開,心下稍安。

他望向莫邪兄弟,眼色凜冽:

「還要等御林軍返回嗎?真正枉費了王爺的苦心斡旋。」說完,徑直追出山門去。

本已經進了內院的薛門主、力門主,帶著僅剩的三五人狼狽退了出來:

「內院有大批伏兵,大家快撤!」

金河見勢不妙,第一時間上前拉住還在震驚中的慕星痕:

「快撤,瀧璃的去向我們再細探,隨我走!」

眼下已無力扭轉局勢,莫邪文暄急速下令:

「大哥,段門主,曲門主,帶弟子速速撤退!」

東廂房

「皇上,逆賊均身負重傷,逃向了大智山。」

賽術急急來報。

「抓活的,抓住他們!」

皇上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只是宴王和大主持也一起失蹤了。」

賽術低著頭,似乎話外有話。

「這個杜寒一,仗著是先皇御賜的掌門人身份,愈發膽大妄為,朕先收拾了餘孽殘黨,再來定他的罪。」

皇上盛怒,他對先皇嘉許倚重的來善寺礙於忠孝非議,一向是投鼠忌器的。

「是,微臣這就去辦。」

賽術此時亦不敢多言,速速退下。

暮袈觀

這是大智山中一處僻靜的小觀,亦是杜寒一等人兒時閑暇玩耍的樂園,鮮有人知。

「此處極適合養傷。」杜寒一抬來一盆熱水放在案几上,「我已經給她止了血,一切處理及時,無大礙。」

「你再看一下她,是否傷及了臟腑?」

祝鼎飛心急如焚。

「我受傷也沒見你如此緊張。」祝鼎飛也有手忙腳亂的時候,杜寒一快要不認識眼前的人了,他取了一瓶葯,「讓我先幫你處理傷口,難道,你要這般模樣照顧她。」

「我自己可以,你快看看她的傷。」

祝鼎飛的眼睛根本無法離開莫邪瀧璃。

「放心,我已經看過,來劍,還是有意收了三分力道的,關心則亂。」

杜寒一對他的舉止異常,表示無可奈何又惺惺相惜。

杜寒一站守在門口,祝鼎飛小心翼翼的擦拭傷口上藥。他見過無數大傷小傷、自己的或是別人的,從未懼怕過,但眼前,他真實地害怕了,那種恍然若失的感覺……亦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昏迷的人。

秀麗的小園中,杜寒一沏好了茶,愜意品嘗。

「你翻修過這個院子。」

祝鼎飛緩緩走出來,神情並未完全放鬆。

「去年修葺了一下,原貌保留。我們以前來住的時候,就有些漏雨,記得當時,有人說可以在屋裡聽雨也是不錯的。」杜寒一邊沏茶邊望向他,「讓她好好睡一覺,有助於傷口恢復。」

「一直昏昏欲睡,不知何時醒?」

祝鼎飛眉宇緊鎖。

「能讓你捨生忘死,用性命相護的人不多。師父是一個,我算一個,皇宮裡有一個,另有,就是她了吧?」

杜寒一乾脆放下茶盞,靜靜看他。他實在好奇,好奇祝鼎飛近來所有的微妙變化。

「能讓我捨身相救的人,似乎不少。」

他的眼,猶如霧氣籠罩的寒潭,悠悠自嘲道。

杜寒一笑意溫存:

「說說她吧。」

「她就是莫邪天之女。」

祝鼎飛無須掩飾。

「真會給自己找不尋常路啊!」杜寒一目光深沉地,「非她不可嗎?」

「非她不可。」

祝鼎飛黑眸灼灼,毫不猶豫。

莫邪瀧璃醒來是兩日後,她睜開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雙清澈無比,深邃柔情的黑眸。

「你別動,傷口還沒完全癒合。」

祝鼎飛的聲音,沒了霸氣專制,沒了藐視威脅,只剩關切。

「我的師兄們......」

她眼看他們都受了傷,一顆心懸著。

「據我所知,沒一個如你傷得這般重。」

他輕輕扶起她,端來湯藥:

「先喝葯。」

又恢復了如常的寒雨冰霜面孔,莫邪瀧璃乖乖喝葯。

「為什麼替我擋劍?」

他沉聲問。

她低下眼眸:

「就當還了你數次救命之恩。」

「你也說了是數次,還得清嗎?」

再不會讓她身陷危局,他心裡暗暗發誓。

她抬起眼,正對上他的灼灼黑眸。

他低頭,輕輕覆上她的唇,溫柔深情吻住。良久,才放開她無力掙扎的小手。

「通常我對待欺騙我的人,辦法有很多。」

他像是看專屬於自己的奇珍異寶一樣,目光久久無法移開。

莫邪瀧璃無力地氣惱:

「你......」

慕星痕這一劍說重不輕,雖中途撤劍,但力道還是不弱,何況,他用的是犀利的璀獅劍,恐怕他自己也傷得不輕。

他抬手輕柔撫開她皺著的眉:

「我本以為,此生除了母妃,再沒有力量為任何一個女人牽腸掛肚,擔驚受怕。直到遇見你,你讓我相信諸多我從未敢於相信的情感,摯熱的親情、不屈的品格、至善的真諦,讓我想為你分擔,與你分享,甚至不論是非、不為對錯地忘我一回。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他的話字字入心弦!忘不了他雪夜裡的身影,忘不了他數次周全相救之情,忘不了他此刻的傾心坦誠,她不得不承認,一顆心已在不知不覺中沉淪......但......

他雙手扶著她,額頭輕觸其眉心:

「再不要以身涉險,為了誰都不可以。」隨後,溫柔地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莫邪瀧璃抬起暈紅的臉頰,一顆心隨即陷入他深邃如海的黑眸之中。

「傷口還痛嗎?」

他眉眼間,是藏不住的心痛。

「為什麼,不離我遠一點。」

她慢慢低下頭,星眸微垂。

「因為我已經管不住自己的心,它一直朝有你的方向去,我能奈它何。」

他語氣溫潤,眸色宛如夏夜星辰。

「你與別有洞天閣的事可有關係?」

該來的還是會來,她的眼中有抹不滅的恨意。

「皇上是我兄長,我說毫無關聯,似乎難辭其咎。自始至終,我未察覺他的行動,加以阻止,心中深深懊悔自責。除了這次到來善寺,來這裡我亦是有私心的,一者,來善寺是我自小長大的地方,裡面的人勝似親人,二者,我違背不了內心,來看著你才安心,你信我嗎?」

如果說冰冷的眼神能灼傷人,他此刻,早已體無完膚。

「你不必跟我說這麼多。」

她心裡無法否定,早說了一個信字。

「瀧璃。」他誠懇地凝視她,「你還有什麼,要問我的?」

「你看過諾音劍譜,當時為何要借閱三天?」

她似有不忍,但不得不問清楚。

「傳言劍譜里,有一道先皇遺旨,事關皇儲。」

他果然很清楚。

「如果有,我爹為什麼毀了它。」

這似乎極不合常理,但她又好像明白莫邪天的深意。

「密旨並不在劍譜中,我用天玄地綱仔細看過,均無果,只有.....」他停頓,目色如淵,「留有一句話---瀧璃如疏。」

「劍譜記載的,居然是和我的身世有關!」

她心緒被牽動。

「我幾乎認為,先皇遺落在民間的是一位公主,所以是你。」

「然而不是我,你們都失望了。若是我,那沒人和你們爭這噁心的皇位了。」她眼神哀戚,「可若是我,恐怕,就沒有這血腥殺戮了。」

「你錯了,不是你,我很欣慰。」他眉宇舒朗,毫不避諱,「我用百丹手帕試探你,你並不知其中關竅。」

「百丹手帕?」

他褪去右臂衣服,漏出臂膀上的一個圖騰---龍躍牡丹,和百丹手帕上的金絲圖案,果然隱匿得一模一樣。

他平靜的聲音猶如千里冰湖:

「凡我皇室一脈,右臂上均有一個圖騰,顯然你沒有,也並不知此事。」他的小慶幸,被她盡收眼底。

「你知道是誰了對嗎?」

她黛眉微蹙。

「裡面還有一句與武功毫無關係的詩句,春雲摘星吉祥綿,留待乾歸恆意長。那夜,我歸還劍譜,看到書白府正堂弟子的名牌錄,才恍然大悟,以你的聰慧已然明白了吧。」

他專註的凝視她,絲毫不想錯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也像是,立刻會與她相隔異方一般。

「乾為天,乾歸寓意天子之鄉,春元?是生辰,而星痕二字早已蘊含其中了,是慕師兄。」

抬頭迎上他的眼,在他深邃誠摯的眼眸中她確定了猜想。

他嘴角微揚,仍是靜靜看著她,一動不動。

「這也解釋得了,為何他從小就送到思越國撫養。爹娘真是用心良苦,如今這密旨也隨爹爹去了吧。」

她黯然神傷。

「希望密旨,永遠不要再出現。先皇密旨定有深意,但也不過是想保皇子一命,然而卻促成了皇上心結難平,闖出大禍。」

他痛定思痛。

「你也覺得,他闖下了滔天罪行嗎?」她淚盈於睫,心痛之極,「即使是大師兄,可他終年在邊陲之地,安定生活,我的爹娘與摯友均隱居嵩山,從未越距江湖!她們卻成了猜忌、野心、權利鬥爭的犧牲品。」

「瀧璃。」他輕喚一聲,看著她如此痛徹心扉,也痛苦不堪,「我明白你心中的痛楚、仇恨。人命不是兒戲,王者亦不能隨便掌握他人生殺大權,他錯了就是錯了。而我,不是你的敵人,從來都不是。」

祝鼎飛摟她入懷,眼色寂然:

「如果當時來得及,或是我發現皇上有此心結,我定會全力以赴,不計代價撲滅他的愚蠢行徑。我沒能做任何事,是我的失誤,我不求被原諒,只想以己之力糾正更大的錯。任何人,都不能再為這件撼事,無辜犧牲了,孤注一擲只會換來更多的兩敗俱傷。」

他提到朝廷,提到江湖,陳舊往事一涌而來,傷痛複雜。

在這個野心的朝廷,紛亂的江湖,她和他,都不過是慾望權利鬥爭的犧牲品而已。莫邪瀧璃閉上眼:

「許多事無法挽回了,不是么?既是天子,就應執掌四方,安邦定國,造福百姓。為了一己私慾,禍害百姓,白骨累累,踐踏正義,掩蓋事實,人人得而誅之,我報得不僅是家仇,亦是國恨。」

「實情是,倘若你我異位而處,我未必不會去執著報仇,我所能做的,未必比你更好。到目前為止,這件事牽連甚廣,江湖蠢蠢欲動,朝中也是權責重疊,外域則虎視眈眈。如果可以解除你心中仇恨,你隨時取了我的性命,血債血償,我心甘情願。」

他平靜地說完,目光寂滅。

她凝視他,內心萬般煎熬!愛與恨果然相隨,前一秒自己還為他心動不已,后一秒背上世俗紛爭的枷鎖、恩怨情仇,竟直接把兩人撕裂拉扯,生死不能……

「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始作俑者、幕後推手,也不會濫殺無辜。倘若有一天,你我真的刀劍相向,不必留手,倘若天霞派為此同歸於盡,也是天意。」她無力地,「你放我走吧。」

門被推開了:

「那不行,你這樣一走,他亦只剩半條命,那還不如你現在給他一劍。」

杜寒一實在聽不下去了,推門進來,狠狠瞪了祝鼎飛一眼:

「我是來善寺杜寒一,冒昧了。」他拱手道。

莫邪瀧璃點頭道謝:

「多謝你那日救了我們。」她怎能不知,若沒有他臨危一掌,眾人早已生死難料。

「我也是受人之託。」杜寒一謙遜地,「巍玉姑娘,容在下粗鄙,如果你二人中的一人死了或是你二人都死了,江湖紛爭就此罷休,百姓就能安居樂業,那我贊同你們的做法,或是我杜寒一也可以為你們一試,丟了這性命不要罷了。但這浩瀚的乾坤世界,芸芸眾生的生死禍福悲、歡離合皆要繫於你們區區的凡胎肉體之身,豈不可笑!」

兩人皆一震,杜寒一的話猶如醍醐灌頂。

「瀧璃,你哪裡都不可以去,我答應會給你一個公道合理的解決,你答應我,把傷養好。」

祝鼎飛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說出,眼神更是幾近懇求。

杜寒一背向走了幾步,繼續說:

「別有洞天閣一戰,慘烈不已,令尊大義,令人唏噓哀嘆,然天道自在人心。說句不恭的話,莫邪掌門在天有靈,估計,也想看到他的親人平安有福,並不是要他們整日廝殺,性命攸關,生死邊緣。巍玉姑娘心思澄明,自然明白的。而來善寺一站,死傷無數,屍陳山野,這些義士,兵士的後面又有多少孤兒寡母,妻離子散啊......」

杜寒一一聲嘆息,無法說下去。

莫邪瀧璃深深震撼,自己何嘗不是劊子手,親自把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送上了斷頭台,無形中,多少個家庭同樣支離破碎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昏迷中,我看到的都是刀弓箭弩,血流成河,我和我口中的惡魔又有什麼差別。」

她的意志力,生平第一次在面對數以百計的死亡面前崩潰不已。

「我一定有辦法,你信我。我知道,是報仇的信念在支撐著你,如今,我們都看到了,以牙還牙並不能解決問題,還會製造出更多不幸。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只願與你未來路一起走,生死困境共同面對。」

祝鼎飛扶好她,溫柔注視,要給她無比堅定的信心與力量。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她雙瞳空茫,這世間,無論怎麼殘酷,終究還是有一縷溫暖留給自己的。

「我已經等了你很久很久,怎能,不對你好一些更好一些,我只怕我做的不夠而已。」這是他最深情最誠懇的告白。

腦海中,浮現出他所做的一切,想到他的兩難之處,想到他一心顧全所有人的心意,她的執念一點一點在融化。

「我去熱一下藥。」

杜寒一點點頭,如釋重負般退出房間。

連鷲山竹院

莫邪文暄小心翼翼地展開一封信---

掌門師兄,金師兄,大哥,二哥,雲衾,見信勿念。我此時在大智山隱蔽之處養傷,且傷已無大礙。掌門師兄不必自責,一切都是我自願,不知你們的傷勢如何了,勿掛。近日切莫妄動,詳情歸日細稟,照看雲衾,如安。瀧璃字

「如文暄所言,瀧璃報平安就好了。」

莫邪平威長長舒了一口氣。

「爹爹娘親保佑,姐姐平安。」

莫邪雲衾接過信來,喜極而泣。

莫邪文暄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雲衾放心,瀧璃傷愈就會回來了。」

窗邊的金河心細如髮,他看向默默走開的慕星痕,輕聲嘆息。

夜幕,遠望站在曠野里太久太久的人,金河終於還是向他走去。

「上等寒潭香,要喝一杯嗎。」他手裡拿著好酒。

慕星痕回過頭,眼神黯淡:

「酒烈往事薄。」

「那也值得喝上一大杯。」金河微笑著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遞酒給他,「兒時常聽師父說,事事一壺酒,醇厚而香洌,讓我自去品嘗。長大方知,很多事如一陣風,吹過沐過,不留痕迹。」

慕星痕豪飲一口:

「你果然明眼如炬,事事照於心。我給你講一個我的故事,我自小長與思越國,我娘是王妃的胞姐,記憶中,王妃看我的眼神總是慈愛溫柔又複雜,對我極盡疼愛。八歲時王妃送我到天霞派習武,一來就是六年,在中原的這段時光,師父師娘細心照顧,傾囊相授,師弟們情誼深重,其樂無窮,還有我的瀧璃師妹,她靜逸出塵,靈氣逼人,美好得如同逐光山每一天的日出。平威,文暄,瀧璃和小不點雲衾,我們一起習武作詩、爬樹闖禍、迷路睡山洞,本以為,我的一身將要這樣自由安靜的頹廢著。」

「果然是愜意日子。」

金河仰望星空,笑意盎然,陪一口。

慕星痕嘴角微揚,再喝一口之後聲音寂寥:

「後來我奉召回了思越國,六年時光里,我只能遙望中原,思念入骨。事逢天霞派巨變,所有的事翻天覆地,應接不暇,而今我的鏡花水月也醒了,從前的一切,離我越來越遠。」

金河從未見他如此消沉,即便是在別有洞天閣殞滅,一眾人四處顛沛流離之際,他也一直有一種超然的職責感在心中,始終積極樂觀,懷抱希望,未曾這般頹然。

「那日與文暄閑聊,瀧璃師妹的事我略知一些,不如說於你聽。最初《諾音劍譜》失竊,師妹追尋而去,那應該是她和他第一次會面,后宴王為師妹解毒,他甚至拿出墨漢冬玉為師娘解毒,他們有了交集。最近一次,你也知曉,玉練山遇險。」

金河的聲音如溪水,靜靜流淌。

「我真是如夢初醒,後知後覺。」

慕星痕表面雲淡風輕,內心千瘡百孔。

「怨不得你,宴王這人,早年我有所耳聞,生性桀驁,自視甚高,朝野呼風喚雨,江湖叱吒風雲。他為了師妹事事親力親為,也算移心轉性,百般慎重了。於師妹而言,也許他,有我們看不到的折服氣魄。」

金河知道他是寧願聽殘酷真話,也不願聽善意假言的人。

「此話透徹明白。」慕星痕再飲盡,目色空寂,「我還是擔憂,她選擇了一條曲折的路走。」

「不論她選擇什麼路,你們仍是她摯親的人,無法割捨。只是,我明白要你眼看著她痛看著她傷,你是斷不能袖手旁觀的。如今,諸事未定,且留看明朝吧,若宴王,只憑有一股熱忱,沒有堅定守護之心,未來還是,萬分艱難險阻。今夜你且醉吧,有我在。」

金河目光柔和,就如這手中寒潭香,沁人心脾。

「聽君一席話,如霽月開明。」慕星痕舒展心懷,「知音者誠希,念字不能別。行行天未曉,攜酒踏明月。」

「遙知湖上一樽酒,能憶天涯萬里人。珍惜之心,大抵如此,敬慕師兄。」

二人執酒迎風,相視而笑。

慕星痕自能體味金河詩中的深意,思念者,顧名思義,不就是,在遠方而憂思嘛。

「師叔回無影派有些時日了,不知事情進展順利與否?」

慕星痕望向遠方。

「你知道。」

金河先是詫異,隨即抒懷一笑。

「以師叔的心性,上次那般境地離開我們,定是去細探關於皇子之事。」

慕星痕壺中酒盡,目光依然沉靜。

「你料得對。無影派現下一切平安,只要,若栩不給我師父找麻煩就行。」

提到白明若栩,金河滿是寵溺眼神。

「盼平安而歸。」

慕星痕輕聲道,此景,二人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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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天下之湮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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