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比翼城風波
等月上弦客棧
在等待逐光令長老的這幾日里,白明赫命一行人深居簡出,靜待時機。
這天,於眾人前,莫邪瀧璃拿出莫邪天的遺物---圓月刀。此刀外形別緻,周身鑲嵌著五彩的寶石,刀鞘上,刻有一個「天」字。
「今日,我代家父把天霞派掌門令,正式交於新掌門慕星痕!從今日起,慕星痕為天霞派第五代掌門,一應事宜以掌門為尊,本派弟子,當竭力恪守,光復天霞派。」
莫邪瀧璃目光灼灼,原來,圓月刀是天霞派掌門令。
「瀧璃。」
這是慕星痕意料之外。
「慕師兄,你臨危受命,責任重大,但這一路我們都會全力相助,盡心儘力。」
莫邪瀧璃奉上圓月刀。
「瀧璃你快起來!師父是以重任相托,但此時血仇未報,我們處境危機,我覺得不是時候。」
大仇一日不報,慕星痕一日心緒難安。
「星痕,只有你正式接任掌門,天霞派才有望可期。」
莫邪文暄鼓勵他。
「你自小在天霞派長大,與我們親如一家,不必介懷姓氏,我爹既然傳你掌門之位,自是深思遠慮,你接任新掌門,我等亦是心服口服。」
莫邪平威字字真摯。
「星痕,天霞派自你們太奶奶輩起,破舊立新,無不愛才愛眾之理,如今選擇你,是眾望所歸。」
白明赫點點頭,慈藹如初。
「徒兒領師父命,必不負眾望,光復天霞派。」
慕星痕抬頭望向莫邪瀧璃,後者目光這般堅定靜怡,給了他無限力量。
等月上弦客棧竹棚
白明赫最愛坐於江邊竹棚內,遠眺對岸,擲棋聽風。
「請師叔代轉先父遺願,解瀧璃疑惑。」
莫邪瀧璃靜靜走來,向白明赫深深鞠躬。
白明赫雖知曉莫邪天的這個女兒自小聰穎靈逸非常,但還是為她強大的觀察力、細緻入微的思維驚嘆:
「你爹料想有今日。」
「從前,每每提到我的身世,娘淚眼連連,爹亦是極其避諱,為使大家安心,我也是守拙寧靜,從不提及。而今,師叔收到了我爹的信,自是對我的事,有了交代。」
她分外平靜。
白明赫目光悠遠:
「兄長不告訴你,有他深深的擔憂。他說過,你有知曉的權利,可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願你知道的,尤見,疼愛你之心啊。」
「昨日之前,所有事情,都是爹娘擔著,在他們精心呵護下,我們無風無雨,一路坦途。而今後,我們亦如他們一般,行走路上,正義無懼,不屈不撓。」
她遙望星河,眼似琉璃,內心篤定。
白明赫悠悠回憶,往事歷歷在目彷彿就如昨日一般:
「瀧璃,你是思越國罕木王妃的小女兒,你本還有一個姐姐。當年,罕木王妃還是公主身份,她喜愛遊歷,心地純善,與莫邪兄,吾木相和我相遇在行俠仗義途中,我們一起匡扶正義,接濟弱小,也爭強好勝結義為義兄妹。到昭元十八年,老王妃病逝,急招你娘回國繼位,並嫁於,早早定親的罕木王人選。罕木王室,歷代女主天下,只記得,罕木王是一個清俊儒雅的男子,一心想的是與自己的王妃相守白頭,共攜天下。但他等到的,是你娘帶了兩個女兒一同回國,想來也是幾經波折,最終他因不舍你娘,接受了事實,迎娶王妃。本以為,此事已圓滿,可不到半年,你姐姐猝死,死因離奇,王妃數番查證而不得,遂只能不了了之。王妃擔憂你的處境堪憂,決定把你送到中原暫避風波,於是,交給莫邪兄夫婦撫養,並隱姓埋名。」
「難怪,對於你們義結金蘭的故事,我們幾乎耳熟能詳,但唯獨提到斯映前輩,爹總是小心翼翼,避諱有加。」
莫邪瀧璃的聲音和著微風徐徐飄來,靜謐非常。
「對,斯映即是罕木王妃。關心則亂,莫邪兄也是欲蓋彌彰了。」
白明赫眼神哀痛,百味雜陳。
「師叔,你們從未提過我爹。」
她眼中滿是疑惑。
「這實屬為難,我三人皆為男子,對義妹從未絲毫提及的你的親生父親確不知詳細。」
白明赫坦言道。
「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多謝師叔相告。」
莫邪瀧璃再深深鞠了一躬。
「瀧璃,罕木王室內爭權奪利,風雲詭變,以致王妃沒有再動接你回去之念,你如此通透慧心,應該明了,而你的身世,你亦不要有所負擔,這也是義兄義嫂唯願。」
「謝謝師叔寬慰,此生能與爹娘成為至親是瀧璃的幸運,瀧璃謹記教誨。」
「好孩子,你爹的遺願是,許你,不再回思越國。」
他語重心長,一個「許」字,道盡多少無奈,不舍,擔憂,心痛。以其說是希望,不如說是命令。
「瀧璃明白了。」
而這「明白」二字,亦是輕巧,心底卻撕扯牽痛,猶如刀割。莫邪瀧璃告辭,身影,慢慢隱於如水的夜色。
金河走近,奉上新茶:
「師父您都告訴她了,為何此時將真相說出?」
「還瞞得住嗎。」
白明赫深深嘆息。
「尋常女子得此真相,不是情緒跌宕,就是忿然悲傷,她卻能拈得輕重利弊,安靜接受嗎。」
金河目送她走遠。
「她不是尋常女子。」
白明赫眼中滿是欣慰。
比翼城
賽術攜滿滿四船皇上御賜的珍奇異寶,各色綾羅浩浩蕩蕩到了永州,彼時,官轎已到宴王府邸大門。
賽術著蒙古服飾,此人高頭大馬,身形彪悍,怒目圓瞪,留著絡腮鬍須,頗有威儀。
來迎的是敖飄,天心一行人。
「丞相,王爺恭候大駕多時。」
眾人行禮。
「罷了,皇上命我走這一趟,我定不辱使命,即便是王爺行事不妥,本相不計較。」
說罷,拂拂衣袖徑直走入園中。
敖飄、天心相視一笑,這個下馬威妙!
正廳,祝鼎飛赫然站於堂中,賽術上前拜見,祝鼎飛面色清冽,左手一揮:
「丞相請坐。」
「此番皇上賜王爺御貢作為大婚之用,可見王爺一直是皇上的心中所牽。」
賽術表面恭恭敬敬,實則試探揣度。
「萬分感激皇上記懷,煩丞相代為致謝。皇上龍體康健否?」
祝鼎飛恭謹禮儀,滴水不漏。
「皇上龍體安好,只是思念王爺。王爺為國戍守邊城,勞苦功高,皇上每每記掛王爺身體,多番提醒微臣加以問候。」
「蒙皇上掛懷,臣必鞠躬盡瘁。望請皇上保重身體才是。」
這是,祝鼎飛一直以來內心的真實所感。
「是,皇上甚是想念王爺,王爺可考慮回都城?」
賽術察言觀色,探問道。
「邊戍要塞,一日不寧一日不得還都,丞相何以此問?」
祝鼎飛目光沉靜如淵。
賽術向來唯怕這個宴王的不怒自威,他十六歲隨大將軍出兵邊境,兵法戰術無有不通,大顯將帥之才,后多次在平亂之戰中屢建奇功,軍功赫赫,威名在外。如今,駐守邊城,戍防得力,讓外族聞風喪膽,功勛卓著,受朝中敬仰。不怕王公貴胄身,但怕王公貴胄功,說得就是宴王。
「王爺,臣失言,只想到皇上念之情,今年重陽剛說起一回,盼與王爺重聚。」
賽術連忙起身回道。
他一個外臣,縱然在朝廷十分得臉也不敢在宴王面前賣面;再者,江湖中的宴王,名聲威赫,這一是朝廷,二是武林,他再恨得牙痒痒,也不敢造次。
「皇上待我情誼深重,年節返回都城叩謝皇恩,只是不想,御前犯有奸佞叨擾聖聽,丞相為輔政,身居要職,定要盡心鋤奸,忠言覲見,以恭聖顏,不可怠慢。」
祝鼎飛一字一句,敲山震虎。
「臣領命,悉聽王爺訓教。」
賽術汗顏,恭恭敬敬回道,從來知他是個難惹的,不知如此難惹。
「訓教不敢當,同為臣子,理應如此。好了,路途疲憊,丞相且安心住下。」
祝鼎飛遂命敖飄帶賽術一行人去休整。
賽術退下,祝鼎飛眼前浮現齣兒時情景———幼年皇上身體多恙,性子卻是極沉穩,在偌大的皇宮裡,自己幼年的時光也多半與皇上密不可分,至今想來很是懷念。繼先皇位以來,皇上不知怎的,喜歡聽起耳旁風來,現多有奸小進言之勢,自己若不多敲打皇上身邊的人,怕日後,讒言成風,越刮越大。
他想著,手不自覺地把玩系在腰間的小墜子。
墨漢冬玉,是他生母賢馥貴妃的遺物,隨賢馥貴妃由泊夷國陪嫁而來,能避邪祛毒,珍貴非常,自小未離開過他身。只那幾日,拿去給了莫邪瀧璃,說起她來,確實有種奇妙的感覺,還有她的眼睛,絢爛如琉璃……是,她有一雙像極了母親的眼睛!
「在永州地界,她應該是安全的。」
他心念道。
莫邪瀧璃等人確是安全的,賽術此方討得永州之行,一是為了祝鼎飛賜婚之事初定,二是為了天霞派餘孽,他雖暫時不敢有所動作,但自覺細細打探對方的虛實,心裡才算有底。
可一貫跟隨賽術的手下,哪個是省油的燈。單單一個他的胞弟索達,就是一個極其敗壞浪蕩的人物,賽術不准他們肆意大膽,他便與十多個手下換了便裝,出去廝混惹事。
一晚,在酒樓痛飲之後,又覺著,永州不比都城夜夜笙歌暢快,好不無趣。在手下慫恿之下,動起了天霞派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