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兇案
離開了恆王府,賦雲只得暫時將心境從姐姐的事情上抽離出來。
梁思讓來到車邊,朝她伸出手道:「你和蘇昭惠乘車回去,我騎馬跟著。」
賦雲轉頭望了蘇昭惠一眼,心裡一陣厭惡,便道:「你和我一起乘車回去。」
「那她怎麼辦?」
「讓她走著。」賦雲就想發一下大小姐脾氣。
梁思讓眉頭一皺,正要說什麼,可賦雲沒給他這個機會,率先上了車,剛剛坐穩便掀開車簾喚道:「殿下——」
梁思讓望了蘇昭惠一眼,低聲說了句「委屈你了」,便上了車。
賦雲聽得明白,但見想想自己所為,不就是在成人委屈人家,心裡雖難受,卻也無話可說。
待車駛出一陣,賦雲又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看,只見蘇昭惠果然正小跑著跟隨,儘管已累得滿頭是汗,還是距離馬車越來越遠,賦雲心底真有種說不出的快意。
「你要跟我說什麼……」梁思讓問。
賦雲頭也不轉,冷冷地道:「在這之前,你又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的?」
梁思讓舒了一口氣,道:「你不該這麼對蘇昭惠的。」
「你心疼了?」賦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句話。
梁思讓眉心一跳,立刻道:「你說話不要這麼陰陽怪氣、不明不白的!」
賦雲很久沒有聽到他這麼厲聲跟自己說話了,心頭猛然一驚,不禁又在心裡默默地道,那你這些天陰陽怪氣、不明不白地對我,又算怎麼回事?
她低著頭一陣賭氣,過了許久,終於抬起頭望著他,酸溜溜地道:「你最近很看重這個蘇昭惠……」
梁思讓坦然道:「她服侍得細心妥帖。」
「你喜歡她嗎?」賦雲終究忍不住問。
梁思讓竟沒有回答。賦雲瞥見他面上的愁容,心裡猛然一個抽搐,隨後就劇烈地跳了起來,一下又一下……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不安過,也從未像現在這樣懷疑過他們之間的感情。她甚至疑心蘇昭惠這時候趕上來,用她那雙好看的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梁思讓,他就會將自己棄之如敝履!
「我喜歡你!」梁思讓終於道。
賦雲聽了這話,終於放下心來,長長地舒出一口悶氣,再望著他時,眼裡竟有些許感激的神色。
而後,她盡量平靜地問:「你為何來恆王府?」
梁思讓猶豫著道:「……事情不像二哥說得那樣……」
賦雲緊鎖著眉頭,試著將事情一點一點地理清楚——
「全城的官員都在傳,陛下身中奇毒,身體孱弱,試圖以陛下病重不能理事為由上書,請陛下立皇長子為太子,由你、瑛姐還有皇后共同輔政,將事情弄得很像你是幕後主使。可這並不是殿下你的主意!但若是他人的主意,可是……又有誰會知道陛下病重到什麼地步?」
梁思讓只得道:「下毒的人知道。」
「可即便是恆王,也只知陛下中毒而已,根本不知道到什麼地步?所以,是不是有人向他通風報信?」賦雲一直盯著梁思讓,如果他扯謊,她覺得自己看得出來。
梁思讓不耐煩似地道:「不錯,是我告訴二哥的。」
「你為什麼要做這麼做?」賦雲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想給梁思讓一個好好解釋的機會。
梁思讓便道:「你說你已經找到救皇兄的方法,如果皇兄真的被你救活了,二哥就找不到機會逼宮,那我又去哪裡知道他手下到底有多少人。所以我對他說了皇兄的近況,告訴他是時候了!」
賦雲不解地道:「那你只需要將消息泄露給他就好,又何必跟他往來。現在,事實弄得好像你才是幕後主使……」
賦雲深恨恆王之狡詐,正想著該怎麼幫梁思讓,誰知卻聽他道:「我是幕後主使又如何?」
「你說什麼……」賦雲聽清了,但是沒明白。
梁思讓凝視著她,面上眼中蒙了一層冷氣,「我去告訴二哥,二哥說,若為了天下蒼生考慮,我該上書請陛下早立太子……我不能不為天下蒼生考慮……」
賦雲聽聞,亦無話可說。
「然後二哥又說,將來應該由我監國。到時候大權在手,我就再也不必怕自己的東西會被人搶走。我一想……覺得二哥說得有極是!」梁思讓說到這裡,忽然露出一個冷笑,眼中更是閃親眼冷凜的光。
「你什麼意思?」賦雲嚇了一跳,「你被恆王說服了?」
梁思讓凝視著她,認真地道:「賦雲,我始終忘不了皇兄對我的利用……」
賦雲哪裡能想到,梁思讓竟能臨陣倒戈,難以置信地道:「那你就能忘記他為了救你,在空明山上的一跪嗎?」
梁思讓冷笑道:「他想要救回我的性命,只是想讓我幫他殺陳念信而已!他利用我,覬覦你,我還不該對付他嗎?」
賦雲完全被震住,腦袋裡一陣陣地發懵,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賦雲,我沒想過害皇兄的命,你可以繼續救他。我只是想大權在握,再也不必畏懼他!」
馬車還在前行,搖搖晃晃,令賦雲完全平靜不下來。她急躁地直踩腳,在車內喊:「停車!給我停車!」
馬車停了下來,賦雲扶著額想好半晌,終於道:「可是……你不能幫恆王,恆王這也是在利用你!直到現在,群臣已起逼宮之意,可他仍舊置身事外,這就是他的陰謀啊!他想讓你替自己衝鋒陷陣,卻半點破綻也不留給你。待到將來,你以為他會任由你大權在握嗎?現在大家都說,陛下身中奇毒,那麼下毒的人是誰?我們還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下毒的是他。那他隨時都可以在你握住實權之後,說是你給陛下下得毒,你已有殺兄的過往,他再指證你,天下誰會信你。到那時,你還活不活?」
梁思讓卻冷靜地道:「那這也都是陛下之後的事了……」
賦雲看到他眼神堅定,聲調清朗,就知他心意堅定。她仍舊不敢相信地道:「你就這麼恨陛下嗎?」
「我只是在為我們的將來打算,所以陛下必須退位。至於我與二哥之間,大可以在此之後再計較。」
賦雲依然無法相信,這會是梁思讓真實的想法,她來回又想一遍,恨恨地道:「所以你從很早開始就在哄我,你明面上在幫我幫陛下……其實,你早就跟恆王是一丘之貉了!」
「賦雲,我們應該站在對我們更有利的那一方。」
「你這是在勸我也投進恆王的陣營?他將姐姐害得那樣慘,你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不會的,我答應過陛下,一定要救活他!」
「陛下已是日暮西上,你若能救他性命,就已是仁至義盡。我們必須趁此機會,逼他退位!」
賦雲心煩意亂,正不知該如何勸他,忽然想到舊書鋪里,掌柜的也不知找沒找到那封信。她心裡一個激靈,暫且放下其它事情不提,一疊聲地道:「去舊書鋪,我想去看看掌柜找沒找到地封信……」
梁思讓忙道:「現在不可以去!」
賦雲現在哪裡還肯輕易信他,見他阻攔,倒疑心他又有什麼陰謀,便立刻下了馬車,對唐原道:「讓我騎你的馬,快!」
唐原立刻下馬,賦雲動作更是敏捷,待梁思讓追下馬車,已見她策馬離去。梁思讓只得也騎了一匹馬追了上去。
距離舊書鋪並不遠,轉眼的工夫就到了。
這裡一向沒人,陰冷安靜,但也不知為何,賦雲只覺得今日隔外詭異陰涼。大門洞開,她走到門內,先喚了聲「掌柜」,卻並未聽到回應。
因為彼此已經熟悉了,賦雲也不在乎,就直接走了進去,只見掌柜的就在那張破桌子后坐著,桌子上放著一本書,周圍還又堆著很多,顯然是在賦雲說過之後,他一直在賣力找信。
賦雲不禁一笑道:「掌柜的,這回我和我夫君一起來了……」掌柜仍然不語,一直低著頭,倒想是睡著了。賦雲便走了過去,伸手敲敲桌子道:「掌柜的,醒醒……」
他卻還是動也不動,賦雲奇怪地正要伸手去推他,竟發現指節處沾著血!
彷彿是突然被人潑了一桶冰,賦雲整個人都呆住了,害怕地低頭望桌子上一望,只見掌柜的兩隻手臂都枕在桌面上,破舊的袖子攤開,但袖子底下卻隱隱有血跡滲出……
「啊——」賦雲禁不住一聲慘叫。
梁思讓立刻撲了進來,一看這情形,就有些明白了。他連忙將賦雲護在身後,用劍鞘抵住掌柜的肩膀,用力一推,掌柜的整個人向後仰倒,「通」地一聲摔倒在地,賦雲整個人也是一抖,不敢相信地撲過去細看,已見他毫無生色!
眾人才看到他胸前都是血!
梁思讓看到這個情景,面色亦是煞白,便向外喚道:「唐原——」
唐原聞言,連忙走了進來,看到眼前景相,亦呆住了。
「去叫大理寺的人來!」梁思讓鎮靜地吩咐。
賦雲心頭害怕至極,整個人恨不得縮成一團,待到大理寺的人來了,才稍稍平靜下來,看他們驗屍。賦雲亦憑著在松年先生那裡得來的見識,發現他致命傷在胸口,乾淨利落的手法,整個人不由得抖作一團,難以置信地道:「像是殺手殺的,他被人殺了……他竟然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