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奴婢願意
梁思讓在宮中的一言一行,居然比他自己回來得還早!
但他並沒有感覺到奇怪,只是冷冷一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
恆王目光陰森,緩緩地道:「我很懷疑你此行目的……」
梁思讓眉頭一挑,目光如劍地盯著他道:「是你的人探聽到消息說是賦雲入了宮,怕是她尋到了救陛下的方法。我這才入宮試探的。我是什麼目的你還不清楚!又懷疑些什麼?」
「可我沒想到你會當眾朗聲提及,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昏君身邊的人我們急不可耐了,盼著昏君早死,也好行動?」恆王恨恨地盯著梁思讓,一字一句地道,「五弟,我不記得你是這麼蠢的!又或者……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梁思讓冷笑道:「不錯,我就是有意的。我不懂,事到如今你還不行動,又在等些什麼!我服下的毒藥一個月就會毒發,你是想等到我死?」
「我看,你根本就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你也知是你是『漢賊』!」
恆王滿面震怒,拍桌而起,指著他道:「我與他都是父皇的兒子!」
梁思讓冷聲譏嘲:「可父皇並非將皇位傳給你,那你就不是『漢室正統』,你自己難道不知?那就給我記住,你需要我給你頂下『篡漢』的名聲,那就不要讓我死;你需要用到我,而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賦雲,也就不要惹她……我只想早一天了結此事,再與你了結恩怨,而後帶著賦雲離開!不要耗費我的耐心……」
一番話說得盛氣凌人,沒有一點怯弱、躲藏,再加上他那冷峻的眉目、凜然威儀,叫恆王再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梁思讓又盯他一眼,冷聲道:「我的確是不想再拖著了……你不是想讓我死吧?」
「當然不是。」恆王亦道,語氣里竟有幾分真誠,「至少……我現在不想讓你死……」
「那就快一點吧!再拖半個月,就什麼事也辦不成了。」說罷,他就轉身離開。
他估摸著自己這通脾氣發完,反倒更能令恆王信任自己,不過以後還會怎樣,他心底其實也沒有十分的把握……
夜裡,他滿腹心事地躺下,滿腦子都是賦雲朝自己跑來的樣子。他發現她原本明亮的大眼睛下面,浮著兩團青氣,眼皮也微微浮腫,看起來疲憊又委屈,微紅眼眶裡蓄滿淚水的樣子也讓他的心一直揪著疼……
她撲進他懷裡,又香又軟,柔弱而無助,可他居然要狠下心推開她……
天知道,他當時有多想一直一直抱著她!
房間里一股淡淡的香氣,微微發著甜,雖然與賦雲身上的衣香不像,可還是令他想起她在撲進自己懷裡時,衣袖飛揚起來,拂過他臉龐的感覺與清香……
想到她嬌嫩的臉龐,想到嘟起來乾淨又潤澤的嘴唇……越想賦雲的樣子就越清晰,一個恍神間彷彿就真看到她俏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散著甜美的芬芳。
「賦雲……」他低吟一聲,不由得將手放在被子上,絲綢被面給他以冰冷而光滑觸感,像是一個大湖,而他就漂浮在湖裡,漸漸沉下去、沉下去……
冰冷的水一點點淹上來,沒過下巴、嘴巴、鼻子……當他感覺水沒過眼睛時,便順勢閉上了,由此沉進夢中。
在夢裡,他感覺到自己在深夜的湖水裡游泳。
他從來沒有在深夜的時候在游過泳,夢中的感覺卻那樣真實,他清晰地感覺到湖水的清涼,聽到自己划水的聲音,他暢快地游著,解開了所有的禁錮一樣!
游到湖心處,他看到湖面上浮著無數碎鑽一般,點點閃亮,仰頭一看只見繁星滿空……
「很美吧?」他聽到了賦雲的聲音!
他心中一跳,低頭一看,只見賦雲就在面前!
「我們永遠呆在這裡看星星,好不好?」她微笑著問,身上穿著一身白衣浮在水裡,滿面含笑地將目光從夜空移到他臉上。像是他們本來就在一起游著一樣,她自然而然地划著水來到他身邊,微笑著將倚在肩頭柔聲問:「你怎麼不說話?」
梁思讓低頭看看身邊的人兒,的確是叫他思念得發狂的賦雲,可他知道這一切不是真的!
「這是在夢裡。賦雲,我不願意只在夢裡和你一起看星星,我想真真實實地陪著你!」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她划著水移到他面前,深深倚進他懷裡,用手撫著他的臉。
的確,這夢裡的所有,都讓他感覺到真實。
譬如梁思讓明顯感覺到她揚起手臂時,撫摸自己的臉時,激起的水花落到了自己臉上;亦清楚時看到,她濕透的衣袖落下,露出手臂纖細圓滑在水波與星光映襯下玉雕般美麗;亦深深地知道,自己正被夢中的她撩撥……
當看到她微笑仰起臉,梁思讓也就不再克制,他低頭吻住了她柔嫩的唇,讓她像魚一樣游進自己懷裡……
她又是濕漉漉的,又清涼又甜美,像是飽滿多汁的水果。
「賦雲……」他不由得喚她的名字。
「……思讓……」她沉吟良久,也喚出他的名字。
梁思讓在沉醉之中聽到,心頭猛然閃過一點亮光——賦雲幾乎沒有直接喚過他的名字,即便是私下裡,亦是喚作「殿下」的!
這不是賦雲!
他吃了一驚,猛然睜開眼睛,只覺得自己混身發燙,豁然看到面前有一張白皙的面孔,的確不是賦雲,而是蘇昭惠!
她就躺他懷裡,被他緊緊擁住,梁思讓驚得一頭冷汗,連忙撒開手……
蘇昭惠滿面通紅,含羞一笑,又仰起頭來。
梁思讓連忙起身,腦中慢慢清醒,記起自己方才吻的人其實就是她。
「你怎麼會在這兒?」梁思讓立刻下床,走到窗邊大口地呼吸著夜裡的清涼空氣,好驅散自己身體里的燥熱。
蘇昭惠聲若蚊蚋,低低地道:「我原是過來看看殿下睡得怎麼樣,誰知……」
梁思讓只覺得自己的血正在皮膚下沸騰,他意識這絕不是單純的情動!
是什麼?
他目光如炬,在黑暗的房間里搜尋著,敏銳地發現床帳上掛的一個香逑十分眼生。
他走過去摘下,發現裡面的香還細細燃著,散出令人沉醉的淡香。
「這個香里有玄機,對不對?」梁思讓喘著氣問。
蘇昭惠臉紅地道:「殿下說什麼,我不明白……」
梁思讓也不多問,直接走到窗邊將香逑遠遠地丟開!
「殿下,夜深了……」蘇昭惠見他一直站在那裡,忍不住柔聲喚道。
梁思讓頭也不回,只是長舒一口氣問:「是恆王讓你來的?」
蘇昭惠紅著臉道:「奴婢方才說過了,奴婢原是過來看看殿下睡得好不好,誰知殿下……」
梁思讓想到夢中的情形,也一陣難為情,便道:「方才的事,對不住了……」
蘇昭惠秀眉一抬,似是吃了一驚,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沉吟良久,終於還是趿著鞋走了過去。「殿下……沒有對不起奴婢,殿下看得上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她輕輕走到梁思讓身後,用越來越低的聲音道,「奴婢願意……」說著,她伸出雙臂環住了梁思讓。
梁思讓不費吹灰之力地掙開,轉過身正要同他說些什麼,蘇昭惠又緊緊依到他懷裡。
她身上只裹了一件綢衫,領口大開,露著半個香肩,玉也似的身體更是若隱若現……
梁思讓視而不見,堅定地將她推開,緩緩走到床邊道:「我知道是恆王的意思,方才是我的錯……」
「殿下……」蘇昭惠低聲道,「殿下是不是不喜歡奴婢?」
梁思讓從床上胡亂扯起一件衣服丟給她道:「別說這種傻話了!這根本就不是我喜不喜歡你的問題。你……你也該為你自己考慮一下了!」
蘇昭惠又吃一驚,緊緊地將衣服抓在胸前,眼看著他走到外面的台階上坐下,亦趕緊跟了出去。
「你有沒有想過,你不能再被人這麼利用了。這件事完了,你自己將何去何從?」說到末尾,梁思讓回頭望了她一眼,果然滿目擔憂。
蘇昭惠心頭一動,可嘴上還是說:「奴婢不明白殿下到底在說什麼……」
「你懂,你是個聰明的女子,肯定比誰都懂。」梁思讓靜靜地道,「陛下的茶水裡是你幫著恆王動的手腳,將來事情一了,若是陛下贏了,我死、你也得死;若是你恆王贏了,你、我也都要被滅口。你與其束手等死,不如從現在開始,為自己尋一條生路!」
蘇昭惠震驚地望他,半晌了才問:「殿下既然深知恆王為人,為何……為何……」
梁思讓苦笑一下道:「當初,我若不服下毒藥,那賦雲身體里的盅就不會解……」
蘇昭惠激動地道:「王妃體內的盅根本又不要了她的性命,殿下服下的毒卻會要了殿下的命!值嗎?」
梁思讓道:「雖然不會要她的命,卻令她處於險境,你會允許你心愛的人處於險境嗎?」
蘇昭惠一時無言。
梁思讓接著道:「恆王叫你這麼做,無非還是懷疑我,覺得我不能心甘情願地為他所用。其實,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我像他一樣恨陛下。我會在和陛下了斷後,再和他了斷……這些話,你替我告訴恆王吧!」他說完,便站起來往回走。
他近來消瘦了一些,可是背影卻更顯得挺拔、堅定。
蘇昭惠在後面看著,只覺得他離去的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尖上,那種壓迫的生疼,叫令坐立難安。「其實不是恆王……」她終於忍不住道,「是我自己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