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詔獄
「陛下……」賦雲反倒更為心虛,「您這一覺睡了太久,或者不知……昭王殿下現如今連我的勸告也不聽了,還是不要指望他的好!只求陛下不要怪他糊塗……」
皇上淡淡一笑道:「賦雲,你要相信,朕當年絕對沒有白白為他下跪!無論五弟有多恨,多怨朕,可他也絕對不會忘記朕對他的救命之恩!」
賦雲聽完一怔,深深凝視著皇上,只見他疲憊的臉上透出堅定,又有些妙計得逞的得意。
她不知該說什麼,只是覺得皇上彷彿把梁思讓當成一個任他利用的傻瓜,並且有些忘記了這個「傻瓜」還是她的夫君,竟當著她面如此嘲諷他!
然而,對方是皇上,她又能說什麼!只有尷尬一笑道:「但願如陛下所願……」
皇上聽她聲音冷淡,轉頭看到她的神情,彷彿也意識到了,便又關切地道:「朕能夠應對他們的逼宮,只是在這之後,五弟只怕要擔上給朕下毒、逼宮的罪名了!在此之前,必須要把這件事也安排好!」
賦雲眼中冷光一凝,立刻問:「應該怎麼辦?」
皇上道:「你去詔獄找光王,求他證明五弟與此事無關。現在只有他可以證明了!」
賦云為難地道:「當時在御書房,我們那樣說他都不願意指認恆王,現在只是讓臣妾去求他,只怕也是沒有用的。」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只是讓他證明五弟不是,好救五弟一命,並不是讓他提證恆王……你就這麼跟他說……」皇上令賦雲附耳過來,細細叮囑一番。末了,又道:「你只需要做這一件事,其它的事情朕自有安排。」
此事關係到梁思讓性命,賦雲自然謹慎萬分,一一答應后才離去。
翌日,賦雲便來到詔獄見光王。
這光王自承認在給皇上的茉莉花茶中下毒,被關進詔獄后,一直疑惑皇上為何不直接斬了自己。怕他是留著自己性命,想要百般折磨,因此開始幾天,每日想到這裡就心頭憤憤。
可是,過了好些天,也不見皇上派人來。
詔獄是由皇帝直接掌管的牢獄,說是銅牆鐵壁也不為過,在這樣與世隔絕的環境里,他當然無法知道外面發生些什麼,每日只有對著一扇小小的窗子,看它明了又暗,以此推斷白天或黑夜……
起初,他還能記得自己在這獄中住了幾天,到後來他也記糊塗了,每天只是吃些粗茶淡飯,混沌度日,偶然間會突然一陣驚心,只怕自己的餘生就這樣了……
賦雲過來看望他的這天,他正想著自己的光王妃。
那個王妃雖然是他自己選的,但也是皇上選剩下的,他並沒有多喜歡。但現在,他一個人被關了這麼久,任何一個熟悉的人都令他覺得溫暖,因而就覺得她格外可愛,也覺得自己往日待她有些刻薄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長嘆一聲,便聽到了一陣響動。隨後便見門口處閃進一個人來,淡紫色衣衫,纖瘦的人形。
他心裡一緊,眯著眼睛細看,待賦去走近了,他才認出來。
「昭王妃……」他的聲音發著顫,難以抑制住自己的激動——這些日子,他每日除了送飯獄卒,幾乎見不到其它人,此事看到一個熟人,又能如何不激動!
賦雲看他整個人也瘦了一圈,原本如冠玉般俊美的臉龐也添上了無盡的疲態,心裡也不禁一酸,便福了一福:「光王殿下受苦了……」
光王也不知該說什麼,便只是乾笑兩聲。
光王身份貴重,自然不會將他與別人關在一處,所以這間牢房中只有他一人。
獄卒搬來一張椅子,讓賦雲得以與光王對面而坐,也便退下了。
待到安穩下來,光王才開始猜測起賦雲的來意,不安地道:「昭王妃,為何事而來……或者說,為何人而來?」
「是臣妾自己要來看望光王殿下的。」
光王苦笑道:「被關著的這些日子,連本王的王妃也不曾來看望過,倒是你昭王妃來了!」
賦雲眉頭微挑,難以置信地道:「殿下此言,倒像是對光王妃是有些怨懟?」
光王一向孤傲,也不屑於誰來看望自己,但聽賦雲這麼一問,竟也沒有否認。
賦雲冷笑道:「殿下竟不知么?光王妃之所以沒有來,並不是因為她不想來,而是她來不了。」
「她怎麼了?」
賦雲盯著他道:「因為光王殿下親口承認自己下毒弒君,按律當斬,她是光王妃,要斬自然少不了她。但陛下格外開恩,免了殿下的死罪,光王妃亦被幽禁於光王府中。」
光王這才醒悟過來,不由得暗暗在心中笑自己太傻些,竟連個也沒想到。
「只是幽禁於王府?那日子應該好過些吧……」
賦雲道:「與殿下相比嗎?那的確是好多了!住的依舊是從前的屋子,還有僕從伺候……陛下的意思是,光王妃一無所知,只是被人連累了而已,不應該受罪的。」
「那就是好……」光王低低地說了一句,便低下頭去,心頭卻止不住地想,那昏君倒也算是個明白人……
賦雲苦澀一笑道:「恆王殿下請殿下擔下罪名時,有沒有替光王妃考慮過?」
光王悚然一驚,舉目望著賦雲,想到自己王妃那嬌怯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陣愧疚……
「臣妾明白了……」賦雲將頭一垂,竟掉下淚來,「你們都是這樣,只顧你們兄弟之間的恩怨,不理夫妻之情!」
光王聽她語帶哽咽,有些吃驚地盯她一眼,但他從來不會安慰人,便什麼也沒有說。
賦雲自顧自掉了一會兒眼淚才道:「其實,臣妾今日前來,是因為有一事相求……」
「何事?」問完了,光王才又想到自己的處境,不由得冷笑出聲,「本王如今已是階下囚,朝不保夕,又能幫你什麼?」
賦雲將眼淚拭去,緩緩道:「殿下很快就不是階下囚了……」
「此言怎講?那昏君竟能赦免本王?」光王十分不信。
「他不能赦免殿下了……」賦雲更為震驚地道,「他已只剩下一口氣了,根本就想不起殿下!」
「你說什麼?」光王才發現,自己被關了這些日子,倒像是離開了人世,完全不知現在是什麼世道!
賦雲擦著眼淚,怔怔地道:「陛下昏迷不醒,已有多日!說句不要命的話,陛下眼看就要駕崩了,恆王準備以陛下不能理事為由逼宮,令皇后立皇長子為太子……太子還是個嬰孩,事成之後,必然是恆王掌權。如此,不就跟光王殿下掌權一樣!」
「當真?」光王心裡掠過一陣驚喜,「二哥答應我的事,果然做到了!」
「恆王肯定不會忘記殿下這個好兄弟,到時候,殿下可一定要幫臣妾一個忙……」
光王眼中恢復了往日的神彩,態度亦驕矜起來,淡淡一笑問:「什麼忙?」
賦雲垂下頭,無奈卻又難過地道:「恆王殿下處事,的確是太過謹慎了……此事顯而易見是與我家殿下無關的,可是他對外散布說陛下是被人毒害,又推舉我家殿下輔佐太子,將來無論事情成與不成,那麼毒殺陛下和篡權的罪名就都顯而易見是我家殿下的了……」
光王雖然沒什麼奇謀巧智,卻也不是個蠢才,這麼一聽,自然也能明白恆王的如意算盤,想了想才問:「你覺得,此事必能成?」
「對啊!」賦雲自然而然地道,「臣妾偷偷問過瑛姐——就是皇長子養母,她哭著跟臣妾說,陛下遲遲未醒,只怕是不好了。還說,將來皇長子要仰仗昭王殿下,想讓臣妾凡事勸著點昭王殿下,可是只有臣妾和昭王殿下心裡明白,將來都是要仰仗恆王殿下的……所以,臣妾想求光王殿下,將來替昭王殿下說一句話,讓他免於一死……」
光王遲疑著道:「本王?本王說話不管用吧……」
「管用!這句話也只有光王殿下說,才管用!」賦雲說完,見光王臉上絲毫沒有動容的意思,不禁有些急了,「殿下!當年你疑我家殿下是害死靜王的兇手,讓他丟了半條命,這半條命,還換不了殿下一句話嗎?」
光王心頭一凜,不禁問:「你想讓殿下說什麼?」
賦雲面上一喜,連忙道:「待到逼宮事成,恆王掌了實權,肯定會先接光王殿下您出獄。既然如此,那他肯定要說您是無罪的。那麼給陛下下毒的罪名,肯定就要落到昭王頭上,臣妾只需要您當眾說明,毒並不是昭王下的……」
「不是本王,不是昭王,又能是誰?」光王突然警惕起來,「你這是變著法子,讓本王指證二哥?不可能!」
「光王殿下與恆王可真是兄弟情深啊!」賦雲冷笑道,「還請殿下放心,臣妾並無此意……這世上,除殿下與恆王,恨陛下的人還有很多,大可以再編出一個人來擔著,讓這人逍遙法外。世人若知,頂多就是責怪上面的人無能……可是,若讓我家殿下擔下此罪,那我家殿下還有臣妾,就只有死路一條了!臣妾只需要殿下一句話,證明我家殿下不是,如此一來,我家殿下便可憑著先帝留下的遺旨跟恆王與眾臣據理力爭。他們不能拿我家殿下怎樣,我家殿下才可活命……」
光王只怕其中有詐,只是沉默不語。
賦雲見狀,便從椅子上滑落,跪下去哭道:「殿下,臣妾與昭王只是想活著去杭州,過清清凈凈的日子。求殿下看在昭王為了守護靜王殿下的秘密,寧可擔著殺兄之名,也絕對不說的的份兒上,救他一命吧!」
已經有好久,沒有人這樣求過他了!
光王看到她哀傷的樣子,想到皇長兄,心頭一跳,不由得就道:「好……」
「殿下答應臣妾了?」賦雲立刻問。
光王只得道:「本王答應你。」
「多謝殿下!」賦雲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