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歸故里 我欲與君相知
歷史記載:
永裳十二年當朝相國夫人由皇帝護送出城,以解三十萬大軍壓境之危,一路逶迤至城東,又南行近百里,三十萬大軍依令後退百里,皇帝又送,大軍又退。
至第六日,三十萬大軍退三百里,姚晟得夫人後解甲而去,其二十萬大軍兵散四方,化整為零,各自歸還原處,其餘十萬軍護送相國夫婦辭歸故里,帝方偕同侍郎歸。
六日,京城傳報,京城八萬近衛軍遭十萬黃甲軍突襲,軒王奪權,榮登帝位,年號永盛,始於姚晟解甲歸田后一日,永盛元年開始。
又記,當年林南風冤案所涉人等,皆得到重罰,新帝念宰相當年功勞,又追封林為一等護國公,萬民頌揚。
同一日,京城各處張貼皇榜,『尋找』護送相國夫人而出城不歸的李晉與柳侍郎,凡得此二人者,重賞黃金萬兩。
一朝山河一朝君,一朝帝王一朝臣。
姚晟辭歸故里,引得朝野震驚,權勢如他,功勞如他,能耐如他,放棄了千秋功業,拱手讓於他人,怎能不令人驚。
姚晟,已經成為民間傳說里一個身世離奇,能耐非凡,重情重義的奇男子,而能夠讓姚晟放棄萬里江山的柳輕衣更是成了人們四處傳說好奇的一個,什麼樣的女子能夠配得上宰相大人,什麼樣的女子能夠得到宰相大人如此傾心。
南方水城,一方佳苑,清雅小築之內,一個翠綠身影正在忙碌,而被她圍繞的月白衣衫的女子正在無可奈何的微笑,雖然這個姿勢讓她很痛苦,但是她依舊在微笑。
「小姐,向左彎點,對,再左一點兒。」飛雲一邊拿著那個皇宮裡才有的冰蠶絲棒,沾了藥水小心翼翼的為輕衣擦上。
「好了,雲兒,又不是什麼大傷口,過幾日便好了。」輕衣實在見不得飛雲如此緊張,看她來回的轉動,真的是有些眼花了。
聽輕衣說得如此輕鬆,飛雲不樂意了,正想辯駁,卻聽得一邊坐在那裡狀似翻著卷宗的人開口了。
「傷口那麼深,容易感染,不要逞強。」
姚晟的口氣雖然是略顯冷硬,但是任誰都聽出來了那寵溺的味道,飛雲一邊為小姐覓得良人開心,一邊也漸漸的長大了膽子。
「姑爺深通藥理,不如姑爺來給小姐上藥吧,雲兒真的怕了小姐了。」
飛雲剛才就注意到了那個看似一臉平靜的姑爺根本就一頁紙張也沒有翻動,眼睛總是不時的瞄過來,比監工還盯得緊呢。
「是啊,自己的夫人自己心疼,何必把一個小丫鬟累成這樣,走吧,本少爺帶你去吃水城有名的海鮮。」
依在門口隨時都有可能睡著的景陽開口了。
「海鮮?」
飛雲馬上來了精神,放下手中的冰蠶絲棒,有些討好的看著狀似冷漠的姑爺,現在她知道小姐最大,若是從前飛雲定是不會如此討好姚晟的,但是自從那日看到姑爺抱著狼狽的小姐憤怒的踢開悠然居的大門時,飛雲就對這個姑爺的態度大轉變起來。
待到知道姚晟為救輕衣解甲歸田時,飛雲看姚晟的目光更是不一般,她眼底姚晟儼然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偉丈夫,一個有情有意的大英雄,這讓從京城趕來的景陽非常不滿意,所以為了引得這小妮子的注意,景陽帶她去了一趟南方水城獨有的海鮮樓,卻不料效果奇佳,現在唯一能夠把飛雲的注意力從姚晟夫婦身上轉移的就是海鮮了。
看著景陽把飛雲帶走,姚晟馬上站了起來。
姚晟的臉越是嚴肅,輕衣眸子里的笑意愈是深濃。
撿起冰蠶絲棒,沾上特別配置的療傷葯,姚晟忽略了輕衣眸子里的笑,而是口氣不善的命令道:「不要動。」
然大手卻是輕柔的托著輕衣的嬌艷,眸子里的心疼和那日從李晉手裡接過她並無二致,望著近在咫尺的容顏輕衣突然有些好奇這個看似儒雅淡定的男人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這也是她逃出李晉鉗制時最感興趣的一件了。
姚晟,在世人的眼底成迷,在柳輕衣的眼底也是迷呢。
他到底喜歡她什麼呢?
冰蠶絲棒涼涼的,那略帶草香的藥水也是涼涼的,此時的初夏,輕衣的心頭也吹過了一襲涼風,愜意的,舒適的,讓人留戀的。
「夫君當日隻身進城,不怕有去無回么?」輕衣覺得那一刻姚晟是愚蠢的,讓人生氣的愚蠢,這可不是一向睿智沉穩的姚晟會做的事。
「充其量鋌而走險。」姚晟不滿意於輕衣的不安分,加大了力氣捏住輕衣略顯尖細的下巴,看來是要好好補一補了。
「夫君三十萬大軍北上不動一兵一足剿了李晉的皇權,是早有安排的么?」輕衣依舊不老實,姚晟的手慢了下來,那冰蠶絲棒懸在二人面前,不再被來回的蹂躪了,姚晟看向輕衣的臉,漆黑的眸子里泛出笑意,他知道柳輕衣冰雪聰明,已經猜出來一些事情。
「三十萬大軍北上,貴在速度,賤在疲乏,若與二十萬黃甲軍戰則必敗無疑,能夠險勝,是因為勝在人心貪婪,勝在李軒之手。」姚晟淡笑,輕衣也笑,卻不料扯的好疼,黛眉緊觸,姚晟的臉又嚴肅起來。
「夫君果然更高一籌。」
「勿動。」姚晟似乎比較滿意輕衣那聲略帶嬌甜的『夫君』總是響在耳畔,雖然下達著命令,但是口吻已不是那麼嚴肅了。
「原來夫君沽名釣譽的本事登峰造極。」輕衣又道,可不是,姚晟如此大軍壓境之時欣然撤退,可謂不貪皇權,可謂情動天地,可謂千古留傳。
「你認為為夫真的不能坐上那帝位么?」姚晟明知道輕衣故意挖苦,卻仍舊擺起臉色認真的反駁起來,皇帝的寶座他曾經想過,那是沒有遇到輕衣之前,那是沒有被她迷惑之前,可是當那一封休書躍然眼底時,當伊人無視他的存在真的離開時,他方明白這世上總有純潔的出污泥而不染的女子。
那時,他方明白,如今的佳人,仿若當年的自己,她從來都是那麼純粹的活著,開心的淡然無畏的看著這世間的一切。
姚晟的過去,誰知道呢?
「夫君?生氣了么?」輕衣見姚晟俊美的容顏怔在那裡,不覺笑了,伸手欲去觸摸那俊美的容顏,卻被姚晟一把抓住柔夷,但見姚晟笑道:「此計可謂一舉兩得,不僅報仇雪恨,而且賣了個大人情,最重要的是打動了夫人這顆堅硬無比的心。」姚晟出現少有的調侃,修長的手指直向輕衣的胸口,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讓輕衣噗哧笑了,但是笑完之後聽得一聲呻吟,好痛。
見輕衣痛,姚晟臉上又是一緊。
二人邊聊天邊療傷,不需要山盟海誓,不需要解釋前嫌,不需要顧忌重重,彷彿前世里早已熟悉了彼此的性情一樣,那麼相知相守,相濡以漠。
他不再是那為國為民,操勞忙碌的宰相大人,她不再是傾國傾城卻為父所用的一枚棋子,和母親相比她更幸運,因為她遇到了姚晟。
司馬實在不忍心打擾這幸福的二人,六年來,從來沒有見過少爺如此開心的笑,六年來,為了那一場恩仇,費了多少心神。
而如今,少爺真的放棄一切,可是別人也許不會放棄吧。
瞥到門口的司馬,姚晟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微微的羞赧,輕衣偷偷看,心底里開心的笑了。
「少爺,門外有客求見。」司馬眼光有些閃爍,輕衣並沒有說什麼,但是已經明白了司馬在刻意隱瞞什麼,是什麼樣的客人來了?
是誰,要打破這短暫的幸福時刻,姚晟的臉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