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爵家的繼承人

傍晚時分，夕陽正好。

剛剛修鍊完畢的康德伸展一下身體，緩步走到閣樓陽台。遠處漁船回航，海面被夕陽染成一片金黃。

碼頭上停泊著一艘遠洋帆船，船帆也染上夕陽金色餘暉。

通過桅杆上微微蕩漾的旗幟，康德一認出了這艘帆船。

「國王使者怎麼又來了？」康德皺眉。

國王派使者到貴族封地，一般不會有什麼好事——不是徵兵就是收稅。而今年的徵稅，瑟倫霍夫男爵領已經交過了。

不過康德並未過多猜測，他相信很快就會有詳細的消息送來。

果然，不一會兒門外準時響起了敲門聲。

「少爺！我來給您送晚飯了。」

康德轉身，一邊念動咒語，一邊用右手配合施法。

法師之手施展成功，距離康德還有一段距離的房門在無形的力量控制緩緩打開。

「少爺，您的晚餐。」侍女愛麗絲提著食盒向康德示意。

康德點頭，愛麗絲這才走進房間。

鑲著金邊的瓷盤中是還冒著熱氣的鹿肉和煎的金黃地蜥蛋，瓷碗中盛裝著鮮魚湯，水晶杯中是幾顆帶著水珠的新鮮野果。

鹿肉取自角鹿身上最鮮嫩的部分，由家族護衛剛剛從獵場中狩獵而得，地蜥則是領地居民所飼養。

康德的晚餐相對與大多數人類貴族也算是極為豐盛，這和瑟倫霍夫男爵家族領地環境有關。瑟倫霍夫男爵家族領地由大小兩座島嶼組成，作為新開拓的領地，島上人口並不多，居民主要以漁獵獲取實物，肉食豐富，麵食反而不常見。

康德優雅的吃著盤中食物，愛麗絲一邊打掃房間衛生，一邊自顧自的說著男爵府中最近發生的趣事，大多都是她從別處聽來的八卦和故事，偶爾也有康德感興趣的事情。

「今天島上來了一艘大船，我還專門跑到碼頭去看了，真的好大，有三個桅杆呢！」

康德停下手中的刀叉，輕聲應道：「哦，是嗎？」

聽到康德的回應，愛麗絲興奮起來，知道少爺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於是連忙繼續說道：

「聽說是國王使者的船，好像王國東部地區打了敗仗，國王派人來收稅。」

愛麗絲給出的信息似是而非，以她的身份確實也不可能知道什麼具體的重要信息，不過只憑這些信息，康德也能推斷出許多事情。

「王國東部？那裡和王國接壤的勢力，除了精靈建立的奎爾薩拉斯王國，就是阿曼尼巨魔，難道是這些生活在森林裡的野蠻生物又不安分了嗎？」

不過這一切和瑟倫霍夫男爵家族沒太大關係，瑟倫霍夫男爵領地地處海外，這雖然大大限制了領地的發展，但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十多年前那場獸人入侵戰爭曾席捲整個大陸，都不曾對男爵領造成多少影響。像這樣的邊境衝突，最多也就是讓國王找借口多收些稅而已，不會有太多麻煩。

想通了這一點，康德便把這件事拋之腦外了。

而愛麗絲則繼續向康德分享她自認為有趣的故事，只不過卻再也沒有引起康德的興趣。

臨走前，愛麗絲從胸前的衣領里掏出兩個信封放在了桌子上，這個動作讓康德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她衣領深處多看了一眼，可惜看的不是很真切…

康德發現，自從他不久前過完十四歲生日，愛麗絲所穿侍女服的胸前衣領開口就越來越低，而且她的許多動作似乎在故意吸引康德的注意力。康德隱約知道愛麗絲這麼做的目的，只是康德猜不透這到底是愛麗絲自己的主意，還是說其他貴族家族的貼身侍女都這樣。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耽誤康德太多心神，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桌子上的信件所吸引。

康德把信件拿在手中，一封是來自王都康德導師的回信，一封是男爵大人也就是康德父親寫的便條。

康德先打開了導師的回信，這封信應該是跟隨國王使節的船一起來的。

我的學生康德：

你的來信我已經收到，關於你信中所說精神力增長停滯的問題，不用太過擔心，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這應該是你精神力增長到達了瓶頸。每個魔法師精神力增長都會出現這樣瓶頸，一般出現在魔法師即將進階的時候。你天賦遠超大多數學徒，之前晉陞才未遇到這樣的情況，現在這只是正常現象，你不用著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努力學習、積累，為晉陞做準備。

你的導師羅德尼。

信件很短，沒有一句廢話。看完之後康德鬆了一口氣，心中放下了一塊巨石。

康德從未問過父親為了和這位宮廷首席顧問法師搭上關係花了多少金幣，因為在康德看來，知識是無法用金幣衡量的。而探索和學習奧術，已經成為康德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這不僅是康德本身就喜歡，奧術更是已經和他的人生息息相關。

自從康德展現出魔法師天賦以來，男爵為了他的奧術修鍊可以說是不惜一切代價。不僅專門在城堡里修建了這座閣樓供康德居住，還在閣樓周圍安排了最嚴密的防護。曾經有一個僕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私自闖入了閣樓警戒範圍，直接被藏在暗處的家族侍衛射成了刺蝟。

康德也一直被要求，沒有特殊情況，不可隨意離開閣樓。

其實除了這些，男爵還有許多作為讓康德不理解，但在另外一些方面，又讓康德生不起絲毫抱怨之情。

且不說男爵為了康德的奧術學習幾乎是不惜代價的全力支持，就拿康德平時的吃穿用度來說，那也是整個男爵府最好的，比男爵本身都好！

康德周圍的防衛措施，同樣也是最嚴密的，從奎爾薩拉斯帝國購買的各種警戒、防禦、隱秘陣法，也都布置在了康德居住閣樓周圍。彷彿整個男爵領，康德這個繼承人比領主大人還要重要。

這種待遇又怎麼讓康德對自己父親產生怨言呢？

而每當康德就這些類似的問題去詢問自己父親的時候，男爵總是一臉神秘微笑的對他說，等他魔法等級到達四環，一切都會明白了。

而現在的康德，雖然只有十四歲，卻是貨真價實三環法師。按康德導師的回信所說，現在的康德已經到了進階邊緣，而一直以來籠罩在康德心頭的疑雲似乎就要解開了。

看完導師的回信，康德又打開了自己父親寫來的便條，內容卻是關於這次王國東部地區戰敗的詳細信息。

不出康德所料，這次戰鬥果然和巨魔有關。不過讓康德意外的是，這次瑟倫霍夫男爵領恐怕不能在輕易置身事外了。

其實這次和巨魔的戰鬥規模並不大，參與的也只是一些邊境地區領主的私兵。

大多數貴族領地野外都不會太安全，除了野獸還有財狼人、魚人等未開化的種族，它們威脅著領民的安全，一般都是靠貴族私兵組成的民兵進行圍剿。

在王國東部邊境，偶爾還會有巨魔衝出森林，到人類領地劫掠人口和貨物。不過自從一千多年前人類和精靈聯軍打敗巨魔之後，它們就已經不成氣候。離開森林后的巨魔也不是人類的對手，大部分都被剿滅。

幾個月前，邊境地區多處貴族領地持續遭遇巨魔襲擊，疲於應付的貴族們商議之後乾脆合兵一處、統一行動。統一了指揮的貴族私兵果然取得了不小戰果，但接著他們卻被巨魔誘敵深入，追進了森林之中。上千貴族私兵中了巨魔埋伏，在巨魔的森林攻勢之下全軍覆沒。

獲勝的巨魔衝出森林，劫掠了上萬平民而歸。

按理說這和遠在海外的瑟倫霍夫男爵領沒什麼關係，只是這支全軍覆沒的貴族私兵指揮官也姓瑟倫霍夫。

按血緣關係，這位戰死的瑟倫霍夫爵士正是康德的大伯，乃是瑟倫霍夫公爵家族長子，正宗的公爵繼承人。

這次隨船前來，除了國王使者，還有瑟倫霍夫公爵派來的一位管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求援。

而康德父親寫這張便條的原因，除了告訴康德這件事，還在末尾詢問康德的看法。

康德閉目沉思了一會兒，心中便有了答案。

無論這是男爵真的在徵求康德的意見，還是對康德的又一次鍛煉，康德的答案都很明確。

只見康德提筆在便條下方寫道——全力以赴。

寫完之後康德對著便條施展二環法術「魔法傳信」，看著紙張自動折成飛鳥的樣子飛出了窗外，康德喃喃自語一句：「希望去達拉然求學的事情不要受這件事影響。」

處理完信件的事，康德繼續自己的練習。

晚飯之後是練習魔法技藝的時候，魔法技藝大體可以分為藥劑、捲軸、構裝和附魔幾大類。

康德來到旁邊的煉金試驗室，從容器中出拿出一個金屬圓丸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間，用自己的精神力細細感受著其中所蘊含的魔法波動。

普通鋼鐵是無法成為奧術材料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不斷用魔法火焰對其進行熔煉，慢慢將其侵染。

康德手中的這個金屬丸，便是取自家族武器作坊中熔煉的金屬樣品，其在魔法火焰中已經熔煉了十年以上。

檢查完金屬丸的材質，康德開始著手製作魔法物品。

先將金屬丸固定在試驗台上不停加熱，右眼戴上單筒放大鏡，拿起一根細長的探針，粘著旁邊的魔法精華和粉塵，不停的在金屬丸上進行刻畫。

不一會兒，康德額頭開始冒汗，而康德的心神一刻也不曾放鬆。突然，康德停下來手中的動作，頹然嘆了一口氣，取下金屬丸扔進回收桶里。

魔法陣的雕刻不能有絲毫馬虎，剛剛康德只是下錯了一針，整個陣法就報廢了。

不過康德並未氣餒，從容器中拿出另一顆金屬丸開始重複剛才的工作。不做不知道，做了之後才知道什麼叫知易行難，和了解這些知識相比，實踐知識需要付出十倍以上的汗水。

康德的工作一直在繼續，期間有成功的，但更多卻是失敗。當整個容器中二十顆金屬丸全部消耗完，一共有五顆金屬丸雕刻成功。

整個過程中康德的精神和體力像被抽絲一樣，越來越少，越來越弱，但雕刻的熟練度和成功率卻越來越高。

不過整個工作還沒有完成，接下來才是關鍵時刻。

康德將刻畫完成的金屬丸拿在手中，眼睛緊緊盯著，一邊保持魔力輸出穩定，一邊用精神沿著刻畫的紋路構建陣法。

這附一次魔可比施展一次魔法困難多了，魔力和精神力消耗都成倍增加，隨著陣法構建成功，金屬丸亮起了魔法靈光。

康德送了一口氣，拿著附魔金屬丸來到試驗場，用精神引動魔法，亮白色的魔法飛彈打在木靶上，木靶粉碎倒地，不過金屬丸也失去了靈光。

「威力倒是沒有減弱，只是這魔法金屬的材質還是太低劣，只能承受一次一環魔法。」

「十年的熔煉時間已經足夠，看來問題出在魔法火焰和金屬配方上，這就難辦了。」

康德又陷入了思索。

據康德所知，高級的奧能金屬都是合金，裡面添加了精金、秘銀等珍貴的魔法材料，煉製方法和配比更是異常珍貴的秘密；而使用的魔法火焰一般也都是由專門的煉金陣法產生的純凈火焰。

瑟倫霍夫男爵家族有一個武器作坊，生產武器、鎧甲，特別是各種弩，車弩、床弩、連弩也算小有名氣，是瑟倫霍夫男爵家族財政的一個重要來源。但家族武器始終無法打出真正的名頭，因為這個世上，真正的高端武器，那是附加了各種狀態的魔法武器。康德家族的普通武器，自然入不了上層人士的眼。

「看來魔法裝備的事，只能從長計議了。」

試驗完，康德回到實驗室，繼續對剩下的幾顆金屬丸進行附魔。

第二次附魔，疲勞感來襲，多虧這些年鍛煉魔法控制，這點困難還不影響魔法輸出穩定性。

第三次、第四次，幾乎是咬牙堅持，完成以後迅速進行冥想恢復魔力。這種耗盡魔力后再冥想本身也是一種鍛煉辦法，但精神和體力疲勞卻不能馬上恢復。

恢復一些魔力之後，康德拿起最後一顆金屬丸開始附魔，快完成的時候，康德意識反應已經開始變得有些遲鈍，如果再繼續下去，康德有昏迷過去的可能。不過剛剛看了導師的回信后，康德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告訴自己再堅持、再堅持一會兒……

隨著最後一絲精神被抽取，康德感覺到一層膜，細小卻源源不斷的精神從膜外滲透進來。

康德沒有管意識深處的這種變化，而是集中心神到工作的最後一步上來。從膜外滲透而來的精神就如撒在快要乾死的魚兒身上的水滴，成為他維持下去的動力。

終於，最後一顆金屬丸附魔成功。

「呼……………」康德連抬一下手的力氣也沒有了。

精神放空，膜外滲透進來的精神力還在繼續。每滲透一點，膜就消失一些。這是晉陞！康德精神在停滯了兩個月後，終於突破，晉陞為四環！

晉陞並不需要多少時間，也沒有太大動靜，靜坐兩刻鐘，膜就消失了，如潮的精神湧來卻填不滿溝壑，沒有觸摸到再次晉陞之前，感覺就是無邊無際。魔力也在這股精神潮中迅速補充，擴大了將近一倍。

「終於到四環，可以自由離開這個閣樓，終於也可以到島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了！」

康德剛發出一聲感慨，突然…

「監測精神力達到預設閥值，生物智腦重啟開始。」

什麼聲音？

敵人是如何進入城堡並越過閣樓外層層防護來到這裡的？

康德不動聲色的連發兩次警戒術和針刺術，周圍沒有絲毫動靜。

難道是中了幻術？可針刺術帶來的疼痛並讓讓聲音停止。

「重啟進度，10……20……」

那就來一發大火球，一定能引起家族侍衛的注意。

康德正準備施法，但接下來的事情卻讓他措手不及，身體里的魔力一下被吸近眉心，本來因為魔力充盈而精神充沛，一下子彷彿被吸干一樣，精神變得無比饑渴。

康德連忙坐下冥想恢復魔力。

「80……90……100。生物智腦重啟完成，記憶解封…」

當第二天太陽升起，康德才睜開眼，從地上起身。

「啊……。真是大夢一場十四年呀！」

「我是康德！帝國千挑萬選出來的星際探索者！也是康德瑟倫霍夫，瑟倫霍夫男爵家族繼承人！」

「智腦，報告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