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隕落·掙脫(二合一)
幻境裡面發生了什麼,大荒山聖他們已經顧不上了,在雲無葯、初前後從自己鎮守之地趕來大荒的時候,大荒山聖就知道,有什麼事情脫離掌控了。
隨著六個封印法陣全部消散,大荒之下,失落之地中的震動又開始越演越烈,一起波動的,還有神農的神力。
大荒山聖朝著裂隙的方向看去,又藉助自身的根本,將自身代表山嶽的神力送了進去。
他本意是想要幫助一下獨自一人鎮守裂隙的神農,卻沒想到,他的神力不但沒能融合進裂隙,反倒被神農設下的屏障彈了出來。緊接著,那層屏障之中升騰起了金色的霧氣,帶著清冽的花木藥草的香氣,令人心醉的瑰麗。
大荒山聖卻在看到那金色的霧氣后,眉目低斂,垂手站立在失落之地的入口。
周圍的雲無葯和初並不知道失落之地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也聞到了那股清冽的花木藥草香氣,這香氣一入鼻子,就化為了一股暖流,在體內遊盪一周,便匯入了自身的妖力之中。
不過是一點點霧氣,他們兩人與另外一道分魂之間的聯繫便幾乎要斷掉了,他們再也不會受到那一道分魂的影響。
兩人還在默默感嘆這霧氣的恐怖功效,另一邊的大荒山聖,身上屬於神靈的氣勢卻一點一點凝聚而起,當真如巍巍山嶽,令人望之膽戰心驚,聽之凋落朱顏。
雲無葯和初不知道那些金色霧氣是什麼,與神農同為神靈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那些金色的霧氣……是神靈的血液。
大荒山聖袍袖遮掩之下,手指早就攥得發白,青筋迸出,根根骨節分明。他的眼角不知是因為怒氣還是悲哀,染上了一層妖紅,但是眼眶之中卻還是乾澀一片。
神靈從來都沒有眼淚。
就在他被這金色霧氣震驚到心神不穩的時候,神農的聲音卻伴隨著那些金色霧氣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神農的聲音很虛弱,卻仍舊是條理清晰,一字一字咬的極准:「小巍,我大約只能堅持最後一月了,不對,也可能連一月的時間也沒有了。」
沉默了一會兒,那道聲音再一次響起,這次帶了些自嘲的意味:「我從來都以為自己計劃周全,萬無一失。卻沒想到,自己機關算盡,做了那麼多的事情,甚至不惜拋除了自己曾經許下的神誓,卻依舊沒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天道不可違?那東西也敢自稱天道?!就算天道不可違,我偏要試上一試!」神農的聲音又虛弱了幾分,卻更顯得縱橫睥睨,說不出的少年意氣。
大荒山聖手指握了又松,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這才開口,聲音里還是帶上了幾分啞意:「你……你現在到底……」
神農的聲音比之之前,又是虛弱了一些,卻充滿了笑意:「我現在嘛,大抵只剩下這一點神魂了,不過,沒關係,時間緊急,你先聽我說。」
大荒山聖點點頭,應了一聲。
神農聲音突然嚴肅了起來:「小巍,我原本沒有想到這道封印會潰散的這樣快,之前一直沒有告訴你這些事情,是不想讓你沾染上這樣的因果。這道惡念雖然上不得檯面,卻還是天道的惡念。凡是與天道沾上邊的,哪怕你沒有錯,也需要付出代價,這就是天道的霸道之處。」
「盤古大神司掌毀滅,原本他不應第一個誕生在這混沌天地之中,但是,當時三千域外天魔虎視眈眈,司掌創造的那位大神不得已,只能將自身的力量壓縮,全部供給盤古大神。直到盤古大神劈開混沌天地,這個世界這才算真正誕生。但是,這種法子對於一個初生的世界是有著諸多弊端的,盤古大神那一斧子劈開的不只是天地,還有保護世界的屏障。」
大荒山聖頓時瞭然,想來,這便是那道裂隙的來源,只是他心裡還是有著不少的疑惑,似乎是察覺到他心裡的不解,神農繼續開口。
「司掌創造的大神因為力量不足,化為神種繼續沉睡,而盤古大神司掌毀滅,自身是沒有創造萬物的能力的,不僅如此,因為我們這個世界的誕生與常理不同,所以原本充斥於天地之中的混沌竟然在盤古大神力量的刺激下,漸漸生出了靈智。」
「盤古大神劈開混沌之後,一身血肉化為山川大地,日月星辰,一點神魂則鎮守裂隙,防止域外天魔進犯此方世界。」
神農的聲音難得的頓了一下,多了幾分惆悵:「……接下來的事情你便知道了。盤古大神神魂消散,原本,世界創造者的神魂會自然與世界意志結合到一起,成為世界的準則,即為天道。但是盤古大神神魂消散,只剩下一點被域外天魔污染了的殘念……裂隙重新出現波動,女媧以自身血肉靈魂為封印,而你直接以本體為封印,伏羲為尋一線生機,強行違逆天道意志,血染命盤……」
神農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飄忽,他的語速加快了不少:「小巍,當年那顆神種,被伏羲送到了你的本體昆崙山之上,我這邊的封印一破,域外天魔會直接席捲這片土地,只有那些上古大妖的凶煞之氣可以幫助鎮壓一二。另外,神種在前不久消失了,只能定位在失落之地之中,可能是任何模樣,而且神種才是挽救這方世界的唯一途徑,你要做的便是做好封印破損的準備,召集現在世界中所有有生力量,同時,讓岳輕兩人踏出幻陣之後去尋找神種……」
「如果可以,盡量將戰鬥控制在失落之地之中,小巍……以後種種,擺脫你了,我太累了,要先去休息休息啦……」
神農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大荒山聖徹底聽不到了,他猛地放出自己的神識,卻在觸碰到神農設下的那道屏障時,突然停住,不敢再往前哪怕分毫。
就在神農聲音消失之後的一瞬,那道屏障自己一點點碎裂,化為了光點,融入了空氣之中。
大荒山聖能夠清清楚楚地聽到整個大荒之中植物的悲泣,所有植物無風自動,全部朝著失落之地的方向伏下了身子。
大荒之中那幾棵得天獨厚的神木紛紛落到了大荒山聖的身邊,一身青色衣袍,髮絲青碧的帝休神情悲戚,因為帝休的強大力量,竟然感染的這片天地的空氣都粘稠了起來。
一身紅衣的帝屋也是神情陰沉,獨有的御兇殺氣震的那些灰黑色的霧氣都消散開來。
就在那道屏障徹底消失的時候,無數道金色的光點蹁躚著,從那道屏障之中飛出,飛向了整片大陸。
天際間,雲海翻波,隱有洪鐘大呂敲響,不多不少,正正好九聲。
大荒山聖臉色難看極了,帝休和帝屋則是直接單膝跪下,頭顱低垂。
金色的霧氣,以失落之地為源頭,飛向了四面八方,轉瞬之間便消散在整片大陸之中,一時間,整塊大地上,烏雲暫消,草木瘋長,所有人類都精神一振,卻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淚。
大荒山聖轉身,沒有再留在這裡,他還有該做的事情沒有完成。神農已死,可是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幻陣依舊在默默運轉著,岳輕和搖光一點要出來的意思都沒有。大荒山聖頓了一下,對著身後的兩個人說道:「無葯,初,小輕和小搖兒是所有問題的關鍵,所以,你們現在入陣,幫助她們勘破幻境,能做到嗎?」
雲無葯頂著大荒山聖的目光,感受著山嶽之源的壓力,他思索了一下,點點頭。
一旁的初則是一副散散漫漫的樣子,雲無葯還在考慮的時候,他直接笑了起來:「我做不做得到不太確定,但是,我會去。」
大荒山聖眉頭微松,點點頭,便再一次開啟了幻陣,初和雲無葯同時跨入了幻陣之中。
……
雲無葯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白茫茫一片,意識沒有完全回籠,只是感覺自己似乎在和什麼人說著些什麼。
等眼前白霧散去,雲無葯的意識剛剛完全佔據這個軀殼,一睜眼就看到了岳輕的臉,那是他記憶的開端。
岳輕正笑盈盈地看著他,只是眼前的岳輕,與他記憶中的岳輕卻不一樣。沒有記憶中沉穩卻麻木冰冷的神情,眼前的岳輕,就像是任何一個幸福快樂的小女孩兒一樣,只是看著,就讓人心裡妥帖無比,暖融融的。
雲無葯怔了怔,心裡突然一陣心酸和疼惜,他現在,不想要叫醒岳輕了。如果……
岳輕看著眼前的雲無葯突然不說話,只是木獃獃地看著她,神情里都是她看不懂的複雜意味,卻讓人不自覺就難過不已。
心頭閃過一道念頭,眼前這個雲無葯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她突然張口:「無葯哥哥……」只是喊了這麼一聲,接下來她想說什麼,卻完全想不起來了。
不過,雲無葯也因為這一聲,徹底回過神來。他柔和了面目,聲音溫軟:「小輕。」我回來了,我會保護你的,你想怎樣,我都會陪著你……
岳輕只覺得,面前這個一身白衣的小哥哥真好看,左眼眼角的那顆硃砂痣更好看,而且……她總覺得,他們之前一定在哪裡見過。
岳輕神色溫軟又乖巧,笑靨如花:「無葯哥哥,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呀,我很喜歡你!」
雲無葯一邊感嘆於岳輕的敏銳,一邊面不改色地寵溺道:「我也覺得我們之前一定在哪裡見過面,我也特別喜歡你!」
岳輕笑眯眯的,又可愛又乖巧,她一把拉起雲無葯,轉身朝著山上跑去:「無葯哥哥快來!山上好多好玩兒的呢!」
雲無葯應了一聲,跟著岳輕一起跑了起來,他一直都深深喜歡著眼前這個小姑娘,不只是因為她是他自我意識的激發者,但是具體因為什麼,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喜歡就是喜歡。
就連神農也不知道,他除了繼承了混沌的七情六慾,還額外繼承了混沌的另一個天賦——操控時間。只是,他只能改變不同兩個環境之間的時間流速,這個幻境就可以。
這種天賦,不算得是一個很有用的能力,但是,卻可以讓他改造這個幻境,讓岳輕完完整整地過一次她想要的生活。
這也算是他能為岳輕做的,唯一的一點事情吧。
岳輕沒有看到,在他們離開之後,雲無葯站立過的地方有一團淺灰色的光團,一點一點化作細微的星塵,融入這個虛幻的世界之中。
……
另一邊的搖光此時剛剛被那個女人丟到了一塊奇怪的瑩潤巨石之上。
這塊石頭極為漂亮,比之那可以蠱惑人心的熒惑石也絲毫不遜色,甚至因為這石頭的顏色更趨近於光明靈力,更受搖光的喜歡。
只是現在,搖光沒那個空閑時間去欣賞這塊石頭,她的頭疼的厲害,一大股她也不知道泛上來的回憶就這麼一下子全部鑽到了腦子裡,疼得像是要炸開一般。
不只是回憶,還有一股子深沉濃重的痛苦與恨意也瞬間湧上心頭,赤紅色的光芒瞬間覆蓋了整個眼瞳。
搖光只覺得那股子殺意在她心裡翻湧個不停,要將她逼瘋一般,她現在心中所有的念頭都是暴虐的、瘋狂的,想要毀滅一切。
只是,突然之間,她心中的這些念頭全部消失了,她像是被人渾身抽空了力量一般,失去了意識。
在她倒下去的那一瞬間,有人輕輕地托住了她的身體,那人的聲音痞痞的,熟悉無比:「我接住你了,小搖兒,睡吧。」
搖光的意識瞬間落入了黑暗之中。
巫祁高高在上地看著靈魂石磨中央的那個人,他處於少年與青年之間,因為純粹的黑暗體質,以及吞噬了太多的負面情緒,靈魂石磨已經被他自動激發開了。
一整塊月盈石散發出了瑩瑩的白色光芒,不斷侵蝕著男人身上的黑色霧氣,似乎是想要將他凈化掉。
巫祁嗤笑一聲:「真蠢,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蠢的人。」
初一下子翻上來,完全沒有絲毫痛楚之色,他一臉無所謂:「蠢嗎?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哦。」
巫祁看著眼前這個長相妖異的少年,眼裡浮出了些興味:「你不把你的小情人兒帶上來?」
初笑笑:「她身上有些異常,還是在這月盈石里多呆一會兒比較好,不是嗎?」
巫祁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冷冷地盯著初,初臉上因為光明靈力灼傷了,尚有一片血肉未曾癒合,原本妖異至極的面容變得猙獰無比,卻仍有一絲邪異的美感。
轉身離開,巫祁面若冷鐵,冷笑一聲,再也懶得回頭。
初看了巫祁一眼,不顧自己臉上、身上未愈之傷,在高台之上,席地而坐,一心一意地盯著石磨中央的搖光。
小搖兒,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