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夕

第4章 前夕

時間一晃而過,不知不覺間已經三年過去。岳輕已經三歲了,她一直有一個秘密,她靈智開的早,出生不過半年,她就已經對周圍的一切有了記憶。她從小就知道,父親不喜歡她,甚至是厭惡她的,看她的神色從來都是惡意滿滿的,甚至於,她更小的時候,父親無數次地想要丟掉她。

不過是母親的嚴防死守,讓那個男人一直沒有得逞罷了。

過於早慧,讓她更明白自己的處境,她記得母親所有溫柔慈愛卻又哀傷的眼神,她也記得父親所有輕蔑不屑甚至是惡毒的眼神,她記得母親遍體鱗傷地擋在她身前的情景,也更記得父親赤紅雙眼滿口污言穢語地舉起木棒的樣子。

她知道,她恨這個所謂的父親,恨這個暴虐的男人,但是她現在無力反抗。

天色仍黑,小小的岳輕已經隨著自己的母親起身,有各種各樣的繁重的工作還在等待著她和母親。母親看著她,眼圈紅了紅,神情愧疚卻又欣慰。

洗漱的時候,岳輕心疼的摸了摸母親臉上和手臂上的傷痕,那個男人昨晚又喝醉了。不用說,又是一場毒打和羞辱,哪怕母親在她面前裝的若無其事。

母女兩人,相顧無言,悲傷中卻又有著一絲溫馨。

過了一會兒,母女二人可以稍微的休息一會兒,岳輕的母親,那個曾經的大家千金,偷偷地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玉扣,瑩潤光潔,更加襯得那雙手蒼白粗糙。

「小輕,抓周禮是母親沒用,沒有給你辦。在我們修行世家,三歲生日過後,就正式進入修行之路了,現在,母親將這個交給你,作為你的生辰禮物。」

岳輕驚訝極了,這個玉扣不是他們家可以負擔得起的,母親是從哪裡得到的?

母親似乎看出了岳輕的驚訝,輕聲解釋:「這是雲家的遺物,就是你外祖家。」頓了一下,有些哽咽:「也是雲家存在的唯一證明了,等你長大了,我會告訴你的。」

岳輕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有些好奇:「母親,你的名字是什麼呢?」

婦人沉默了很久,臉上浮出一層朦朧的笑意:「母親的名字是你外公取的。」突然正色,嚴肅地說道:「小輕,你記好了,母親的名字是雲漪,你外公的名字是雲蒼,你大舅的名字是雲修,記住了,一定不能忘!」

岳輕從未在母親臉上看到如此鄭重卻又倉皇的神色,語調近乎於哀求,岳輕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拚命地點頭。雲漪如釋重負,繼而淚流滿面。

晨曦中淚流滿面的母親,成了岳輕對母親最深刻的印象。

當然,這是后話。

天光大亮,五雲溪中僕從已經開始了布置工作,今日,他們的小少主要正式滿三歲了,已經可以正式進入修行之道了。

當年小少主的抓周禮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小少主直奔歷任葉氏家主的佩劍和花氏家主送來的花神像而去,把葉簡高興壞了,當然,同樣高興的還有花珏這個花氏家主。嗯,據說,抓周禮之後,兩個家主在五雲溪的演武場里不顧形象地打了一場,江氏家主江澄、明氏家主明旌在一旁看了好大一場熱鬧。

今年的啟蒙禮,還不知道又會出什麼幺蛾子呢······葉簡憤憤的想到。

還沒等葉簡再胡思亂想,葉夫人的河東獅吼就到了他的耳邊:「今年搖光的啟蒙禮,你,不許再給我出幺蛾子了!聽見沒有!」

葉夫人江晚晴,出身江氏,是個溫柔如水的女子,嗯,在葉簡身邊的時候不算。葉簡一看自家夫人氣勢洶洶,先慫了,連連點頭,一迭聲地保證。

葉夫人在房間里教訓自家不靠譜的丈夫,不曾想,有一個小腦袋在窗外悄悄冒出來。

「嘻嘻,娘親又在教訓爹爹啦,」三歲的葉搖光早就對自家爹娘的相處方式十分了解,「反正那什麼啟蒙禮在晚上,我偷偷出去玩一會兒,他們應該也發現不了啦······」

於是,年僅三歲的、五雲溪上下最寵愛的、清水葉氏唯一的小少主,在她三歲啟蒙禮之前,偷偷溜出了五雲溪。

自從洗三禮之後,葉搖光的靈脈便已開啟,再加上三年中許多天材地寶的培養,現在的葉搖光,雖然力量不夠強大,但斂息隱藏的功夫卻是優越不少。

就這樣,還真的讓她一路溜出了五雲溪,來到了清水郡的主城清安城。

站在清安城門前,葉搖光整了整葉氏統一的弟子服,正要進城,卻被人一把拎了起來。察覺到熟悉的氣息,葉曦頓時蔫兒了。

回頭討好一笑:「爹爹,我沒有擅自進城······」身後,正是她爹那張嚴肅的臉。葉簡堅決不給自家寶貝女兒一點好臉色,拎起人就走。

葉搖光嘆了口氣,眼光四處亂飄,忽然瞟到了一個穿著白衣的小男孩,小男孩沖著她笑了笑,眼角的朱紅淚痣在陽光下像是一個璀璨的寶石。葉搖光一怔,再次轉頭去看時,小男孩已經不見了。

葉搖光沒有在意,只是嘆了口氣,葉氏小少主翹家行動第一百二十八次,失敗。還被自家老爹親自拎回去了,葉搖光想到這個,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回到五雲溪,各處的布置已經停當,一些禮物源源不斷地被送入五雲溪中。花珏、明旌、江澄都已經在葉簡的書房中坐著喝茶,葉夫人江晚晴也在。葉簡直接將葉搖光拎進了書房,葉搖光看到他們,急忙問好。然後,就被葉夫人領走了,走到門口時,葉搖光依稀聽見自己一向不太靠譜的爹聲音嚴肅:「······情況又有所嚴重······要是雲氏還在······」

未及多想,葉搖光就被自家娘親帶到了自己的房間,開始了啟蒙禮的準備工作······

另一頭,時間已至正午,岳輕站在板凳上費力地攪拌著鍋里的米粥,她的母親在院子里艱難地劈著柴。破舊的屋子裡,男人打著震天響的呼嚕,睡得人事不知。

突然,雲漪放下了手中的斧頭,走到房門前,在屋門上畫了一個奇怪的圖案,圖案散發著瑩瑩玉色,同時,她的手腕脈搏處發出了一道紫色的熒光。

雲漪面露痛色,倒抽了一口涼氣。岳輕驚訝地看著這一幕,趕忙跑過去。雲漪摸摸岳輕的頭,笑容溫暖。

她輕輕推開岳輕的攙扶,轉身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支玉筆,還有一瓶閃著奇幻色澤的硃紅色液體,在岳輕震驚的目光中開始畫一個繁複奇異的圖案。

雲漪乾枯的手腕上青筋蹦出,紫光也越發明亮,她臉上的表情也愈來愈痛苦,似乎訴諸筆端的是她的血肉和生命。

岳輕完全呆住了,任她再怎樣早慧,也從未見過這樣神異而又殘忍的景象,一個泛著妖異硃紅色光澤的奇怪符文像是吸食著她母親血肉生長的妖怪,令她顫抖,恐懼攝住了她的心魂。

透過那層朱紅的光,在無邊的恐懼中,她第一次看到了那個小男孩,一身白衣,眉目清秀,眼角一顆朱紅淚痣泛著妖異的光。既天真,又殘忍。

這兩個同日出生,身份卻有雲泥之別的女孩不知道,這一個偶然的遇見,只是所有事情的前夕。

暴風雨即將來臨,溫暖平靜的前夕將破未破,勉力支撐起兩個女孩截然不同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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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身祭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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