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的死鬼們今晚可以安息了」
「巴丹的死鬼們今晚可以安息了」
用完早餐,急於建功、見報的艾克爾伯格就匆忙出發了。12月1日9時58分,他乘坐的飛機安全降落在多博杜拉機場。13時,艾克爾伯格以第一軍司令官的名義宣布接過布納地區美軍地面部隊的指揮權。他並沒有急於解除哈丁的職務,兩人是西點軍校的同班同學,他不想這麼快就拿老朋友開刀。在向哈丁介紹了麥克阿瑟對前線戰局的看法后,他說:「為了儘快形成突破,準備撤換一些前線指揮官。」哈丁辯解說,他不打算撤換任何人,絕大多數指揮官是稱職的,撤換他們不公平。最終兩人的會談不歡而散。艾克爾伯格安排作戰訓練處處長克拉倫斯·馬丁和情報處處長戈登·羅傑斯兩位上校第二天去沃倫部隊視察,他則帶拜爾斯准將一起前往厄巴納部隊。
正如薩瑟蘭的預言,當天上午美軍對布納村的進攻再次以失敗告終。雖然當時先鋒連已推進至距布納村僅300米,但是厄巴納部隊指揮官、第三十二師參謀長約翰·莫特上校還是叫停了本次進攻。因為師長已經許諾,次日將調一個炮兵連來支援他,那就先等等吧。
2日上午,哈丁果真給厄巴納部隊調來了8門迫擊炮。9時50分,盟軍再次實施炮火準備,隨後步兵立即跟進。但當他們接近一個重要路口時,再次遭到日軍火力的猛烈阻擊。莫特下令停止進攻,讓精疲力竭的弟兄休息一天。用醫務少校羅傑·艾格伯格的話來說,士兵「就像是被釘在十字架上那麼憔悴」。同日,沃倫部隊的進攻也好不到哪裡去。山本的部隊在美軍空襲時,躲在工事里紋絲不動,等美軍步兵發起衝鋒才從掩體里鑽出來,以各種輕重武器向美軍開火。沃倫部隊的進攻很快以失利告終。
9時30分,艾克爾伯格在哈丁的陪同下來到了厄巴納部隊的前沿陣地。他在臨時醫療站發現,一些並未受傷的病號正在等待被送到後方。他詢問大家為什麼不待在前線,士兵回答,領導安排他們隨後到後方休息。11時40分,艾克爾伯格走進了莫特上校的指揮所。外邊炮兵仍在努力打炮,不過前方很快就傳回了攻擊失利的消息。
在艾克爾伯格眼裡,前線的狀況簡直是一塌糊塗。部隊幾乎處於放任自流的糟糕狀態:指揮混亂,紀律渙散,士氣低落,疾病流行,食物不足,通信系統陷入癱瘓的邊緣。他將前線官兵形容成「一盤亂炒的雞蛋」。艾克爾伯格驚訝地發現,士兵從頭一天開始就沒吃過東西。因為害怕用潮濕的叢林灌木生火產生煙霧,招致日軍反擊,所有人都飢腸轆轆,卻不敢用繳獲的大米做飯,官兵已經10天沒有吃過熱食。艾克爾伯格臉色鐵青:「我得到更靠前的位置,看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讓沃爾德龍留在指揮所,自己動身去了前方。哈丁認為這一舉動純屬吹毛求疵,但還是勉強跟著軍司令官上了前沿。
此時戰鬥已經停歇,兩位將軍不必冒著日軍的炮火前進。此前,艾克爾伯格聽說前線日軍一直在反擊,但他詢問一線指揮官史密斯少校時,得到的答覆是並沒有發生那樣的情況,日軍一直龜縮不出。他發現,美軍的輕重機槍直接擺放在開闊地帶,沒有挖掘戰壕,也沒有隱藏。當他徵召志願者到前方偵察地形時,無人回應。他提醒一名士兵要向躲在樹后的日軍狙擊手射擊,那位老弟驚恐地回答說:「不能開槍,長官!如果我們不向他們射擊,他們也不會向我們射擊的!」當他問一個昏昏欲睡的士兵為什麼垂頭喪氣時,士兵沮喪地回答:「現在情況非常糟糕,任何一場與日軍的戰鬥都會讓日本人更加高興,因為這樣他們就可以殺死我們更多的人。而我們的人常常因為進攻浸泡在沼澤里,成為他們射擊的活靶子。」艾克爾伯格意識到,「任何一種僵持都將使日本人得逞,因為他們守在靠海岸的長有椰子樹的沙丘上,而我們的人則泡在沼澤里」。
艾克爾伯格和三名機槍手進行了交流。他們告訴軍司令官,之前進攻遭到了日軍機槍的阻擊。艾克爾伯格問,進攻結束后是否有人去小路查看日軍機槍是否還在那裡。士兵回答說「沒有」。他提出誰能前進50米去看一看,沒人願意去冒險。艾克爾伯格的副官丹尼爾·愛德華茲上尉匍匐爬行到布納村外觀察,回來報告說,那裡的日軍並沒有開火。艾克爾伯格心中的怒火立即被點燃了:「部隊應該克服失敗情緒才行!」
隨後,在莫特的指揮所里,發生了令人不愉快的一幕。艾克爾伯格告訴哈丁,他的兵都是膽小鬼,他的軍官都很無能——此時他已經相信拉爾、薩瑟蘭和麥克阿瑟之前的說法了。艾克爾伯格尖銳地指出了一系列問題:無傷的士兵待在醫療所里,機槍位置暴露,容易遭到日軍襲擊,招募志願人員無人應答,等等。最後,他氣憤地說:「到目前為止,我甚至都不能確定,這些人是不是真的進行過戰鬥。」同樣脾氣火暴的莫特立即進行反駁,哈丁也積極替部下辯護,稱自己的士兵已經歷了非常艱苦而激烈的戰鬥。
沃倫部隊的情況大致相仿。當馬丁和羅傑斯到達前線時,戰鬥已經停止了。那裡沒人開槍,「就像一個空曠的教堂一般安靜」。事實上,之前那裡真的發生過戰鬥,偏偏在兩人到達時結束了。羅傑斯形容士兵的健康狀況「是可悲的」,他們衣衫襤褸,滿臉菜色,個個都有一種「顧影自憐」的情緒,除了希望被替換到後方休息,對其他一切都不感興趣。
11月30日晚上,在莫爾茲比港時,麥克阿瑟已經暗示艾克爾伯格可以視情況撤換哈丁。當晚,艾克爾伯格召開了軍部會議。參謀眾口一詞地提出,必須執行麥克阿瑟將軍的命令,將哈丁少將就地免職。
會議剛剛結束,哈丁就來了,前來彙報攻打布納的新方案。兩人立即發生了爭論。
哈丁說:「看來你被派到這裡來,是要撤銷一些指揮官職務的,可能我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是這樣,我就成了你的障礙。」艾克爾伯格立即接過了話:「你說得對。」然後,他指著沃爾德龍說:「從現在起,這個人接替你的師長職務。」哈丁顯得很坦然:「那我在交接之後就回莫爾茲比港吧。」艾克爾伯格說:「好。」哈丁於是立正敬禮,離開帳篷。
隨後,艾克爾伯格下令,馬丁接替海爾出任第一二八團團長並指揮沃倫部隊,第一二七團團長約翰·格羅斯上校從莫特手中接過了厄巴納部隊的指揮權。
後來在比亞克島戰役中,第四十一師師長霍勒斯·富勒少將同樣被艾克爾伯格火線解職。和哈丁不同的是,人家富勒是忍受不了克魯格的瞎指揮主動要求被解職的。
哈丁帶著滿腹委屈回到莫爾茲比港,麥克阿瑟對他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願意承認解除他的職務是沒有道理的。他提議哈丁到澳大利亞任何想去的地方休個長假,「忘掉這場戰爭吧」。
一個師長被戰場免職,畢竟不能算一件小事,華盛頓來電要求了解哈丁被解職的背後詳情。
麥克阿瑟給馬歇爾發電報,說第三十二師的問題「從某種程度上說是這個國民警衛隊師的一些固有問題,與師長本人沒有直接聯繫。我相信還是可以給哈丁一次機會,讓他指揮另外一個師」。
馬歇爾不願就此罷休,「哈丁在參加戰鬥之前,就有足夠的機會清除不稱職的人」。他尖銳地指出,「因此對於第三十二師的失敗,他作為師長難辭其咎」。
哈丁被派往巴拿馬,在之後的戰爭中再也沒出場。後來,他出任陸軍軍史研究室主任,有充分條件去回敬那些批評他的人,但他對布納之戰的記錄能如實反映自己看到的情況,這對今天的我們無疑是非常幸運的。
所有美軍前線部隊受命用2天時間進行整頓。官兵被告知,「除非拿下布納,否則別指望有人會來替換你們」。艾克爾伯格抽調精幹人員組成了由喬治·德格拉夫上校負責的後勤部隊。3日當天,前線將士終於吃上了第一頓足量的熱飯。頗具戲劇性的是,之前哈丁一直催促的裝甲車終於在他被免職后的3日晚上來到前線。到4日晚上,美軍布納前線部隊整頓完畢,準備在新指揮官的帶領下發動下一輪攻勢。
在他們前方,日本陸軍和海軍陸戰隊已經嚴陣以待。山本重省在種植園一帶部署了戰鬥力最強的第一四四聯隊一部,在機場新跑道一角部署了第二二九聯隊一部,其餘人和第十五工兵聯隊及第四十七野戰高炮大隊守衛機場跑道之間的橋樑地帶。安田的海軍陸戰隊及台灣「高砂義勇隊」守衛叢林三角區、布納村和布納教區。嚴密布防的日軍自信可以再次輕鬆挫敗美軍的進攻。
5日8時20分,美軍6架轟炸機對機場舊跑道和恩代阿德雷海角之間的日軍進行了投彈掃射,隨後炮兵在8時30分開始發威。8時42分,步兵再次發起了新一輪攻勢。
首次出場亮相的5輛裝甲車受到了日軍的重點「關照」,很快就被手雷和反坦克炮炸趴了窩,20名車組成員中的14人陣亡。其中3輛就躺在美軍陣地前一點兒,其餘2輛好歹衝進了日軍陣地后才被幹掉。
到10時10分,第三營僅僅向前推進了40米。營長凱爾西·米勒中校大發牢騷:「進攻路線全被封死,日本佬的火力打得我們抬不起頭來。連上帝也在恨我們,布納的太陽把我的人一個個烤得快要虛脫了。」戰至下午,眼看傷亡慘重卻毫無進展的馬丁只好下令暫停攻擊。他給軍參謀長拜爾斯准將打電話:「我們出手去揍日本佬,卻被他們輕鬆彈開了。」
艾克爾伯格迫切希望當天的進攻能夠博得頭彩,也顯示一下自己給前線帶來的變化。這天一大早,他就和代師長沃爾德龍准將及軍部一大幫上校、中校來到了厄巴納部隊指揮部。
10時,9架B-25對布納教區進行空中轟炸,拉開攻擊的序幕,隨後是炮兵對布納村的炮火準備。10時30分,美軍步兵開始攻擊,他們的推進同樣只能以米來計算。眼見先頭連在距布納村40米處再也無力前進,勃然大怒的艾克爾伯格不顧格羅斯上校的反對,直接以軍長之尊越過好多級,命令幾天前剛被提拔為連長的羅伯特·奧德爾中尉:「我希望你們連能夠儘快拿下布納村。」
奧德爾因眼前突然出現這麼多將軍嚇了一跳,他馬上兵分兩路,向敵陣發起衝鋒。數分鐘后,他的40人就有22人倒在日軍槍彈之下,其餘人在距村子僅幾米處再也無法挪動一步。代師長沃爾德龍肩部被流彈擊傷,艾克爾伯格陣前授命參謀長拜爾斯准將接任師長。當天美軍取得的唯一成績是,參加過西班牙內戰的老兵赫爾曼·波切爾中士率18名士兵出人意料地迂迴成功,衝上了海灘,構築臨時陣地,擊退了日軍多次反攻。波切爾的成功揳入,使日軍從布納教區向布納村的增援越發困難。
親臨一線督戰才取得這麼一丁點兒「成績」,艾克爾伯格終於明白敵軍的防守有多麼頑強了。現在看來,僅憑步兵利用手中的輕武器發起正面進攻是很難奏效的。兩天前,在多博杜拉與赫林會晤時,艾克爾伯格得知配備坦克的澳軍增援部隊很快會到來。思忖再三,艾克爾伯格決定在得到坦克增援之前,讓沃倫部隊暫不發動正面攻勢,僅以一系列襲擾削弱敵軍的防禦力量。
12月7日,馬丁向各營營長部署了新戰術,以多個機動巡邏隊分散出擊,用迫擊炮、手雷打擊和清除前沿敵軍碉堡,將之前的持續攻擊改為逐步蠶食。沃倫部隊的戰鬥逐漸演變成圍困戰。
到12月中旬,澳軍已逐漸控制了戈納地區,日軍灘頭駐軍已不能像過去能從海路得到增援。
12月10日,在安達的強烈要求下,拉包爾派出20架飛機在布納舊機場空投了一些彈藥和食品,這是巴布亞日軍最後一次獲得補給。瓜島戰局江河日下,日本海軍已經沒有精力再兼顧新幾內亞方面,布納日軍已經處於孤立無援的絕望境地。
沃倫部隊前線漸趨安靜,厄巴納部隊與布納村日軍仍在激戰。格羅斯上校要去指揮隨後抵達的第一二七團,12月6日,代師長拜爾斯准將下令第一二六團團長湯姆林森上校接過厄巴納部隊的指揮權,對布納村的新一輪攻勢將在7日午後展開。當天凌晨4時,從布納村和布納教區出擊的兩路日軍試圖聯手拔掉揳入的美軍小分隊。在得到一個排的增援之後,波切爾中士率隊,頑強將敵擊退。13時35分,第一二六團第二營在15分鐘炮火準備后發起進攻,在日軍的阻擊下進展不大。前線督戰的營長史密斯少校受重傷,被擔架抬了下來。
12月8日14時,美軍火炮、迫擊炮和機槍火力全面開火,15分鐘后,步兵跟進,攻擊毫無懸念地被日軍再次擊退。當天傍晚,安田為被困在布納村的日軍發動了一次牽製作戰。布納村的40名日軍從左翼,布納教區的近百名日軍從右翼,試圖夾擊美軍第二營。事實證明,美軍雖然進攻不行,但防守還是有幾把刷子的。離開碉堡的日軍很快被美軍炮火和機槍火力聯合擊退。
9日5時30分,美軍在30分鐘內向布納村射出了2000發炮彈,130名日軍陸戰隊員據守的一塊陣地被轟塌,很多人被活埋。戰至下午,美軍先後發起的12次進攻均以失敗告終,第二營已減員到不足250人。畢竟中將軍司令官的面子要大一些,面對艾克爾伯格頻繁的呼救,赫林終於同意派駐莫爾茲比港的美軍第一二七團前來增援。看來,對布納村的最後一擊,只能靠這支生力軍完成了。當天該團團部和第三營已乘機抵達前線。
對麥克阿瑟來說,前線傷亡多少不算大問題,最重要的是結果。現在他急需一次勝利,越快越好,無論付出多大代價。12月13日,他寫信給艾克爾伯格:「時間轉瞬即逝,我們的危險正在隨著時間而不斷增加。」
美軍的殊死進攻同樣使日軍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代價。前線一旦一個碉堡被美軍攻克,據守在裡邊的日軍士兵往往無一倖存。到13日,據守布納村的日軍殘兵已銳減至兩位數。當天盟軍炮火終日不息,看到敵軍陣地上步兵正在頻頻調動,日軍預料到美軍總攻即將來臨。為避免全部被包了餃子,殘存日軍當晚從村莊撤出,逃往吉魯瓦。14日7時整,美軍在進行了一輪猛烈的炮火準備后,小心翼翼地向布納村推進。預想中的激戰並未發生。10時,美軍不戰而得布納村。16日中午,美軍第一二八團第二營在付出亡4人、傷13人的代價后,拿下了入口溪左岸的椰樹林,埋葬日軍屍體37具。
接過前線指揮權后,經過半個月的拚死搏鬥,艾克爾伯格終於拿下了第一個目標。他從前線給麥克阿瑟送去了一件聖誕禮物,從一名日軍軍官屍體上繳獲的一把非常考究的佩劍。麥克阿瑟感謝他送來的禮物,同時做出重要指示,表揚他「進攻時很勇敢,但兵力不夠集中」,「如果在你的射擊線上本應有一個連,那你就應該派一個營;如果你在那裡有一個營,那就應該派一個團。你每次發動衝擊時不要只用二三百條步槍,而是要用二三千條步槍」。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對指導實戰確實意義不大。要是老酒去了,保管比他說得還美。
到12月中旬,澳軍已基本控制了戈納地區,美軍在布納的進攻行動也出現轉機。截至12月11日,在投入戰鬥21天後,吉魯阿河以東美軍傷亡達667人,1260人因病退出戰鬥。從12月初開始,已經跌到谷底的士氣開始慢慢回升,補給條件也大大改善。生力軍第一二七團抵達,布納村打破僵局,都讓官兵看到了最終勝利的希望。此時又有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傳來,大家翹首以盼的攻堅利器——坦克,據說已經在開往前線的路上。
布納前線的人事變更並未影響負責進攻薩納南達的美軍部隊。從12月初開始,澳軍第十六旅和美軍第一二六團主力合力向日軍發起進攻,在付出慘重代價后同樣毫無收穫,塚本果然非等閑之輩。截至6日,澳軍第十六旅戰鬥減員達605人,因疾病帶來的非戰鬥減員達978人,合計減員佔總人數的85%,澳軍顯然已無力再戰。
6日上午,澳軍第三十旅前來替換,波特准將從勞伊德准將手中接過了前線指揮權。
7日的戰鬥,澳軍第四十九營被徹底打殘,投入進攻的4個連損兵高達229人,佔總兵員的60%,而日軍陣地紋絲不動。美軍第一二六團「薩納南達戰鬥力最差部隊」的大帽子成功被友軍摘走。因為損失實在太大,波特估計下一次攻擊要到12天後才能發起。赫林中將和瓦西少將同意波特在薩納南達暫時保持攻擊性巡邏狀態。
從8日開始,波特下令停止進攻,構築臨時防線,隨後的行動僅僅限於局部騷擾,薩納南達前線陷入類似一戰時期的塹壕戰狀態,盟軍奪取一座碉堡或一條戰壕都被視為值得炫耀的戰績。
到12月中旬,澳軍在戈納基本控制了局勢,美軍在布納的進攻也向好的方向發展。瓦西決定派出援軍到薩納南達,幫助第三十旅打開僵局。本次受命前來增援的是澳軍第三十六營和第七騎兵團一部。實際上,騎兵這種古老而神氣的兵種在二戰時期大部分已被淘汰,只是掛著騎兵稱號的步兵而已,更多是代表著輝煌歷史。
19日清晨,盟軍發起的新一輪進攻不但沒取得任何進展,還又一次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代價。幸好此時戈納戰鬥已經結束,瓦西已經派出多赫蒂准將率近期表現上佳的第三十九營前來增援。
22日,多赫蒂率第三十九營和第四十九營來到薩納南達前線。開戰以來表現出色的第三十九營早已疲憊不堪,減員嚴重。霍納中校因患瘧疾離開前線,營長職務由安德森少校暫時出任。在認真分析了前線局勢后,多赫蒂認為,目前暫不具備發起大規模進攻的條件,只能維持現有陣地對日軍進行零星襲擾,同時建立通暢的後勤補給線。澳軍進行滲透蠶食,每次往往只推進幾米。守衛戈納的大部分是後勤和工兵等輔助部隊,但塚本的部下清一色從關島一直打到巴布亞的老兵,他們偶爾發起的反撲竟然搞得澳軍手忙腳亂。
28日夜間,40名配備輕機槍和炸藥包的日軍滲透到盟軍後方炮兵陣地,炸毀1門25磅炮后,從容撤走。
12月20日,到薩納南達前線視察的赫林中將和瓦西達成了共識,兩人認為以現有兵力無法發動全面進攻。赫林提出調坦克和新到的步兵投入戰鬥,但他們最早29日以後才能趕到。瓦西統計了近期全師的傷亡情況,從11月25日到12月23日,第七師總減員4273人,前線可戰之兵僅剩1632人。在薩納南達右翼的布納戰場,澳軍第十八旅還有許多惡仗要打,在形勢明朗之前不能前來助戰。澳軍在新幾內亞的最後一支機動部隊是米爾恩灣的第十七旅,但那裡實在太重要了,日軍仍隨時可能來襲,布萊梅不願冒險將這個旅調走。薩納南達必須等布納的戰鬥結束再說。
瓦西和多赫蒂尚不知道,敵人的援軍已在12月下旬陸續在薩納南達集中。12月21日,新任支隊長小田健作抵達吉魯瓦,接過了南海支隊及薩納南達、吉魯瓦日軍的指揮權。小田眼前的日軍處境極其悲慘。他們的補給近乎斷絕,官兵每天連一頓飯都吃不上,每天定量60克大米。附近區域的草皮、樹根、螃蟹、蛇,全被吃光。軍隊缺醫少葯,但傷病號日漸增多,只能任其自生自滅了。12月11日,橫山曾向拉包爾反映過守軍的艱苦處境。第十八軍作戰參謀杉山茂一度懷疑橫山在說謊,他在回電中寫道:「真的很難相信,情況已像你說的那麼糟糕。」
日軍的注意力在瓜島,安達曾經試圖在曼巴萊和庫姆西河口建立兩個補給站。得到潛伏該地的「斐迪南」林登·諾克斯中尉的通報,盟軍戰機很快飛來,將日軍的軍需倉庫和少許登陸艇全部炸毀。平安夜晚上,前來運送補給的「伊-18」號潛艇被美軍魚雷艇擊沉。當晚,美軍魚雷艇在曼巴萊以東28公里處擊沉2艘滿載人員、補給的日軍駁船。船上日軍第一七〇聯隊第一大隊余部,依靠登陸艇在安博加河地區登陸后,向旅團長山縣報到。
12月7日清晨的布納戰場,赫林中將和參謀長霍普金斯准將來到了艾克爾伯格第一軍司令部,商談調澳軍及坦克部隊增援一事。艾克爾伯格同意由澳軍第十八旅旅長喬治·伍滕准將出任沃倫部隊指揮官,馬丁上校任他的副手。從米爾恩灣前來增援的澳軍一個營和從莫爾茲比港調集來的少量坦克,將協助沃倫部隊一舉打破僵局。
美軍在布納逡巡不前,大大損害了他們的聲譽。雖然同為抗擊日軍的盟友,美軍和澳軍高層之間的矛盾不斷升級。在美軍抵達巴布亞之前,以麥克阿瑟為首的美軍將領對澳軍在科科達小道上的表現大加嘲諷,羅威爾中將和瓦倫少將先後被解職,新任第七師師長瓦西少將一點兒都不領麥克阿瑟的情,抓住一切機會對美軍軍官大爆粗口。美軍在布納受挫之後,澳大利亞人終於逮住了反唇相譏的機會。
布萊梅在12月4日寫給總理柯廷的一封信中,強烈要求將在中東作戰的第九師調回國內,因為美軍不適合充當進攻部隊:「他們肯定不能與澳軍民兵相提並論,遇到抵抗會就地坐倒,幾乎很難向前推進哪怕一碼。美國人說他們留在澳洲的第四十一師比第三十二師要強得多。儘管他們吹得天花亂墜,我還是相信他們的說法只是一廂情願。這讓我覺得,將我們的第九師留在中東換得美軍的兩個師是不值得的。他們的戰鬥素質如此之低,我不覺得他們會對保衛澳大利亞做出多少貢獻。我對民兵的信心在不斷增長,而對美軍的信心已降到了零。」多虧柯廷講政治、覺悟高,沒再說什麼難聽話,也沒把信給麥克阿瑟看,否則老麥一定會當場氣暈過去的。
12月8日,布萊梅命令第十八旅旅長伍滕准將率一個營前往布納,駐莫爾茲比港澳軍第六裝甲團的4輛坦克也奉命趕往前線。10日,布萊梅決定向前線再增派一個營和一個坦克分隊。14日上午,澳軍第一支坦克部隊抵達哈里科,當晚第二批坦克部隊和100噸補給物資運抵奧羅灣。陸續抵達的10輛坦克被混編為第六裝甲團X中隊。因第三十二師代師長拜爾斯在16日進攻椰林的戰鬥中負傷,艾克爾伯格親自接過了前線美軍的指揮權,現在戰場上美軍就剩這一名將官了。17日,伍滕正式接過了沃倫部隊的指揮權。
新一輪進攻將在12月18日發起。沃倫部隊將在坦克支援下攻打杜羅帕種植園和恩代阿德雷海角一直到機場新跑道。厄巴納部隊19日攻擊三角地區后直插海岸,佔領布納教區和基羅帕角之間的岔道口。安田義達和山本重省將面對美澳聯軍的鉗形攻勢,形勢對他們是絕望的。
由霍奇森中校和懷特海德上尉帶領的10輛坦克是首次參加布納的戰鬥,車組成員全部參加過北非與德國人的格鬥,經驗豐富。12月16日,伍滕准將率先頭部隊第九營的664名官兵抵達前線,後續部隊第十營也將在次日乘船前來助戰。17日夜間,X部隊主力7輛坦克隆隆開向預定集結區域。其間,美軍第一二六團第一營、第三營不斷炮轟日軍前沿陣地,用炮聲掩蓋坦克行駛的轟鳴聲,以使次日的坦克出擊達成最大的突然性。
為掩護靠近前方的澳軍,美軍對日軍陣線進行了擠壓,雙方最近距離僅50米。18日5時30分,澳軍從集結地向進攻位置出發。6時至6時45分,美軍兩個營向後撤出300米,為擔任主攻的澳軍讓路。6時50分,盟軍航空兵和地面火炮進行了10分鐘的炮火準備。7時整,澳軍步兵在坦克的帶領下向日軍陣地發起了衝鋒。
澳軍坦克和步兵保持在可相互支援的有限距離之內,坦克直接沖向從海岸到新跑道東角的日軍工事群。儘管盟軍的炮火準備並未摧毀日軍工事,但澳軍向恩代阿德雷海角的突擊仍然取得了成功。突然殺出的坦克讓日軍驚慌失措,它們在一座座碉堡前安然通過,保護緊隨其後的步兵。澳軍士兵將手雷從日軍工事的小孔中塞進去,直到將裡邊的守軍全部炸死為止。這些在米爾恩灣戰鬥過的澳軍士兵已充分領教過日軍的殘忍,他們努力保持在通過的道路上不留任何活口,這樣自己背後才稱得上是安全的。
坦克的出現徹底摧毀了日軍的鬥志,曾讓美軍步兵吃盡苦頭的碉堡火力打在坦克上,如隔靴搔癢。澳軍坦克的37毫米炮若非抵近炮擊,同樣無法摧毀日軍碉堡,但它們能將步兵掩護到掩體跟前,就已經足夠了。
艾克爾伯格欣喜若狂,對澳軍坦克在布納的首秀讚不絕口,稱眼前「是一場壯觀而戲劇性的、勇敢的攻擊」。這話要讓古德里安、隆美爾、蒙哥馬利以及頂替他到歐洲戰場的巴頓聽見了,估計能當場笑暈過去。
從新跑道到海岸大約800米距離,澳軍一路快速推進,以至於美軍以為他們根本沒遭到多少傷亡。
但澳軍的左翼攻擊在新跑道東端遭遇挫折,在10分鐘推進的90米距離上,先頭連的87人已倒下46人。懷特海德上尉很快收到了求援信號,一名步兵敲打坦克外殼,向他報告:「喂!夥計,我們需要支援,再沒有坦克,我們全得掛了。」上尉調整方向,跟隨步兵向西開去,前方很快出現了日軍的3個火力點。懷特海德連發5炮,將最南邊的一個碉堡解決掉。當他掉轉炮口,準備對付第二個碉堡時,視野中突然出現了一團煙霧,炮管跟著劇烈晃動起來,他自己也被從座位上掀了起來。意識到日軍可能實施近身爆破的懷特海德,試圖通過觀察孔向外張望,恰好一名日軍敢死隊員跳上坦克,將步槍伸進觀察孔向內開槍,懷特海德的一隻眼睛被打瞎。霍奇森中校立即接過了戰場的指揮權。他從開放式炮塔向外觀察,以獲得開闊視野,被日軍的機槍打成重傷。
10時,澳軍兩名坦克指揮官全部重傷,退出戰鬥。
在坦克的支援下,澳軍第九營當天奪取了恩代阿德雷海角周圍的一片陣地,順利完成了第一步任務,但也付出了171人傷亡的慘重代價。最大損失是2輛坦克被焚毀,還有1輛需要維修觀察孔。前線取得的重大進展,使盟軍終於有機會近前查看日軍殘留的碉堡。事實說明,之前美軍以現有的條件是很難單獨摧毀日軍防禦工事的。
當晚,艾克爾伯格在寫給薩瑟蘭的信中說:「我知道麥克阿瑟將軍將會很高興了解到這一點,我們在日軍陣地發現了配備有鐵門的混凝土碉堡,這種碉堡組成的防禦陣地,在士兵缺乏其他有效幫助的情況下是無法逾越的。」
19日,前線相對平靜,盟軍只是以炮兵向日軍陣地零星炮擊,積蓄力量,同時肅清之前佔領的區域。為彌補X部隊的損失,當天綽號「公牛」的摩斯少校率11名坦克手趕到前線增援。
20日清晨,6時30分,盟軍3架轟炸機投彈后是例行的炮火準備,隨後步兵在4輛坦克的帶領下發起衝鋒。兩輛坦克很快陷入沼澤,動彈不得。不過,盟軍還是在當天肅清了新跑道一帶日軍的最後陣地。眼看盟軍來勢兇猛,山本重省將殘部全部撤往西梅米溪對岸。盟軍過溪難度極大,強攻勢必傷亡慘重,那座長40米的橋已被炸出一個大豁口,日軍數挺機槍和四五十條步槍將橋封鎖得嚴嚴實實——現在能過橋的恐怕只剩下中國雲南的米線了。
21日上午,伍滕下令美軍第一二八團第三營和澳軍第十營從下游尋覓渡河點。桑德森上尉的美軍連終獲成功,官兵游水過溪,於23時在西岸成功建起橋頭堡。22日,盟軍付出59人傷亡的代價,肅清溪東所有日軍,同時派工兵收集物資,準備修橋。23日中午,美軍第一二六團第一營、第一二八團第一營一次過橋。在工兵測試橋樑可承重14噸后,澳軍的4輛坦克安全過橋,來到溪西。
此時,山本重省還有相當兵力,並利用盟軍過河之際提前完成了防禦調整。他手中至少還有2門75毫米炮、2門37毫米炮,距舊跑道東南角不遠處還有幾個76毫米高炮陣地,彈藥供應十分充足。狡猾的山本重省為了達成突然性,強令炮兵在數天內一彈不發。盟軍事先知道日軍有高炮,但航空兵幾天未遭炮擊,使他們相信日軍的高炮已被摧毀或彈藥告罄。為保險起見,伍滕還是決定在第二天的進攻中只投入3輛坦克,留1輛作為預備隊。當晚,荷蘭運輸船「卡西克」號和「巴丹」號運送420噸補給和2輛寶貴的坦克。不過,它們還遠在奧羅灣,無法趕上次日的戰鬥。有消息表明,第二批增援的11輛坦克已隨船駛出了米爾恩灣。
坦克指揮官麥克馬洪中尉認為進攻正面太寬,堅持讓4輛坦克悉數出動,參加攻堅。24日9時30分,在10分鐘炮火準備之後,澳軍4輛坦克開始帶領步兵向舊跑道開進。最初一小時進展順利,但澳軍坦克很快進入日軍重炮編織的火力網。山本重省的忍耐終於得到了豐厚的回報,日軍的反坦克戰術大獲成功,澳軍坦克瞬間被揍成了4堆大火。失去坦克的幫助,盟軍的進攻立刻陷入一籌莫展的狀態。盟軍在隨後兩天里舉步維艱,僅僅推進了數百米距離,最右翼澳軍的兩個連損兵折將,兵員已不到20人。26日夜間,「賈帕拉」號運輸船在奧羅灣卸下了第三批坦克兵,預示著這種進攻利器很快就會到來。
雖然地面攻擊不力,但澳軍幾天來晝夜不停地炮擊日軍陣地,似乎永遠無窮無盡。穿甲彈不斷破壞日軍碉堡,將日軍士兵從裡邊逼出來。柴田中尉在戰壕里,一邊連嘆「可惜」,一邊數著落在附近的炮彈數量。「天哪!敵人一門炮一小時內竟發射了500發炮彈,這還只是我周圍的炮彈數量。完全是浪費,我覺得沒有比這個更浪費的了。」對美軍來說,物資是打贏戰爭的必需品和消耗品,戰爭就是用物資消耗代替士兵的生命。而日軍總習慣用士兵的生命去彌補物資的不足。
布納和戈納之間全是低洼濕地,戰壕內的日軍士兵膝蓋以下全是泥水。他們只能等夜晚美軍停止炮擊后悄悄爬出戰壕,晾乾身體。不過,美軍一旦發現,就會立即打過來無數炮彈。眼見美軍炮火打個不停,山本重省認為繼續據守舊跑道只會徒增傷亡,於是下令各部向基羅帕角周圍的種植園區撤退。盟軍炮兵的持續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
27日16時15分,沃倫部隊副指揮馬丁上校發現日軍有從舊跑道撤退的跡象,但澳大利亞貨船「穆爾克拉」號運載的7輛坦克和400噸物資當晚才能在奧羅灣卸載,無法及時趕到戰場。次日,伍滕下令發起全面進攻,因大部分守軍已悄然撤走,到中午,舊跑道地區日軍有組織的抵抗已經結束,伍滕宣布舊跑道地區進入最後肅清階段。
滯留在部分孤立據點的日軍已經走投無路,他們絕不投降,選擇了戰鬥到死。扔進碉堡的手雷只要還沒爆炸,就有可能被扔出來,盟軍士兵經常被迫面對日軍用軍刀和刺刀發起的自殺式衝鋒。6名日軍從澳軍和美軍屍體上扒下軍服穿上,試圖隱匿身份,但因個子太矮和相貌差異,被認出來全部擊斃。有20名漏網之魚在29日凌晨4時闖進了一個美軍急救站,日軍士兵用生硬的英語連喊:「醫生!醫生!」發覺敵人來襲的美軍士兵和傷員來不及拿起武器,和日軍展開了肉搏,其中15人陣亡、12人受傷,第一二八團第三連第五任連長魯達爾中尉也被打死。美軍一個連匆忙趕到時,日軍已丟下5具屍體絕塵而去。
至此,機場舊跑道已牢牢掌握在盟軍手中,沃倫部隊已經能夠隨時攻打日軍基羅帕溪以東的最後陣地基羅帕角,山本重省的最後時刻就要到了。
29日7時30分,中隊長泰少校率裝甲團B中隊的4輛坦克從奧羅灣抵達前線,伍滕准將在頭天晚上已經通知他們準備參戰。另外7輛坦克在梅上尉的帶領下在新機場待命,隨時受命出擊支援。但到預定發起攻擊的16時,澳軍坦克還未抵達指定陣位,之後趕到的一輛坦克卻撞在一根木樁上,動彈不得。到17時15分,其餘3輛坦克才姍姍來遲。當澳軍坦克發起衝鋒時,明知不敵的日軍迅速撤出第一道掩體,在坦克快速駛過沖向第二道掩體時,迅速返回,切斷坦克和步兵的聯繫,隨後向跟進的澳軍士兵猛烈開火。
隨後,就出現了戲劇性的一幕。因彼此之間缺乏協調,澳軍步兵未能緊緊跟上。之前炮擊引起的煙霧在陣地上空尚未消散,澳軍坦克錯將煙霧中若隱若現的友軍當成了日本人,猛烈開火。二等兵埃文斯不顧日軍的機槍掃射,跳到一輛坦克上猛烈敲擊外殼:「你他媽的到底長沒長眼睛?你在屠殺自己人呀!眼瞎了回自己窩裡玩蛋去,渾蛋!」坦克兵以為外邊的聲音來自日軍機槍的射擊,仍然一個勁兒地轟個不停,任憑埃文斯把嗓子喊啞——估計他此時爆破坦克的心都有了。尖刀連連長馬特森上尉只能仰天長嘆:「今天輪到坦克向自己人開火了,這些傢伙比前幾天的飛機還狠!」到18時35分,馬特森只好發射綠色信號彈下令撤退,他的連在雙方夾擊下僅剩下22人,連副連長都陣亡了。
當晚,知道犯下大錯的坦克兵嚇傻了,對步兵的破口大罵不敢作聲。窩了一肚子火的步兵指責他們犯下的錯誤到天亮也說不完。
步兵也沒工夫繼續罵下去。當晚,日軍竟然向澳軍右翼發起夜襲,一口氣衝到澳軍陣地前僅20米處,才被密集的機槍火力擊退。黑暗中,前方隱約傳來日軍傷兵的呻吟聲,連長特萊維維安上尉冷漠下令,向日軍傷兵可能躺倒的地方投擲手雷。救治日軍傷兵風險極大,何況還是在夜晚。他們可不願拿自己的生命冒險。黎明時分,前方那塊地域共檢出42具日軍屍體。
31日傍晚,伍滕對前線進行了調整。澳軍第十二營在左翼,美軍第一二八團第三營居中,澳軍第十營在右翼依次展開。盟軍下一步的目標是在新年伊始拿下西梅米溪以西、基羅帕角以東的椰樹種植園區。
1943年1月1日清晨,8時,在炮兵火力準備之後,經數日休整的盟軍在6輛坦克的帶領下,發起了新年攻勢,另有3輛坦克留作預備隊。坦克無情地向任何日軍狙擊手可能藏身的椰樹開火,步兵隨後快速跟上。
到傍晚時分,日軍右翼只剩下被澳軍分割的幾個孤立據點在負隅頑抗,左翼日軍還保有一個較大的袋形陣地。2日,盟軍繼續猛攻,西梅米和基羅帕角的步兵各得到兩輛坦克支援。晚些時候,西梅米溪沿岸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澳軍第十二營也肅清了基羅帕角的日軍殘敵。日軍在海岸的每個角落一直頑抗到最後。溪口小島上只剩下最後兩名日軍軍官,盟軍的勸降換來的只是射過來的子彈,他們很快被澳軍擊斃。元旦的戰鬥,日軍有9人被俘虜,其中6人是朝鮮勞工。
從12月18日到1943年1月2日,第十八旅共損兵863人,佔總人數的45%。到1月2日,盟軍在基羅帕角以東掩埋日軍屍體逾900具。至此,澳軍第十八旅沿布納海岸第一階段的作戰任務順利完成。
12月16日,美軍第一二六團團長湯姆林森上校接過了左翼厄巴納部隊的指揮權。成功佔領布納村極大壓縮了日軍在基羅帕角的控制區,但主要目標布納教區仍在敵人手中。17日,湯姆林森派一個連試圖攻佔教區正南方的穆西塔島,建立炮兵陣地。在付出包括連長溫特蘭上尉在內的5人陣亡、6人負傷的代價后,他們被日軍逐回。
穆西塔島首戰不利,湯姆林森將下一個目標對準了日軍重兵把守的三角地區。19日清晨,6時50分,盟軍9架B-25在布納教區投下炸彈。7時30分,師炮兵指揮官麥克萊利上校指揮17門迫擊炮開始炮擊,爆炸覆蓋了三角區的每一個角落。但是,隨後15分鐘出發的步兵未能推進多遠,就被日軍的十字交叉火力死死攔住,美軍的多次衝鋒只能徒增傷亡。9時45分,代理營長博伊斯上尉被日軍的反擊炮火炸死,約翰·沙利文上尉火線接過了指揮權。美軍營長一般由中校至少由少校出任,現在接連兩任營長都是上尉,可見軍官傷亡已到了讓人無法容忍的地步。在布納前線戰鬥的美國大兵說:「上帝保佑我們,我們永遠不可能活著從這裡離開。」
位於前線的艾克爾伯格——以中將軍司令官之尊在前線指揮營、連級部隊作戰的情形,在整個二戰戰場並不多見——下令在14時15分發起第三次進攻。美軍17門迫擊炮在衝鋒之前發射了700發炮彈,同樣無法改變步兵衝鋒再次失利的結果。當天,第一二八團第二營亡40人、傷107人,可戰之兵只剩下可憐的240人。艾克爾伯格下令該營暫退休整,臨時充當預備隊。
20日8時45分,美軍發起的進攻幾乎是前一天戰鬥的翻版。殺紅了眼的連長奧爾夫德上尉組織敢死隊發起衝鋒,眼看就要衝到敵軍碉堡跟前實施手雷攻擊了,日軍迅速衝出工事,以縱射火力和連發自動武器將美軍的陣形徹底打亂。在付出亡7人、傷20人的代價之後,敢死隊還是一無所獲,敗下陣來。15時22分,心力交瘁的湯姆林森上校向軍司令官提議,由第一二七團團長格羅斯上校接管厄巴納部隊的指揮權,艾克爾伯格當即予以批准。前線指揮官主動交出指揮權,這在戰場上十分罕見,可見湯姆林森當時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當晚,形勢已漸趨明朗。攻擊三角區的美軍部隊缺乏足夠的機動空間,日軍的密集火力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衝鋒的戰士。格羅斯因此建議,暫停進攻,另闢蹊徑,遭到艾克爾伯格的斷然拒絕,他身後有麥克阿瑟拿小鞭子遛著呢。次日,美軍在正面佯攻的同時,試圖派一個連從上游泅渡迂迴,在付出損失54人的慘痛代價后,終於有75人游上對岸,建起了橋頭堡。隨後跟進的一個連渡河時發現,溪面上到處都是陣亡同伴的屍體。厄巴納部隊終於在右翼取得了突破。
與此同時,美軍左翼的進攻也在穩步推進。12月22日,美軍工兵修復了通往穆西塔島的橋樑,當天下午,一個連迅速過橋登島,美軍獲得了進攻布納教區的一條新路線。隨後,第二營的重武器移駐該島,開始向布納教區的日軍陣地實施近距離火力打擊,夜以繼日,連續不斷。
23日傍晚,厄巴納部隊在政府花園西北角建立了穩固的橋頭堡。格羅斯調集了5個連,準備在翌日上午越過花園地帶向東進攻。因雙方距離實在太近,進攻美軍無法得到後方的炮火支援。穿過花園到海岸的730米,早已被安田設計為死亡之路,無數隱蔽的火力點射出的子彈可以覆蓋到每個角落,高大的椰樹上到處都是日軍狙擊手的身影。
24日黎明,美軍發起的進攻舉步維艱,兩軍短兵相接,戰況慘烈。埃爾默·布爾上士看到日軍一顆手雷落在了連長伍斯特魯克上尉身邊,示警已經來不及了。布爾高喊「卧倒」,同時撲了上去。連長和周圍的同伴本能地趴在地上,布爾卻在轟隆一聲巨響中粉身碎骨。他後來被追授榮譽勳章,成為巴布亞戰場獲此殊榮的第一人。肯尼斯·格魯恩內特中士匍匐前進,將手雷投進了一座碉堡的射擊孔。肩膀受傷的他拒絕回到後方治傷,在隨後的戰鬥中同樣被日軍狙擊手射殺,成為繼布爾之後被追授榮譽勳章的第二人。
因前線指揮部距敵太近,第一二七團作戰訓練參謀本傑明·法拉中校被日軍的流彈射傷。後勤科長哈羅德·胡特曼少校主動要求到前線察看,但他沒能再回來。後來打掃戰場時,美軍士兵在一座碉堡前發現了胡特曼的屍體,他的手裡還緊緊攥著一支步槍。抵前察看的少校因前線的慘烈熱血上涌,竟操起步槍向日軍碉堡發起衝鋒,不幸陣亡。師炮兵指揮員麥克萊利上校同樣在戰鬥中負傷,艾克爾伯格命令軍炮兵指揮官霍勒斯·哈丁上校火線接過了指揮權。
當天美軍的兩翼進攻均被日軍頑強擊退,他們不要命的進攻使日軍同樣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安田不得不從花園區北角防禦要點抽調兵力支援布納教區,日軍已經左支右絀。聖誕節清晨,美軍首先對布納教區實施炮火準備,穆西塔島的美軍做出一副進攻的姿態以吸引日軍注意,但隨後的正面進攻仍被日軍輕鬆粉碎。日軍傷亡日增,戰至28日,美軍已逐漸控制了三角區側后的花園地帶。
為避免被美軍合圍,安田無奈下達了撤退命令。當夜,查爾斯·瓦格納中士的一個偵察小組謹慎摸進三角區,發現那裡的14座碉堡和幾條戰壕已空無一人。美軍尷尬地佔領了之前付出無數傷亡也無法攻克的三角區。
艾克爾伯格聞訊,欣喜異常,立即跑到現場查看。他在隨後發給薩瑟蘭的電報中說:「我現在就在那一帶步行,發現那些工事真的很堅固。這是一個被沼澤地包圍的大規模掩體和工事體系。他們為什麼能阻擋我們那麼久?現在終於一目了然了。」
28日傍晚,厄巴納部隊已經控制了沿海地區的岔道口,先頭部隊距海岸僅剩100米,入溪口通向海岸的走廊完全打通。隨著沃倫部隊攻克基羅帕角,日軍殘部已被兩路盟軍合圍在布納教區,他們最後的覆滅已經指日可待。
薩瑟蘭在28日來到了厄巴納前線。當天下午,艾克爾伯格對格羅斯要求暫時休整的建議置之不理,越級命令第三營兵分兩路向布納教區發起進攻,卻因準備倉促毫無戰果,好在攻擊損失不算太大。
經過兩天充分準備,美軍在1942年的最後一天,重開攻勢。格羅斯上校親自提槍督戰,美軍終於在布納教區取得了一個立足點。當天上午,厄巴納部隊一支巡邏隊已經在花園地區西南角和沃倫部隊的巡邏隊取得聯繫,美軍兩支攻擊部隊之間的距離只剩600米,互相高喊一聲就能聽見。
此時,布納教區的日軍兵力已經非常薄弱。美軍從兩面夾攻過來,安田知道自己在劫難逃。拉包爾後來也承認,那裡的殘兵「和瓜島一樣,官兵只是靠精神力量來堅持戰鬥」。25日晚,得到1艘潛艇送來的彈藥補給之後,安田決定率殘部與美軍死戰到底。
布納地區的絕望形勢讓安達焦急萬分。26日,他命令在戈納以北達納瓦圖的山縣栗花率全部兵力從海路前往吉魯瓦,設法營救布納地區的殘兵。
眼看巴布亞的幾個基地無法保住,今村決定不再派出增援力量,轉而著手加強新幾內亞島北岸的幾個重要據點。21日,今村命令安達必須確保萊城、薩拉莫阿以西重要地區,加強該方面戰略態勢以對付盟軍未來的反擊。28日,安達見布納徹底無望,遂下令守備隊向西突圍,與吉魯瓦和薩納南達的日軍會合。
美軍的包圍如鐵桶一般,此時撤退,談何容易?當天,安田向拉包爾發出了訣別電報:「我軍陣地已逐次為敵軍炮火所毀,敵4輛坦克已攻至指揮部入口處,我們已在燒毀密碼本。守軍雖反覆實施有效之反擊,且時以肉彈戰術予敵以重大殺傷,然依戰況之大局判斷,堅守布納已限於今明兩日。我們將在17時10分破壞通信設備。交戰40餘日來,不分軍人軍屬皆克盡厥職。此間對上司之指導、航空部隊之協力及陸軍之協同不勝感激。遙祝皇國隆昌,諸君武運長久!」
接到安達的命令,山縣於29日集結了一支430人的隊伍,乘登陸艇於31日抵達吉魯瓦。山縣命令矢澤率一支部隊沿海岸向布納進攻美軍左翼,試圖接應布納守軍突圍前往吉魯瓦。日軍的行動顯然慢了不止一兩拍,布納日軍已經瀕臨絕境,安田等日軍殘部的性命已進入倒計時。
1943年元旦,厄巴納部隊滿懷信心地向布納日軍發起了致命一擊,他們已經遙遙望見向基羅帕角進攻的澳軍坦克了。末日即將來臨的日軍開始做困獸之鬥。當天傍晚,史密斯中校的第一二八團第二營和克拉克森少校的第一營在厄巴納部隊和沃倫部隊的接合部建起了陣地。他們第一次發現日軍試圖從布納教區游泳逃生,這對以頑強著稱的日軍實屬罕見,一切預示著敵人的總崩潰已近在眼前。
2日黎明之前,有20名日軍試圖駕駁船逃走,遭到美軍機槍掃射僅1人逃回。天亮之後,從布納村到塔拉凱納的盟軍哨兵報告沿海發現了很多日軍士兵,有人泅水,有人藉助木筏、原木或小船試圖逃走。盟軍重炮和機槍立即向海中開火。10時,盟軍B-25轟炸機、P-39戰鬥機,甚至連澳軍老式「韋拉威」教練機都飛來戰場,一同圍獵從水上逃逸的敵人。海面上到處漂浮著日軍的屍體。
殘存日軍仍在做困獸之鬥。一些士兵,甚至是衛生兵,手持手榴彈撲到坦克上拉響,試圖同歸於盡。美軍只能用手雷、機槍或衝鋒槍將其全部擊斃。最後,一個碉堡里衝出10名日軍,或揮舞軍刀,或端著刺刀,向美軍衝鋒,這些人全被打成了篩子——山本重省和安田義達均在其中。16時32分,美軍宣布攻佔布納教區。日軍殘兵不是被逼出來射殺,就是直接被活埋在碉堡里。
接到突破布納外圍的消息之後,還未等艾克爾伯格和瓦西肅清殘餘,麥克阿瑟已經向華盛頓發去了勝利戰報:「布納已被攻克!我軍於今晨10時佔領該地。日本海軍企圖再度增援布納地區的地面部隊,發動一支包括2艘巡洋艦和3艘驅逐艦的護航隊以及大量駁船試圖登陸。我們的空軍攔截了這支船隊,在猛烈的轟炸和掃射中,敵軍登陸駁船全被擊沉或受傷,倖存者企圖泅渡到岸上去,傷亡慘重。逃跑的船隻又遭埋伏,敵軍空軍也未發揮有效作用。由此看來,我們已擋住了敵人的一個主要行動。」得知上述消息,艾克爾伯格大吃一驚,因為前線的戰鬥遠未結束。他不知道麥克阿瑟的眼睛緊盯著瓜島,他必須趕在哈爾西之前宣布勝利。
1月3日,美、澳軍開始有條不紊地肅清基羅帕角和布納教區的日軍殘餘。到5日,美軍在教區共發現了150多具日軍屍體,基羅帕角有300具。沃倫部隊俘虜了21名瘦骨嶙峋的朝鮮勞工和1名日軍士兵,厄巴納部隊俘虜的28人全是朝鮮人和中國台灣人。一直到17日,除海灘的少量據點,布納教區的戰鬥才真正結束,比麥克阿瑟公告勝利的時間晚了整整半個月。
盟軍繳獲了大量武器,但幾乎沒有糧食彈藥,用「彈盡糧絕」形容此前日軍的處境非常恰當。一名澳軍軍官心有餘悸地告訴記者:「那些狗雜種一直打到最後一口氣,他們一直戰鬥到你的刺刀穿透他們的胸膛為止。」走在已經沉寂的戰場上,艾克爾伯格被日軍碉堡的複雜性、堅固性驚呆了。正像拜爾斯在日記中寫的:「布納的防禦工事是那麼堅固,任何文字描述它們都是蒼白無力的!」
盟軍在布納共埋葬日軍屍體1400具,自己傷亡2817人——其中亡620人、失蹤132人、傷2065人。
1月3日,日軍在吉魯阿河以東有組織的抵抗已宣告結束。當天中午,艾克爾伯格向所有參戰美軍發出了激勵電報,稱讚他們在戰鬥中的傑出表現,告訴大家在經受了炮火洗禮之後,他們已從新丁「菜鳥」變成了老兵,在布納取得的經驗教訓將有助於他們在未來的戰鬥中減少損失,爭取更多的勝利。布萊梅也向伍滕發來了祝捷電報,誇讚他們一系列作戰「計劃完備」,「一直處於最精確和堅定的控制當中」,「在實戰中表現出了決心和勇氣」。赫林中將稱讚雙方部隊「進行了長期的傑出努力,我們兩國確實應當為你們完成的任務感到驕傲和自豪」。
4日,馬歇爾向麥克阿瑟發來了祝賀電報,但老麥的回電讓馬歇爾一臉尷尬:「可能我這樣說是不必要的。但國內明顯輕視和貶低了西南太平洋戰區所作的努力。實際上,我所有的努力都和他們的印象相反。這實在令人沮喪,您的祝福算是一種安慰。」
1942年的最後一天,日軍第四十一聯隊聯隊長矢澤接到了接應布納教區守軍撤退的命令。因登陸艇燃料不足,當矢澤臨時糾集400餘人在1943年1月2日準備出發時,前方傳來了布納教區失守的消息。判斷倖存日軍可能在塔拉凱納一帶上岸,矢澤決定佔領此地以救出更多的人。據守當地的73名澳軍士兵無法擋住矢澤的攻勢,只好衝出包圍向西沃里村撤退。矢澤當然也無心追擊,僅留在當地繼續執行救援任務。到1月6日,矢澤共收容陸軍180人和海軍190人。
1月3日,盟軍新幾內亞部隊司令官赫林中將宣布布納戰鬥告一段落,當前的任務是攻克日軍盤踞的最後據點薩納南達。在美軍第一二七團奉命前往塔拉凱納時,澳軍第十八旅、坦克部隊、幾乎所有火炮均被調往吉魯阿河西岸,投入最後圍剿薩納南達和吉魯瓦日軍的戰鬥。根據軍司令官安達的命令,南海支隊支隊長小田負責南部和中央陣地的防禦,山縣坐鎮北部指揮全局,誓與盟軍周旋到底。
早在布納戰鬥尚未結束的12月29日,赫林已組織制訂了進攻薩納南達的作戰計劃。所有參戰部隊被臨時劃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由澳軍第十四旅、第十八旅、第三十旅及正在趕來的美軍第四十一師第一六三團組成,歸瓦西少將統一指揮;第二部分為美軍第三十二師,其下屬三個團全部歸建,這支由艾克爾伯格指揮的部隊被稱作「布納部隊」。前者的任務是攻佔日軍薩納南達和基爾勒頓角之間的陣地,後者則保衛恩代阿德雷角和布納地區,同時派兵沿海岸向西進攻,策應澳軍的正面攻勢。原布納地區的大部分火炮、坦克納入澳軍第七師建制,參加最後的攻擊行動。
1942年12月27日,美軍第四十一師第一六三團的3820名官兵在團長簡斯·多埃上校帶領下抵達莫爾茲比港。麥克阿瑟直接向布萊梅發布命令,讓他派這支生力軍前往協助厄巴納部隊拿下布納教區,而不是按赫林原來的計劃派往薩納南達。布萊梅立即向麥克阿瑟提出異議,認為艾克爾伯格已有足夠的兵力拿下布納,而薩納南達左翼戈納陣地的澳軍第二十一旅因前段時間的慘烈戰鬥,兵力已不足一個營——其第二十七營和第十六營分別只剩55人和89人。布萊梅委婉地提出,非常遺憾戰區最高司令官如此親自插手前線作戰。作為戰區最高地面部隊指揮官,自己的計劃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最高司令官不應提出不必要的相反意見,介入具體作戰指揮並不合適。麥克阿瑟難得地認識到了自己的不妥之處,欣然收回之前的命令,同意將第一六三團直接調往薩納南達。
於是肯尼再次忙碌起來。12月30日清晨,該團團部和第一營飛越群山抵達前線,隨後多埃上校和副團長查爾斯·道利中校立即前往赫林的司令部報到,他們與澳軍副參謀長貝利曼少將、第七師師長瓦西少將就未來的作戰進行了會談。
新年過後,1943年1月4日,赫林召集艾克爾伯格、伍滕等人舉行了最後一次會議,對作戰任務進行了分工。情報顯示,日軍武器和彈藥充足但糧食缺乏。事實上,此時盟軍對日軍最後據點的情況知之甚少。艾克爾伯格在回憶錄《荊棘之路向東京》一書中描述當時的情形:「我們在做出決定時,甚至不知道那裡的日本佬到底有1000人還是5000人。」
1月8日,對前線戰況頗為滿意的麥克阿瑟認為自己留在巴布亞已毫無意義,於是攜肯尼乘一架B-17飛回布里斯班。在飛機上他已經起草了最新公告,宣稱巴布亞戰役已進入「最後階段」,日軍已經停止了有組織抵抗,盟軍正沿新幾內亞北部海岸搜捕敵軍的倖存者。這份飛機落地后立即發表的公報如願以償地搶在了哈爾西之前,後者稱瓜島之役還要兩個星期才能打贏。
飛機剛剛在地面停穩,數以百計的記者蜂擁而上。此時的麥克阿瑟好像完全換了個人,那個憂心忡忡、情緒低落的麥克阿瑟已消失在巴布亞濕熱的叢林里了。他再次成為一個信心十足、樂觀、積極、機敏的指揮官。他跟記者談笑風生,對所有提問來者不拒。不知道哪位不識趣的記者意外地問起了巴丹。「巴丹的死鬼們今晚可以安息了!」老麥略帶傷感地回答。得知「巴布亞戰役已到了結束階段」的公告已經發出,艾克爾伯格和瓦西大為驚訝,因為布納教區的日軍尚未肅清,薩納南達的戰鬥還沒開打呢。
當天下午,麥克阿瑟宣布向10位美國和澳大利亞軍官頒發服役優異十字勳章,他們中有布萊梅、艾克爾伯格和肯尼,薩瑟蘭和威洛比同在受勛之列。艾克爾伯格備感沮喪,他獲得的勳章和其他人一樣,而其餘4人甚至從未接受炮火的洗禮。艾克爾伯格應該知足了。他親臨前線指揮期間,麥克阿瑟已經給陸軍部發去了一封措辭嚴厲的信件,對他在布納的指揮百般挑剔,說自己在戰鬥期間就曾考慮解除他的指揮權,還批評他濫用職權。肯尼做出一副高姿態不願接受勳章,麥克阿瑟命令他必須領獎。
肯尼在戰役前後的表現完全對得起這枚勳章。通過此役,他已經取得司令官的完全信任,麥克阿瑟多次當眾給予他高度評價。在1月20日舉行的一次記者招待會上,一位記者提問「現在空軍在做什麼」,麥克阿瑟大度地說:「我不知道,你問肯尼將軍好了。」記者大吃一驚:「將軍,您是說您不知道炸彈會在哪裡落下嗎?」麥克阿瑟無所顧忌地大笑起來:「我當然知道炸彈會落在哪裡,它們落在應該落的地方。你應該去問肯尼將軍,哪兒是應該落的地方。」
在宣布頒獎的文件中,麥克阿瑟坦承部隊在「沒有足夠手段」的情況下仍然獲得了成功,勝利主要歸功於他們的英勇頑強和隨機應變。在文件結尾處,他說:「感謝在天諸神的指引,讓我們在這場偉大的戰爭中取得如此輝煌的勝利。這永遠是我們的榮譽、力量和光榮!」
看到麥克阿瑟撒丫子走了,布萊梅很快步他的後塵飛回了布里斯班。1月11日,赫林同樣離開前線回到了莫爾茲比港。1月13日,艾克爾伯格正式接過前敵所有盟軍軍隊的指揮權,澳軍貝利曼少將臨時出任參謀長。
10日、11日,澳軍兩個營對薩納南達日軍前沿陣地發起試探性進攻。12日清晨8時,盟軍重炮在晨霧中從東、南兩面率先發起炮擊,隨後步兵開始衝鋒。澳軍在核心戰場岔道口一帶遭到了日軍頑強阻擊。從12月23日開始,那一帶的日軍野炮和反坦克炮就再也沒響過,盟軍據此判斷日軍的炮彈已經用完,因此3輛坦克肆無忌憚地沖了上去。守衛岔道口的塚本為達成戰術突然性,竟隱忍不髮長達19天。隨著澳軍坦克不斷逼近,日軍僅存的少許炮彈突然射出,猝不及防的澳軍坦克全部受損退出戰鬥。當天,澳軍第十八旅亡34人、傷66人、失蹤42人。日軍陣地兀自巋然不動。
13日,艾克爾伯格、貝利曼、瓦西和第七師參謀長波拉德上校一起討論了前線局勢。瓦西認為,繼續向敵人叢林中的堅固陣地發起正面進攻只會徒增傷亡,得不償失。當晚,艾克爾伯格向赫林報告了會議做出的決定:目前對日軍陣地採取任何全面進攻都無法取得成功,最可取的辦法是實施圍困並切斷敵軍補給線,同時對敵軍陣地實施炮火打擊和持續騷擾,爭取儘快把日軍耗死。儘管這樣進展緩慢,但能將傷亡降到最低限度。
事實上,此時日軍的忍耐力已經達到極限。就在盟軍將領開會之際,彈盡糧絕的塚本下達了撤收岔道口的命令。雖然山縣手中尚有5000餘人,但口糧已不足每天60克。就在盟軍發起進攻的12日,每名日軍士兵領到了最後2盎司大米。即便盟軍不發起進攻,他們也無法維持多久。兩天之後,美軍第一六三團士兵已發現日軍中出現了吃人肉的慘劇。吉魯瓦野戰醫院斷葯逾月,病房浸水,傷兵和醫護人員只能在絕望中活活等死。彈藥儲備趨於枯竭,子彈和手雷被嚴格配發給最前沿的部隊。
只有小田對戰局還抱有一絲希望。他告訴大家,拉包爾的增援很快就將到來。山縣並不贊同,認為戰役已進入最後階段——他的看法無疑是正確的。因為瓜島和新幾內亞雙線告急,東京大本營在1月4日做出決定:因船舶短缺,對瓜島和布納均無法實施有效補給,兩大戰場必須同時放棄。瓜島日軍受命撤往北索羅門群島構築防線,而薩納南達和吉魯瓦的殘兵則奉命撤往萊城和薩拉莫阿。
今村將集中全力組織瓜島第十七軍的撤退,巴布亞的事只好由安達獨力承擔了。今村強調,為了不給瓜島的撤退造成不良影響,希望巴布亞的撤退最好與瓜島同步或在其之後。安達對薩納南達戰局同樣抱有一線希望,他命令由第五十一師團第一〇二聯隊和一個炮兵大隊組成的岡部支隊立即前往鞏固萊城據點。儘管途中遭到盟軍航空兵的多次襲擊,由岡部通少將率領的這支部隊還是在1月7日安全抵達萊城。
就在塚本部隊撤離岔道口的12日,第十八軍參謀長吉野矩少將收到了小田發來的電報:「已經不能再進行這樣的戰鬥,我們失敗了。幾天之後我們將遭遇比巴薩布阿和布納守軍更悲慘的命運。如果我們繼續在這裡戰鬥下去,必將最終獻出生命。因此我請求立即派援兵在戈納附近登陸增援。」
到13日,安達終於下定了撤退的決心,並親自製訂了撤退計劃:日軍殘部將撤往庫姆西河和曼巴萊河口地帶,從那裡經陸路或海路前往萊城和薩拉莫阿。7日登陸的岡部支隊將派出兩個步兵中隊予以接應。為了借月色掩護突圍,陸路撤退從1月25日開始,預計在29日全部結束。安達完全忽略了一點,12日糧食已完全斷絕的山縣和小田肯定無法再堅持12天。
13日晚到14日晨,塚本接到了當晚放棄陣地的補充命令。盟軍巡邏隊從抓獲的一名俘虜口中得到了日軍即將撤退的消息,多支巡邏隊極少遭遇抵抗證實了上述事實。瓦西少將不顧之前會議上做出的決議立即下令全線進攻。
當天下午,澳軍已肅清了之前久攻不克的岔道口地區。得知前線出現了令人可喜的戲劇性變化,艾克爾伯格在15日致電薩瑟蘭:「岔道口陣地盡在掌握,薩納南達戰事已經進入最後階段。」聞此消息,已經撤到後方的麥克阿瑟、布萊梅、赫林等人又驚又喜。
從16日清晨開始,伍滕准將澳軍第十八旅在左,多埃上校美軍第一六三團居中,豪中校(12日,疲勞過度的格羅斯上校的團長職務暫由師作戰訓練主任豪中校頂替)美軍第一二七團在右,三路盟軍齊頭並進,向日軍最後盤踞的2000米陣地發起猛攻。日軍對外聯絡徹底斷絕,依然據守陣地,誓死戰鬥至最後一人。
16日當晚,第四十一聯隊代理聯隊長小岩井少佐將僅存的4名軍官集合在一起,研究如何處理聯隊軍旗。擺在面前的路只有兩條,一是衝出去主動攻擊,二是躲在戰壕里等待敵人。雖然最後結果都是戰死,但直接衝出去只能成為敵人的活靶子。眾人提議不如在戰壕里暫且埋伏,與敵軍坦克或衝鋒的步兵同歸於盡,聯隊軍旗在最後一刻燒毀。隨後,小岩井向拉包爾發出了訣別電報:「步兵第四十一聯隊軍旗與官兵同生共死。為了皇國的勝利,即使全軍覆沒,我們的靈魂也會與敵人繼續戰鬥。」
1月18日,得到薩納南達守軍全線崩潰的消息,山縣斷然決定違抗安達的命令,提前5天,在20日20時組織撤退。他本人率旅團司令部於19日抵達海岸,乘8艘小艇逃出生天。
小田同樣面臨著兩難抉擇。20日黃昏,他終於下定決心向部隊下達撤退命令,並授權小岩井為撤退總指揮。殘餘部隊不管從哪個方向突圍都要越過盟軍防線。一旦突圍途中被敵人發現,這支羸兵同樣會全軍覆沒。經過觀察,日軍第七中隊正面的美軍似乎力量稍弱。當天20時,約1000名尚能行走的殘兵完成集結。天降大雨,22時,小岩井下令撤退開始。全體人員排成一隊,從美軍兩個陣地的中間隱秘穿越。每個人離開時都忍不住回頭看看奮戰了3個多月的陣地。令人不可思議的是,3小時內,千餘人穿越防線,竟無一人被盟軍發現。
小田並不在撤退行列。眼見小岩井率隊消失在暗夜之中,小田轉身返回了戰壕,那裡還有數百名無法移動的重傷員,他們已被分發了用於最後自殺的手榴彈。小田開始逐個慰問傷兵,隨後將隨身物品交給衛兵,讓他去追趕大部隊。參謀長富田義信跟在他身後。
看小田點燃了一支煙,富田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問他:「閣下之後有什麼打算?」
「我當然與這些傷員一起留下。」小田回答。
「是嗎?那就讓我陪著您吧。」
當所有能移動的人全部撤離,兩人一起走出了戰壕,面對日本的方向行禮,然後冷笑著開槍自殺。最後離開的小田的衛兵看到了這一幕。後來他向今村和安達彙報上述情況時,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22日13時15分,一路攻擊前進的澳軍第九營、第十營在海灘勝利會師,標誌著薩納南達日軍有組織的抵抗宣告結束。在隨後兩天的掃蕩中,仍有近200名日軍被擊斃。美軍第一二七團對吉魯瓦的攻擊同樣沒費多大力氣。當他們攻入日軍第六十七野戰醫院時,眼前的情景讓人觸目驚心。很多傷病員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大部分人已奄奄一息,到處都是無人掩埋的腐爛屍體,只看見「瘦成骷髏的幾個人還能移動」。即使到了這般境地,日軍仍未放棄最後的抵抗。20名試圖反抗的日軍被當場擊斃,另有69名無法移動者成為澳軍的俘虜。23日清晨,最後一支抵抗的日軍終被肅清。
儘管盟軍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但山縣關鍵時刻的當機立斷使不少日軍在最後時刻成功逃脫。留在戈納的澳軍第十四旅意識到有不少日軍趁夜逃過了他們的防區,估計至少有700人。實際數字遠超此數。據日軍統計,1月13日到20日,有1190名日軍傷病員從海路撤走,月底又有1000餘名尚能移動的日軍越過盟軍防線逃脫,到達戈納另一側的安全地帶。撤出的2000餘人只有450人帶著武器。
1月25日,美軍第四十一師師長霍勒斯·富勒少將接過了奧羅灣到戈納地區所有盟軍部隊的指揮權,艾克爾伯格率第一軍司令部返回莫爾茲比港。至此,巴布亞戰役以盟軍的完勝告終。麥克阿瑟親自撰寫了勝利公報:「我們在布納戰役中損失很小。與敵人相比,這些損失不足敵軍的一半。這裡的損失不僅包括作戰傷亡,還包括自然原因生病的減員。這些數字與地面進攻戰役通常的結果相反,以往攻方的損失通常是守方的幾倍。造成這種結果有兩個因素:第一,由於時間因素在這種情況下沒有重要意義,因此沒必要匆忙進攻;第二,基於這一原因,我們沒有試圖採用大規模和無準備的進攻來攻佔敵人的陣地。我們最注重的就是保存我軍的實力。」
出人意料,這次不等馬歇爾出面,陸軍部部長史汀生率先給麥克阿瑟發來了賀電:「恭喜閣下在1月佔領了布納地區。讓閣下統率西南太平洋戰區美軍部隊,實屬美國之福。」
親身參與巴布亞戰役的人們卻對麥克阿瑟的說法大為不滿,認為他極大地歪曲了事實。麥克阿瑟的公告中只提到「盟軍」或「美軍」,幾乎沒提澳大利亞人。因此,受盡指責的澳軍官兵為其司令官精心創作了大量詩歌,其中一首《防空洞里的道格》成為經久不衰的經典。其中寫道:
他又在講傳奇故事,說勇敢的戰士長生不死。
只要能說得天花亂墜,管它真實與不真實。
手裡拿著塊破布,當著旗幟一樣揮舞。
它的主題實在模糊,但謙虛得有目共睹,這就是道格的公報。
我軍戰艦轟擊日軍,從緬因一直打到新加坡。
我軍潛艇擊沉敵艦100萬噸,它們還能再擊沉10億多噸。
我軍飛機昨晚轟炸了柏林,義大利人說,今晚挨炸輪到我們,因為道格的公報這麼議論。
現在可能是謠言,有朝一日就會實現。
上帝會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讓位吧,上帝,我是麥克。」
用你的鞋子來打賭,直到最後審判日來到,所有要去印刷的新聞稿,無非就是道格的公報!
有意見的不只是澳大利亞人。「我確信,」艾克爾伯格在回憶錄中寫道,「麥克阿瑟的最大樂趣就是讓全世界都能在照片里看到他。這就是唯一能解釋莫爾茲比當地以外的報刊用大標題寫著麥克阿瑟領導部隊在布納激戰的原因。」
巴布亞戰役澳軍損失地面部隊5866人——其中亡1835人、失蹤299人、傷3732人。美軍損失地面部隊2959人——其中亡831人、失蹤116人、傷2012人。總計傷亡8825人,損失之大令人詫異。艾克爾伯格在隨後寫給麥克阿瑟的報告中說:「這裡的各團很快就會縮減到營的規模,稍後甚至比連一級也多不了多少。」他的說法包括病患在內。第三十二師有10825人投入作戰,包括7125名病號共減員9688人,減員比例近90%。其中第一二六團11月中旬進入作戰地區時3171人,1943年1月22日撤往莫爾茲比港時只剩611人,連一個營的規模都不到了。即使最後贏得了勝利,但是第三十二師必須重建,要完成這一任務至少需要半年。
戰敗的日軍損失更大。他們陸續投入巴布亞戰場的人數為17000~18000人,其中1300人成功從米爾恩灣撤走,300人從古迪納夫島撤出,戰役期間約1000名傷員乘船從巴薩布阿返回拉包爾。在戰役最後階段,又有2400人從海里或陸路逃脫,總計日軍在戰役期間成功撤出5000人左右,戰役損失13000~14000人。撤出的5000人大部分是傷病員,只有約1000人還有戰鬥力。傷亡最大的第一四四聯隊只有200人生還。
巴布亞戰役始終未發生過大規模的海上戰鬥。如果盟軍以水面艦艇對日軍灘頭陣地發起炮擊,或從海上迅速增援坦克和重炮等攻堅利器,戰局也許會很快明朗。但作戰區域水文情況不明,連基本的海圖都沒有,又都處在對方陸基航空兵的作戰範圍之內,雙方都不願把寶貴的大型水面艦艇派到這裡冒險。況且在這一時期,雙方海軍主力艦隊正在圍繞瓜島鬥法,抽不出更多力量用於巴布亞作戰。
相比同期的斯大林格勒、阿拉曼、瓜島等戰役以及盟軍登陸北非的「火炬行動」,巴布亞戰役因略顯「迷你」往往被人忽視,但其殘酷性絲毫不遜於上述戰役。1950年,艾克爾伯格在回憶錄《荊棘之路向東京》一書中寫道:「奪取布納建立在死亡、受傷、絕望與苦難的代價之上。只要有人在那裡戰鬥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遺忘。」第三十二步兵師的一名士兵完全贊同軍長的說法:「如果我同時擁有地獄和巴布亞,我寧願待在地獄里,而將巴布亞租給他人去住。」1942年12月的《時代》周刊首次提請美國民眾關注新幾內亞:「在當今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美國士兵參與過如此絕望、如此無情、如此痛苦和如此血腥的戰鬥。」
日軍在巴布亞的瘋狂抵抗使所有參與者不寒而慄。肯尼在寫給阿諾德的報告中說:「在國內的人包括陸軍部在內,對西南太平洋存在的問題是沒有概念的。日本佬顯然被低估,戰勝他們毫無疑問,但做到這點所需的時間、努力、鮮血及金錢,可能無法想象,特別是如果讓日本佬在所佔地區開發資源的話。且看看布納,我們今後還要遇到千百個布納。兩個月來,該地日軍一直處於絕境。戰役中,我軍數量始終大大超過他們。他們沒有空中支援,海軍也未能通過我方空中封鎖線提供支援。他們缺乏糧食,不得不節省彈藥,起碼說是朝不保夕。但天皇讓他們堅守,而他們——請相信我——也確實守住了!至於他們的士氣——他們仍在向我軍罵陣,『怎麼啦,美國佬?你們膽怯了嗎?怎麼不出來較量一番?』我想恐怕有許多人認為,只要德國垮了,日本『一推就倒』。這種想法是因為沒有覺醒。要打敗日本,我們必須喚醒愛國心、精力、勇氣,也許還要某種十字軍精神或宗教狂熱。業餘隊是打不贏這個傢伙的。我們必須成為專業隊,你每次賽球都要以聖母大學隊為對手。」——聖母大學足球隊類似於喬丹時代的芝加哥公牛隊。
就在盟軍取得巴布亞戰役勝利后不久,日第十七軍同樣灰溜溜地撤出了瓜島。持續半年之久的巴布亞和瓜島戰役以日軍的雙線失利而告終。從1943年2月起,西南太平洋和南太平洋的戰略主動權已牢牢落入盟軍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