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劫難
謝含景聞到了一種很好聞的氣味。
鼻翼間飄散著淡淡的甜香味兒,不濃,很清淡,像是置身於春天才長出青草嫩芽的原野。
她有些貪婪的嗅著這股氣息,遲遲不願意睜開眼睛。
是夢吧,如果不是夢的話,她怎麼會聞到這樣的味道呢。
清新又淡然,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聞到過了。
三個月,還是半年?
但是隱隱約約說話的聲音還是傳進了她耳朵里。
聲音很細碎,似乎是專門為了不讓她聽清楚所以才刻意壓低了聲音。
陰曹地府,還有人會擔心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她的嗎?
謝含景唇角剛剛扯出一抹笑來,陡然間僵住。下一刻,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飄散的墨綠色帳子。陽光透過帳子以後變得柔和,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了,帳子里還是昏暗的,只能判斷出來現在不是夜晚。
謝含景有些愣怔的看著帳子上綉著的隱隱約約的蟲草,恍惚間不知今夕何夕。
這是哪裡啊?
她坐起來,長長的柔順黑髮順著她的動作落到手背上,有些癢,很有存在感。
謝含景順手拂去頭髮,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好像沒有這麼長的頭髮。
更不要說她低頭的時候無意間瞥見的手,手指修長白皙纖細,更重要的是沒有傷痕。一道都沒有。
我是誰?
外面的聲音終於消失了。推門的聲音倒是出現了。
哦,剛才的話要更正,他們不是不說話了,而是應該說商討出了結論。
細碎的腳步聲很快到了床前,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說:「娘子醒了,時辰不早了,可是要起身洗漱?」
娘子?
在謝含景的印象里,好像很少有人會這樣叫她。
能一路到她床前還沒有來阻攔的,想必是她身邊貼身伺候的人,可是謝含景卻想不起來她身邊什麼時候出現過這樣的人。
何況她身邊的人也沒有誰是會這樣稱呼她「娘子」的。以前有,後來就幾乎沒有了。
也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娘子。
謝含景一邊想著,一邊自己動手撩開了帳子。
外面的小丫鬟身形幾不可查的顫動了一下,快步走上前接手了謝含景的動作,將帳子掛在了一邊的鉤子上。
隨著小丫鬟的身形退到旁邊,謝含景終於看見了屋子裡的整個布局。
入目最顯眼的當然是正前方的六扇曲屏,六幅不同的花草畫鑲在紫檀木的框架上,精緻婉約。兩邊靠牆的地方也掛著帳子,是鵝黃色的。往左右看,兩面牆上都挖出了窗子,但現在窗子關閉著,什麼也看不見。
視線往下調,靠右的牆上放了衣架,一件淺綠色的衣裙正掛在上面;更遠一點兒放著洗漱的架子,雪白的帕子搭在上面,底下的盆兒卻是缺了的。
謝含景虛虛一眯眼,看見缺了的盆子在哪兒了。
就在她面前不遠處站著的小丫鬟手裡呢。
掠過小丫鬟不看,左邊靠窗戶鋪了席子,席子上放了梳妝台,檯子上又擱了一面黃銅鏡子,至於鏡子是不是光可鑒人的謝含景倒是不清楚,從她這個角度看不見。
說起來,這間屋子倒是不大。但長度和寬度顯然不成正比。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屋子的設計有問題,那麼就是在她這張床的後頭,還有一個隔出來的房間?
謝含景得出這個結論以後也只是垂了下頭,盡量保持了平靜。
然後她的目光放到了這個屋子裡頭除了她之外的唯一一個活人身上。
小丫鬟的年紀看起來不大,應該是十三四歲的樣子,頭髮梳成了雙丫髻,一邊帶了一根淺粉色的髮帶,很簡潔。穿了一件深粉色的對襟襦裙,衣裳的衣料看上去還可以,不是很差。
得出結論,小丫鬟能穿這樣的衣裳,證明她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富裕程度很可以。
當然,這個結論同樣也可以從她手下鋪在床上的床單的觸感或者是帳子上精細的繡花得出來。
謝含景幾乎是有些下意識的分析出來之後才反應過來,她現在好像是已經死了,陰曹地府,也有這些東西的區分嗎?
而且更重要的是,看窗外的樣子,似乎陽光很好啊。地底下的陽光也這樣好?!
謝含景有些驚疑。
她觀察的舉動落到小丫鬟眼睛里,卻是另一個意思了。
小丫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娘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謝含景:「……」
她難道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嗎,怎麼會讓人怕到這個程度了?!而且她沒有記錯的話,她剛剛什麼都沒有說吧?沒錯吧,沒錯吧?!
所以這小丫頭到底是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啊?
謝含景心累,尤其是在她看見小丫鬟就是這樣也不敢將端著的盆子里的水晃出來一滴之後心更累。
「你起來吧。」
謝含景無力的擺擺手,聲音都是沒精打採的。
小丫鬟身體狠狠顫了一下,然後忙不迭的爬了起來。
她不清楚娘子是不是放過她了,但是要是還跪在地上不起來的話,她受的懲罰一定會比現在更重!
所以哪怕小丫鬟根本不知道謝含景是不是不打算和她計較、甚至是罰不罰她,她也只能儘快站起來。
謝含景一點兒都沒有接收到小丫鬟的細膩心思。
曲屏外倒是又有人靠近,顯然是早就站在那裡的。
「她笨手笨腳的,想來是服侍的不好。」新來的丫鬟裝扮就比之前的好了一些,雖然衣裳頭髮都是差不多的,但是丫髻上的不是髮帶,而是兩朵小珠花,一看就比之前的小丫鬟地位高些。而且年紀似乎也要大一點,像是已經十五歲了。
謝含景依舊坐在床上不說話。
「娘子?」新來的丫鬟很快也變得不確定起來了,畢竟娘子性情陰晴不定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注意到剛剛那個丫鬟的小動作了。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向先來的那個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出去。
謝含景敏銳的看見了,可是等她再度看向丫鬟的時候,她卻依舊是微微笑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