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Prayer X (2)
「你要登機了啊,行,我跟爸在家等你。」
女人掛斷電話,剛打開家門,便被一道蠻力拽住胳膊,
「別動。」
「你!你是……」
她話音未落,手臂被反折在身後,驚慌之際便被捂上嘴強行拖走了。
在籠里摻了點兒鳥食,老人吹口哨逗著鳥籠里的相思雀,身後腳步聲漸漸臨近,
「汪正清!」
三個字被男人低郁的聲音念得有些瘮人,他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下,又繼續埋著頭完成了手頭上的事。
踮腳將鳥籠掛在勾上,他慢吞吞轉過身,被眼前身材高拔的男人完全擋住視線,對方逆著光,戴著帽子,整張臉都沒在陰影里,
「你,是不是在裝病?」男人聲色更厲,又逼問說:
「你到底知道多少內情?」
他一臉木訥,張嘴打了個哈欠,意識似乎遊離在另一空間,倏然被對方一掌拍在肩上,
「你要不要看看,我是誰。」
揭開帽子,邵鈞銳利的目光盯著他的眼睛,對方卻還是面無表情,不知是真傻還是詐痴佯呆,
「你認識梁友仁吧?」
邵鈞擰了下眉,倏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問他根本不起作用,於是換了個切入點道:
「汪正清,我沒死,可邵安還逍遙法外,」他用力摁了一下對方肩膀說:「你也不能這樣苟活著,我們應該聯合起來,一起把那個喪心病狂的人送進監獄!」
見他臉色沒什麼變化,邵鈞不由攥緊拳,
這老頭真他媽會裝!
自己浪費口舌一陣,對方還是沒反應,邵鈞盯著汪正清獃滯的表情,火氣莫名竄上頭,他牙一咬就想直接使用暴力,被人輕輕握住了手腕,
「冷靜點兒,」姜沂拍了下他肩膀道:「我來跟他說吧。」
看著她,邵鈞睫羽微動,禁不住笑了下。
「汪教授,」姜沂換了個稱呼,盯著眼前的人肅然道:「梁友仁是你的學生,邵安也是,你原以為兩人是自己引以為傲的得意門生,可有一天你卻撞見了他們之間的事,覺得非常震驚。
那會兒你下意識認為邵安是受害者,之後卻漸漸發現他身上藏著的秘密更多,而且越挖掘越覺得深不見底,終於意識到自己知道的太多,害怕遲早有一天引火燒身,所以用苦肉計演了場半真半假的戲,裝傻充愣打消了他的懷疑。我大致這麼一猜,你看猜對了幾成?」
他臉上表情仍舊沒什麼起伏,可能時時刻刻都提防著,又或許因為裝得太久,裝得自己都相信了,以至於一絲一毫的破綻都不會輕易露出,
姜沂又說:
「汪教授,你要知道,邵安他是不會放過你的,你藏得再好再深,也總有被人發覺的那一天,人在世上走,留下了太多痕迹,你再謹慎也難以保證每一處細節都能處理得乾乾淨淨,
事到如今,明哲保身並不是個穩當的主意,要對付邵安,只有拿起手頭上的證據奮起反抗,才能贏得一線生機。」
他兩眼放空盯著地面,看上去還是那副呆愣的模樣,姜沂卻知道他聽進去了自己的話,這時候心裡也在掙扎,接著說:
「何況,你現在這樣的生活也不好過吧?扳倒對方,就能從威脅和恐懼里走出來,與其屈辱地過完後半輩子,為什麼不搏一把,給自己一個光明的前程呢?」
姜沂一下抓住他胳膊,加重語氣道:
「難道你要後半輩子都這樣裝瘋賣傻?難道你情願一直這樣,成為兒女的拖累嗎?」
「……」
終於在汪正清臉上捕捉到一絲猶豫的神情,他眼珠轉了下,似乎還是有所顧忌,
「你沒有痴獃,你的意識是清醒的,非常清醒,那個標記是你留下的,你想警醒邵安,至少讓他在犯罪的時候能有所顧忌。你知道單憑一己之力沒辦法跟邵安抗衡,於是聯繫上邵廷,又怕你們兩人的力量也對付不過他,便給自己留了一手後路,沒有暴露真實身份,而是借用『梁友仁』的名義跟邵廷往來,邵廷當然也懂,所以並未追究。
我想你跟邵廷之間的交往應該並不頻繁,甚至時常變卦想要放棄追查,人畢竟免不了見風使舵,看見不同的情勢,處在不同的境遇,心態總是在變化。」
被她銳利的眼睛徹底看透,汪正清微微一怔,內心似乎不斷掙扎著,姜沂意識到他心頭的防線在一點點分崩瓦解,繼而又說:
「你知道我為什麼能鎖定是你嗎?邵廷被害的那晚,是你在電話亭報的警,對吧?
報警電話是邵廷讓你打過去的,他或許預感到自己可能遭遇不測,事先囑託你這樣做。你以為偏僻的老巷人煙稀少而且沒有監控,事後沒人能追查到你頭上,
不巧的是,當時正好有位攝影愛好者,在拍攝照片的時候,把你在電話亭的畫面拍了下來,並且發到了網上,互聯網是有記憶的,那條微博動態現在還能追溯到。」
「覺得不可思議?」姜沂笑道:「別驚訝,剛好那位藝術家是我小學同學,就這麼巧。」
「爸,她說的是真的嗎?」女人掙開高向宇的阻攔,突然從門口沖了進來,她方才在門外聽明白了一切,此刻渾身顫抖著站在男人身前,猩紅的眼睛噙著眼淚,
「爸,你真的……只是在裝病,是嗎?還有『那個人』,他上次來,其實是在監視,在威脅你嗎?」
「爸,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吧,求求你都告訴我吧!」
姜沂靜默不語看著眼前兩人,心裡想著:
本來證據不足,汪正清的態度就左右搖擺,後來邵廷被害,梁友仁又被郭川結果死相凄慘,他想必更受刺激,為了保命,不敢輕易交代真相暴露自己是情理之中,
可如果邵安已經找到了他,說明他現在處境已經很危險,人在被逼上絕境的時候都會殊死一搏,為什麼他還要這樣畏手畏腳?
正想著,鎖骨有些發癢,姜沂下意識摸了下,指尖觸到疤痕才意識到被邵鈞咬出的傷口已經結了痂,神志稍微恍惚了一下。
恰逢這時候邵鈞突然湊過來,貼在她耳邊問:
「你剛說的都是真的?你在哪兒看到的照片?」
「當然不是,」姜沂淡淡道:「我詐他的。」
「汪正清,」高向宇忽然說:「知道什麼你如實說,警方會保護你的。就算你不相信警察,但是我,我保證一定會竭盡全力,保護你的安全!」
眾人都盯著他,汪正清垂下眼,只一個勁兒地你念叨著,「兒子,我兒子……」
姜沂眉心一蹙,倏然明白了,
汪正清已近花甲,人到了這個年紀,生死看淡,最放不下的,就是兒女,
被邵安作為籌碼的不是汪正清的命,而是他兒子的安危。
她於是沉聲問:
「你兒子在哪兒?」
.
宏光國際機場——
「汪傑可能會被人劫持,馬上派遣附近民警到機場增員,快!」高向宇剛沖對講機吩咐完,又拿起手機道:
「姜醫生,我現在已經到機場了,飛機估計還有五分鐘落地,我會全力保護汪先生的安全,你們放心。」
說完他掛斷電話,疾步朝接機口走去。
汪傑最近幾年在國外做生意,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他下了飛機正一邊跟人打電話,一邊拖著行李箱往前走著,完全沒覺察到偷偷摸摸跟在身後的男人。
高向宇一眼盯見了他,又見汪傑身後的男人鬼鬼祟祟,同他的距離漸漸縮近,於是小跑著過去,對著傳呼機道:「接機口發現可疑人員!」
「跟你說了我回家看我爸呢,估計得月底回來,哎什麼事兒啊,時間再幫我往後推一推吧!」
「汪先生,請跟我走一趟。」高向宇攔住他說。
「我去,你誰啊?」
他於是掏出證件一亮。
「警察?」汪傑大吃了一驚,「我又沒違紀沒犯法,警察找我幹嘛?!」
「汪先生,你現在可能有危險,我是來保護你的,麻煩你……」
「什麼?什麼危險?!不是,我憑什麼相信你?」
汪傑話音剛落,不知道背後一根鐵棍猛然向他砸了過來,見狀高向宇扒著他肩膀把他往下摁,他這才沒腦袋開花。
「小心!」
「卧槽,這怎麼回事……」
「汪先生你先躲遠點兒!」
打架的時候有個拖後腿的真的很折騰人,高向宇一邊要跟兇悍的持棍歹徒對抗,一邊還要分神保護身邊的汪傑,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這時突然被一悶棍敲在背上,高向宇一下跌倒在地,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對方就已經舉著棍子要往他頭上劈,他瞬間慌了,下意識抬起胳膊擋在眼前。
「勞資辣椒水兒滋你一臉!!」
突然聽見謝斐的聲音,高向宇心神一震,見謝斐拿著什麼東西往歹徒眼睛上一滋,後者被辣得一下扔了手頭上的棍子抱著臉嚎叫起來,
高向宇趁機一腳把他踢開,拿著手銬三下五除二把人反手押扣起來。
「天哪,這,這到底是……」
汪傑扶著歪掉的眼鏡大驚失色,看那表情差點兒給嚇尿,高向宇一邊揪著手上的人,一邊抬起頭跟他說:
「汪先生,具體情況我待會兒跟你解釋,」他又沖對講機說:
「小朴,嫌疑人抓到了,一會兒把他押回分局。」
.
汪傑局促不安地坐在車裡,他長這麼大還從沒做過警車,這時候喉頭髮干,一直咽著唾沫,
「你們……有水嗎?」
「嗯?」高向宇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警察同志,靠邊兒停下車,我下去買瓶水行嗎?」
「你再忍忍?差不多半小時就到分局了。」
「不行啊,」汪傑撓了撓脖子,「嗓子要冒煙兒了!」
聽他聲音都啞了,高向宇於是說:「那……行吧,你快點兒。」
汪傑走下車直奔幾米遠的小商鋪,買了瓶汽水猛灌了口,覺得自己終於又活了回來。
他擰著瓶蓋發了會兒神,心裡暗自想著,
剛回國就遇上歹徒,怎麼感覺今年有點兒犯太歲呢!
他嘆了口氣剛要轉身,抬眸突然看見了什麼,不由皺了下眉,
「那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