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和變態玩
世上能提升自身血脈品秩的東西不多,那些東西都是最珍貴的寶物,其中便有真龍龍涎。
不是沒有血脈駁雜卻獲得極大成就的人,但那些人終究太少,少到連個例都稱不上,這個世界還是要靠著自己血脈決定日後成就高低。
於是這一類的寶物便成為了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東西,而現在只是參加一場采雨會,便有三滴龍涎藏在春雨之中?
這是何等的機緣!不吝於坐在家中有財富天降。
別說是承露台上的弟子了,就連登仙樓里許多長老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登仙樓第九層的許多目光都落在了黑龍的身上,想要看他如何布雨。這畢竟不是誰都能見得到的場景,也許千年以來僅僅只有這一次罷了。
面對這些目光,黑龍只是揮了揮手,天空中便有一朵雨雲應邀而至,淅淅瀝瀝之間,雨點已經從天上來到了人間。
春雨都是這般模樣,細如牛毛,密如薄煙。
選擇了金彈子的化氣境弟子有十來位,除了最靠近飛虹苑門口的化廣峰,其餘幾座山頭的化氣境弟子實力參差不齊,有的氣機晦澀,與裴響兩人不相上下,也有更為高深的,還有實力更低的剛剛踏入化氣境的。
在買劍來到飛虹苑之前,飛虹苑的規矩是越往後的山頭實力越高,結果買劍都給揍了,然後規矩便改了。
因為他喜歡飛虹苑門口的那座小院子,所以便成了越靠近飛虹苑門口實力越高。
只是大家懶得再去多折騰,才讓裴響與仇樂池佔了化廣峰。原因么,原因很簡單,不管誰佔了化廣峰,頭上都有買劍壓著,何必廢那力氣自討苦吃。
而今那幾位化氣境之中有自忖實力偏低的,已經開始各自施展手段采雨,實力更高的卻是瞧不上這些細雨,正在袖手而立,耐心觀看這場春雨墜落的軌跡,看千丈承露台上哪裡春雨最多。
然後他們的面色便變得極為古怪。
唐未濟也在袖手而立觀察四周,然後在化氣境弟子面色變得古怪的時候,他的面色更加古怪。
自己周圍這雨點,落得也太多了吧?
如果說承露台其他位置的雨幕細密如薄霧,那麼他這裡幾乎都氤氳成了濃霧,他伸出手,都不用刻意去接,便只覺得掌中濕潤。
登仙樓上買劍笑靨如花,其餘人不敢說話,只是在心中抱怨了一聲真龍這是何意?這也太偏心了吧?
有一位選擇了羅漢松的其它宗派的弟子恰好在唐未濟周圍,連帶著也潤澤甚多,他目中狂喜,連忙凝神靜氣,以手捏訣,化作一枚白玉寶瓶吸納周圍雨氣。
這人實力不高,不過才剛剛踏入馭氣境,按說第三魁的名頭怎麼也不會落在他手裡,只是機緣太好,許多人看著這一幕嫉妒的眼珠子都紅了。
有些人離唐未濟不遠,這會兒正在思忖要不要悄悄靠過去,反正看唐未濟現在也沒有采雨,應當不會阻止他們。
然而他們的這個念頭還沒有從腦海中消散,便聽見方才那以玉瓶采雨的人大叫了一聲,手中玉瓶「咔嚓」一聲崩碎,吐出一口鮮血,仰頭便倒。
登仙樓上第三層某位面帶喜色的長老面色大變,連忙飛出,小心翼翼護著那弟子離開承露台。
登仙樓上有人譏諷笑道:「這可是真龍布雨,雨水中的陰氣比較尋常重了一倍,運氣好一些也就罷了,還敢如此貪心,也不怕自己接不住這份機緣。」
其餘人默然,顯然很是贊同這人的這句話。
雨絲漸漸大了,唐未濟這邊的雨水便更加多了。
只是與方才相比,實力不夠的弟子反倒是開始遠離唐未濟,誰也不想成為第二個被撐死的。
與唐未濟在采雨會上有過一場賭約的裴響心中苦澀,看著那密密麻麻的雨幕,心裡憋屈得不行。
這還怎麼比?拿頭比啊?
某位小宗派出身的化氣境弟子冷哼了一聲,率先朝著唐未濟這邊走過來,一邊走一邊捲起自己的袖子。
采雨會上並不禁止爭鬥,畢竟春雨落下隨風自有濃淡,雨濃的地方采雨更多,自然有人會去搶。
唐未濟這邊雨水多,自然便有人過來搶,之前沒動手只是因為今天許多事帶給眾人的震驚實在太多了,許多人一時間沒回過神來而已。
那位化氣境弟子天賦卓絕,也是聖皇看好想要吸納進神機閣的人選之一,只是因為宗派背景不深,所以聲明不顯,但一身實力卻做不得假。
他每走兩步,便彎下腰輕輕砸一下地面。因為動作有些古怪,所以唐未濟自然而然便開始警惕起來。
一直走到離唐未濟還有三十米遠的時候,他突然大吼了一聲,指著唐未濟叱道:「疾!」
無數嫩芽開始從他方才砸拳頭的地方出現,那些嫩芽飛速長大,化作手臂粗細的藤蔓,蛇一般舞動著,結成了一張巨網,兜頭往唐未濟這邊罩過來。
唐未濟並沒有和他動手的打算,身形微微一轉已經從巨網的縫隙之間要鑽出去。
誰成想那巨網之中又有無數道筷子粗細的藤蔓伸出,把唐未濟的四肢纏繞得死死地,只一瞬間他便如蛛網中的昆蟲,被裡三層外三層捆得死死地。
那人面露喜色,怕別人橫插一腳,急忙往唐未濟這邊趕過來,結果才走到半路便面色大變。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時已經沾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他再抬頭看過去,恰好看見那張巨網之上有一朵冰花凋零,那細如筷子的藤蔓已經被盡數凍在了冰塊里,唐未濟輕輕一掙,它們便碎成了最細微的粉末。
唐未濟手中捧著一枚冰晶化作的碗,目光淡淡地看著他,碗中已經有了兩滴渾圓水珠。
那人面色一變,大吼了一聲,「諸位,有此人在,采雨會勝者必然不會是我等,不如聯手將他驅逐,然後再各憑本事如何。」
裴響與仇樂池對視了一眼,兩人早有此意,樂得有人牽頭,互相點了點頭,往唐未濟這邊包過來。
剩餘的化氣境弟子默默地已經各自分散,堵死了唐未濟逃竄的方向。
有幸看見這一幕的天都民眾議論聲四起,滿是驚嘆,有不認識唐未濟的在不停向周圍人打探此人是誰。
采雨會上各憑本事,這麼多年過去了從來沒有意外,誰能想過有一天采雨會上這麼多化氣境的頂尖天才竟然要聯手對付同一個人。
這合規矩么?
他們心裡想著,登仙樓里已經有人問了出來。
「這合規矩么?」問出聲來的竟然是南宗的佛子,那小和尚目光看著聖皇,顯然聖皇不給一個答案他是不會罷休的。
與買劍同桌的黑袍老者看了買劍一眼,心想人家都不急你急什麼?果然是彎腰和尚。
聖皇目光冷靜,半晌給了個答案,「規矩裡面沒說,那麼便自然是合規矩的。」
小和尚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什麼話都沒說,默默坐了下來。
黑袍老者看著買劍,心想都這樣了,你還不緊張?按你的脾氣,難道不應該是現在推窗出去,叫一聲「這裡是方寸山」么?
買劍臉上的憊懶模樣變都沒變過,別說緊張了,甚至還打了個呵欠,滿臉疲憊。
黑袍老者心想你昨天夜裡是幹什麼了?去當賊了么?來得遲還這麼困。
裴響以手指拈起袖子,化作一塊金色的天幕,把那邊的春雨遮擋得嚴嚴實實,到底是綵衣閣的少主,算計人的工夫天下一等一,打鬥的時候還不忘了采雨。
仇樂池依舊一出手便是威力最大的那招,那燃燒著火焰的地獄惡犬頭顱被他釋放了出來,只是忌憚唐未濟身旁的小火,這次不敢讓它化作血幕席捲過來。
又有一位化氣境弟子雙手撐在承露台上,生生拉起了一道金色的牆壁,擋住唐未濟的去路。
還有一位手捧著一枚青色翠玉鍾,手指輕輕彈在上面,盪開雨絲的同時化作音波,向著唐未濟的手足纏繞過去。他眼波朦朧,看著唐未濟笑道:「仔細聽雨。」
有一位化氣境弟子不知道仇樂池曾經在唐未濟身上吃的虧,依舊把自己的血脈放出來化形,化作了一頭火焰獅子王,他騎在那頭獅子的背上,居高臨下看著唐未濟,道了一聲,「別走。」
更有兩人抽出長劍一左一右封鎖了唐未濟的退路,劍如秋水,人似蛟龍。
他們都是化氣境,即便是放在飛虹苑都是第一等的天才。
飛虹苑的第一等天才,放在整個大唐,那便也同樣是第一等天才,任何一位同輩見到了他們都要被他們身上的光輝刺瞎雙眼,自慚形穢。
然而沒有人覺得這是在大題小做,方才出手的化氣境弟子沒能困住唐未濟,之前仇樂池出手同樣被唐未濟破了,誰也不知道這個古怪的少年身上到底還有多少手段。
更何況只憑一點,他們便足以對他警戒萬分。
這人是買劍的師弟啊。
唐未濟被他們如此看重,心中卻是無奈至極。
他單打獨鬥倒還可以,讓他打這麼多,那不是強人所難么。這麼大的陣仗,只怕只有買劍大師兄能應付下了吧。
唐未濟想了想,扭頭與裴響道:「你我之前不是有一場賭約?為何不先履行賭約?」
裴響神色肅穆,正氣凜然,「諸位師兄弟共同決定,你我賭約日後再說,豈能因我一人之事壞了諸位師兄弟的興緻。」
唐未濟嘆了口氣。
在登仙樓九層,買劍也嘆了口氣,他先是看了一眼閉目眼神的黑龍,轉臉朝著藍衫漢子不客氣說道:「袁前輩,不是我說你們綵衣閣,怎麼選少主的時候都不看著一點,選了個這麼個道貌岸然的貨色,我當初在飛虹苑的時候下手就應該更重一些才對。」
藍衫漢子黑著臉看著他,其實礙於真龍當面不敢說話,心裡頭想著媽的少主是選出來的么?那是生出來的,又不是我兒子,你朝著我叫有個屁用。
唐未濟朝著周圍看了一眼,實在不想一個打這麼多個,於是提議道:「不如我把這地方讓給你們?」
仇樂池冷笑道:「這春雨分明是隨你走的,你去哪裡都沒用,除非你下承露台。」
這其中原因仇樂池自然沒有多說,但誰都懂他的意思,只是涉及到天地間唯一一條真龍,他們別說說了,就連不滿的情緒都不敢表達出來。
有人暴喝了一聲,「與此人多說有什麼用,采雨會可是有時間的,這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停了,趕緊動手吧。」
「動手!」
裴響厲喝了一聲,率先動手,大袖一揮,便是千百滴雨水利矢一般勁射而出,在雨幕中拉扯出千百條直線,彷彿織布機上的橫豎紋路。
原來他方才不僅在采雨,還在蓄勢。
仇樂池不敢放地獄犬的頭顱化作血幕,便手捧著那地獄犬的頭顱,一頭往唐未濟身上撞了過來。
那位扯出金色牆壁的化氣境弟子重重一拍地面,那道金色的牆壁化作一根根方形石柱,閃耀著金光,如攻城錘一般撞了過來。
手捧著青玉小鐘的那位嘴角笑容越發燦爛,眼中水波蕩漾劇烈,手指在小鐘上面連彈,雨幕中便出現了兩三位身披羽裳的半透明歌女,歌女跳著優美的舞蹈,往唐未濟方向環繞。
那位騎在火焰獅子王身上的化氣境弟子騎著獅子王往這裡衝過來,只聽「轟轟」作響,承露台一陣細微顫動,想來那頭獅子王必然是力大無窮。
這還沒完,還有兩柄長劍揮灑出無窮無盡的劍氣,一者如風,一者如雨,風隨雨落,雨隨風起,無孔不入向著唐未濟罩過來。
沒資格入飛虹苑,只能在外面看著的那些弟子嘆了口氣,有人忍不住罵了一聲,「這也太看得起他了吧,這麼大的陣仗,誰來也不好使啊。」
是啊,這相當於年輕一輩最頂尖的所有人聯手對付一個同輩人,這要是都打不過,那也太沒天理了。
你當唐未濟是買劍么?
沒人再覺得唐未濟有半點機會,哪怕這場春雨最青睞他,他也只能是只有提早下場的結果了。
台下的魏孝熙翰忍不住捏緊了拳頭,瞪大了眼睛。
登仙樓內的瑾公主輕輕捂住自己的嘴,閉上了眼睛又睜開了一條小縫,好奇地看著場上那個陷入絕境的少年。
大皇子嘆了口氣,依舊面帶微笑。
東來居的那位掌柜的站在人群前列喃喃自語,「可千萬別啊,別啊,唐大少爺,唐大天才,你可得給點力啊,我東來居可都指望你發達了!」
老楊記烤鴨鋪那位雀斑少女皺了皺鼻子,覺得沒什麼意思,轉身走入了鋪子里。
劍影。
刀光。
勁矢。
奔雷。
層層環繞,大勢去矣。
然而就在這時,台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
仇樂池瞪大了眼睛看著唐未濟,嘴裡罵了一聲,「我他嗎!」
裴響這下真的手足無措了,他看著唐未濟心想玩個屁啊,回家吧,還玩什麼!
那位捧著青玉小鐘的化氣境弟子瞠目結舌,喃喃道:「這也可以?」
火焰獅子王焦躁不安,在原地連連轉圈。
那位以地築牆的漢子撓了撓腦袋,沉默了片刻,扭頭便走。
那兩位拿著兩柄劍的一男一女對視了一眼,互相收起了劍。
男的安慰女的,「乖,咱們不和變態玩。」
女的點了點頭,咬牙切齒贊同道:「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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