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同循隱（下）
原來二十年前觀松大師仙去后，又恰逢清兵入關，不久后席捲西南，與雪山派的情況相類似的是，峨嵋派也因內部的意見不同而分裂，一部分加入反清大軍，事敗后不知所蹤；一部分人投靠了清廷，淪為鷹犬；也有人西入高原避世，最後只有以聞雨為首的百餘弟子留守山門，封門避禍，意圖渡過此番災劫。
然而亂世之中，又何曾有世外桃源？幾年前清軍平定西南，眼見天下漸漸平定，峨眉由於不肯投效，因此受到清廷打壓，只好移門避禍。此後派中又陸續有人離去，最終僅剩五十多名死忠的弟子，而目前在此地的也就二十餘人，剩餘的人員則在外經營打理幾處產業。
聽了聞雨大師之言，沐劍聲幾人唏噓不已，不料昔日一方大派，竟已到山窮水盡之地，不過對方這等不畏清廷的風骨，還是讓眾人很是欽佩，讚譽有加，不過面對這些言詞，那聞雨卻似乎毫不在意，依舊面色如常，侃侃而談。
「不知貴師靈雲上人可好？」聞雨又問起柳大洪的派中情況，柳大洪據實相告：「自從四十多年前下山以來，一直奔走江湖，最近二十年來曾抽空回山了兩趟，至今已近十年未見師尊了，所以也不知他近況，此番正是準備回山一趟，領徒兒拜見他老人家的，只望還能見他老人家一面。」如今柳大洪已經六十有餘，那麼他的師父細算也已經八十多歲了，自然很難說還在不在世。
聞雨一聽這話，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回頭我修書一封，請師弟轉交新任掌門清虛道長吧。」柳大洪自無不允。兩派畢竟以前就來往甚密，現在雖然峨嵋派落難，可也不能因此斷交啊，而這位清虛道長，乃是崆峒派少有的精英人才，在九年前因為才幹出眾，接替了柳大洪的師父靈雲上人的位置，繼任為崆峒派的掌門。
「呵呵，師弟教的徒弟果然不凡，小王爺如今神清氣定，顯然內功已經有了一定火候，成就可期啊。」老和尚仔細打量了沐劍聲幾眼之後誇道，柳大洪遜謝不已，沐劍聲自己忙開口道：「這都是我師父教誨有方，如非師父教導護持，豈有弟子之今日？」聞雨暗自點頭，忽然眼睛目光一轉，問了一句：「不知郡主如今拜師否？」一聽聞雨忽然這麼一說，師徒倆一愣，隨後眼光一碰后，沐劍聲恭聲回答：「回師伯話，因為條件艱苦，所以小妹一直居於家里，此次出門也是初臨江湖，還未曾拜師。」「嗯，如此就好，不知小王子可願讓令妹入我峨嵋門下？」聞雨隨即就又問了一句。
剛才一聽聞雨詢問沐劍屏師承的話，沐劍聲師徒就明白了對方想要收徒的念頭，因此師徒倆人才交換眼色，沐劍聲看見師父眼裡的喜色，自然明白師父是贊成的態度，否則他就該皺眉頭了，既然師父同意，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他才說沒有拜師，否則隨便找個理由就推掉了。現在既然對方這麼問，於是他稍作遲疑后就回答說：「能得大師的弟子來教導舍妹，弟子豈能推辭，只是還需要問她自己的想法，我雖為兄長，也不想強迫她去作不喜歡的事情。」
「阿彌陀佛——」聞雨聽了這話，也就明白了沐劍聲的想法，予以了理解，宣聲佛號后說道：「小王子言之有理。」隨即微笑端坐，等待兄妹倆商議後作答。
聽了沐劍聲解釋幾句后，小郡主總算聽明白了哥哥所說，原來這老和尚是想要吸收自己進入峨嵋派啊，她初始一愣之後眼珠一轉，轉而天真的問聞雨大師道：「白鬍子老爺爺，你武功厲害不厲害呀？」此言一出，眾人皆莞爾，聞雨也不由麵皮一動，忍住笑說道：「不知郡主為何問這個問題？」
「因為我要學功夫殺韃子，給父母報仇！要是你武功不厲害的話，我又怎麼能學到好功夫呢？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小郡主很『直白』的話語，讓聞雨幾人也有些頭疼，不知如何作答，於是沐劍聲連忙解圍道：「呵呵，小妹啊，人家峨嵋派乃是武林大派，這位大師更是峨眉的掌門，乃是前輩高人，不可無禮，即便是他的那些徒弟，武功都是十分厲害的。」聽了哥哥這麼一說，小郡主點了點頭，又很天真地問了一句：「是不是？那老爺爺你有柳伯伯厲害么？」這句話立刻說得沐劍聲一頭黑線，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看向師父。
柳大洪也被小郡主幾句話說的有些無奈，於是哈哈一笑說道：「郡主呀，這位大師的功夫可遠比伯伯我好的多啊。」他這倒是實話，試問自己常年奔走江湖，少有時間練功，自然不會像對方那樣隱居深山，有大好練功時間，而且對方年長几歲，功力自然更加深厚。
「那好，我就拜他為師吧。」小郡主聽了之後高興的說，全然不顧周圍幾人的異常面色。
原來沐劍聲幾人一直都說是讓聞雨的徒弟，也就是惠能或者惠明來收她為徒，結果她卻要老和尚教她武功，自然讓沐劍聲師徒倆有些為難了。「阿彌陀佛——郡主性情直率，天真爛漫，讓人嘆服，而且從輩分而言，也正該如此，那老衲就收你為徒，不知小王子以為如何？」聞雨面色如常的解說道。
猛然一聽聞雨之言，柳大洪師徒倆人驚訝之下，就想要開口勸阻，卻被他舉手止住，小郡主則毫無心機，聽了這話，立刻歡快的拍著手點頭答應。不過這等大事，自然還需要沐劍聲點頭才是，他看師父也認可此事，於是就做主同意了妹妹拜師之事。
既然訂了收徒之事，儀式就一切從簡，在柳大洪師徒見證下，小郡主向老和尚獻茶叩頭后，就算成為了峨嵋派第十六代弟子。隨後，老和尚給新收的徒弟大致介紹了一下本派的傳承，從創派祖師郭襄直到前任掌門觀松大師，小郡主聽了郭襄的故事後神情激動，揮舞著小拳頭說道：「我一定好好練武，將來像祖師爺郭女俠那樣，多殺些韃子，給咱們漢人出氣，為我們峨嵋派爭光！」見她認真地樣子，現在就開始以峨嵋派之人自居了，幾人一笑下都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聞雨派大弟子惠能帶沐劍聲等人前往金頂觀佛光。這位惠能師兄大概不到五十歲的樣子，方面黝黑，濃眉短須，話語不多，總是一副嚴肅沉默的樣子，顯然不太擅長言語，多時都默默在前面給眾人引路，臨中午時分，一行人終於到達了山頂。
可惜時候稍稍有點不對，其時日正中天，並沒有看見什麼佛光，幾人失望之餘就想要下山，惠能卻說道：「這金頂佛光，須有緣者才可得見，還請諸位耐心等待。」聽他這麼說，幾個人心裡一想，也是啊，如此勝景，豈是輕易可見？對方既然這麼說，肯定有原因的，就留了下來等候，而沐劍聲則在心裡暗笑，作為穿越者，他雖然沒有見識過佛光，可也明白這其實只是一種自然光學現象罷了，不過也不揭穿，於是用過乾糧清水后，眾人各找地方盤坐等候。
峨嵋金頂，處周圍群山之巔，山勢險峻，極目遠望，可見雲海茫茫，景色頗美，眾人觀之，不由心情一振，而沐劍聲趁此機會，靜坐調息，默運內功，在全身走動，感覺比之平日效果顯著一些，一個時辰后練完收功，發現功力又小有長進，再環顧其他幾人，才發現除了妹妹靠在一塊山石邊打瞌睡，兩名護衛在負責警衛外，其餘幾人都在行功，看來大家都是明白人啊，知道抓緊機會。
正在沐劍聲胡思亂想時，忽然就隱隱聽見山崖下面似乎傳來說話聲，剛開始聽不真切，過了一會兒，聲音漸漸清晰，接著沐劍聲見其他人都收功睜眼，一名護衛叫醒了小郡主，眾人靠近了一些坐下，由於不知來者是敵是友，大家都分派兵刃，暗中戒備。
說話聲越來越近，終於，幾個身影登上了小平台。來者共有十人，其中兩人年齡稍長，約有五十餘歲外，一人頭髮散批垂下，顯然身份不一般，還有一人卻是道裝打扮，甚是突兀不合群，要知道此時正是剃髮令頒行天下之時，所謂留髮不留頭，可此二人竟然敢如此大膽，十分隨意，顯然是有所倚仗；而其餘人等年齡多是二三十歲不等，與自己這邊人數大體差不多。
在這些人中，有一名四十來歲的人很不一般，他的衣著明顯要華貴一些，而且右手拇指一個碧玉扳指，顯然是這幾人的核心，他身邊另外六人則衣著十分普通，應該是對方身邊的護衛之類。此外還有一名中年和尚，也混雜其中，看他屁顛屁顛的圍著衣著華貴之人轉悠，還把自己的袍子脫下來鋪在山石上，給那人當坐墊用，多半是一名報國寺的和尚，此行似乎充當著導遊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