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密室
郭榮是在凌晨時分,大約寅時左右被殺的。
準確的說,根據屍檢報告,兇手是在用匕首整死郭榮。
郭榮的脖子被連續捅了十幾刀,刀刀都故意不在捅在致命的部位。
兇手在殺死郭榮之後,精心布置好現場,然後悄然離開。
但是那個時候,郭榮其實沒有斷氣。
他用自己的手指沾上鮮血,在房間的地板上寫下了一行字。
初、復、初、半。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是和兇手有關的信息?
楊宗謹用手指沾了點茶水,在乾淨的桌面反覆寫著這四個字,卻得不到答案。
初,難道指的是日期?初一、初二一直到初十。
可是不對勁啊!
如果是日期的話,這個「復」字,就有些說不通。「復」的詞性之一是動詞,可解釋為重複,報復等。
還有「半」字,則更容易聯想到一半、半邊等辭彙。
難道是數字?初可以是第一的意思,復是第二的意思,但是「半」就很有歧義。
半個月?那就是十五。半天?就是十二。一半,那就代表的更多了。
想著想著楊宗謹有點頭疼,他自問破了不少的案子,但是這個案子卻讓他有些焦頭爛額。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昭明文選一天不露出水面,這背後的故事肯定是很多。絕對不能輕視,否則會帶來慘重的代價。
正犯愁的時候,燕駿領著一個店小二走了進來。
燕駿向趙福霖見禮,然後道:「公主,這就是那個作證楊宗謹在凌晨時分出現在望月客棧的人證。」
趙福霖看了眼來人,卻沒認出來,便問道:「這人是誰?本宮聽望月客棧的店小二說,沒見過楊宗謹的正面。」
燕駿答道:「回公主的話,這個店小二也是望月客棧的夥計,他自稱見過楊宗謹的面容。」
「我沒有騙人!我確實看到了!」這個店小二急忙的辯解。
估計他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合,有點臉紅脖子粗的。
他突然一抬頭,正好看到楊宗謹。
嚇了一跳。
「啊,就,就是他!就是他!那天晚上,就是他在我客棧附近唱歌,還問我郭榮是否已經睡下。我告訴他,郭榮睡了。可是他還是不罷休,又問了好幾遍,所以我印象特別深!」這店小二急忙指著楊宗謹說道。
楊宗謹的心沉了下去。
這怎麼可能?
楊宗謹自覺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店小二,以前根本不認識這個傢伙。
他沒有理由陷害啊。
兩個店小二的供詞有衝突,但是也有吻合的部分。
楊宗謹又打量了店小二一遍,看起來相當的老實憨厚,不像是會撒謊的人。而且他言之鑿鑿,就算是撒謊了,撒謊對他有什麼好處嗎?
似乎沒有。
「你確實是看到了我嗎?我這張臉?當時我穿著什麼衣服?看上去和現在有沒有什麼不同?」楊宗謹振作精神,詳細的問道。
江湖上有一種技術叫易容術,說不定兇手是易容成他的模樣,然後跑去行兇,目的是嫁禍給他。
「我想想啊,那天晚上你穿著黑色的圓領袍,喝的醉醺醺。從黑暗裡出來,就開始問我了!對了,聽口音,似乎不是本地的。」店小二答道。
楊宗謹聽了,心裡琢磨起來。
兇手既然要殺死郭勝,他還會找店裡的夥計問東問西嗎?這不擺明了告訴夥計,把他的臉記好了!
從而坐實了楊宗謹就是殺人兇手。
拙劣的殺人手法,留下鋪天蓋地的痕迹,還留下能代表楊宗謹身份的證據。
樁樁件件對準了楊宗謹。
這一切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黑色圓領袍?」楊宗謹不禁皺眉,「我從不穿黑色,那是不吉利的顏色。我的所有衣服也是如此,難道是別有企圖。」
「什麼企圖?」趙福霖問道。
「說不定是為了掩飾身上本來穿的衣服或者是其他什麼。」楊宗謹猜測道。
不用本地口音,這是為了坐實楊宗謹這個外人殺人的又一個證據。因為楊宗謹是蒲州人士,莫說古代就是現代有的時候隔座山,口音就大不相同。
「還有沒有其他的證據?」楊宗謹問。
「這個……沒有,那晚上沒想那麼多。」店小二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雖然在燕駿的口中,楊宗謹是殺人嫌疑犯,但是店小二看到楊宗謹身上的官袍,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一旁的燕駿始終沒開口,他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楊宗謹。
半響過去,燕駿向趙福霖道:「公主殿下,楊宗謹到底是戴罪之身,不宜追查這件案子。」
「我不是犯人,犯人另有其人!」楊宗謹不等趙福霖開口,便自我辯解道,「我那日或許是喝多了,但是絕對不會幹下這種荒唐事。」
「這句話毫無說服力!」燕駿冷冷地道。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到現場看一眼,才能知道具體的情況是什麼。」楊宗謹再次申請。
燕駿沒有直接反駁,而是看向能夠做主的趙福霖,眼神中隱隱有些期待。
他自然是希望趙福霖不同意。
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趙福霖道:「情況緊急,不容猶豫。楊府尹是戴罪之身,希望你能夠儘快找到證據,為自己洗脫嫌疑。」
「是。」楊宗謹興奮的點頭。
「不過,我們要和你同行。必須在我的視線下行事,否則我也保不了你。」趙福霖思來想去,用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楊宗謹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目前畢竟是涉案人員,並且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不在場證明,不可能輕易被放過。
於是,他們一行數人騎馬趕往望月客棧。
在路上,楊宗謹一直思考一個問題。
到底是誰陷害他!
要說他負責刑獄多年,明裡暗裡得罪的人不在少數,若讓他短時間裡想出一個要陷害他的人,估計十根手指都不夠用。
再說郭榮,他生前也是到處行商。認識的人也特別多,社會關係相當的複雜,從這個方面入手無異於是大海撈針。
只有再次去看一下現場,說不定能發現一些線索。
但是這起案子,明顯很不對勁!
和一般的陷害不同,這次的兇手明顯高明很多。可以說是環環相扣,滴水不漏。
兇手先是盜取他身上的匕首,再尾隨著他們的身後,等到郭榮進瞭望月客棧,就把握恰當的時機現身。在楊宗謹唱歌的時候,兇手也唱歌混淆視聽,然後露臉。
如果不是因為碰巧有百姓在另一個位置看到楊宗謹,他估計難以洗清罪名。
有一件事最難,那就是我貼身帶著的匕首是怎麼到了兇手的手裡,楊宗謹想到這裡的時候,臉色極其的難看。
很快到了案發現場,望月客棧。
這座客棧,楊宗謹以前來過。經過那次的事件后,望月客棧歇業了數日,除了燒香拜佛,請高人去除邪氣,還把客棧重新裝修了一遍。
只是店老闆萬萬沒想到,剛開張沒幾天,又遇到了命案。
這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天意啊天意。
到了客棧門口,眾人紛紛下馬。
在客棧掌柜的引路下,徑直來到了郭榮被殺的房間。
房間的門是敞開著,一股腥氣飄了出來。
眾人下意識的捂住口鼻,味道有點沖。
來到門口,楊宗謹看了眼門,發現門的轉軸居然裂開了。
難道門是被強行破壞的?
在楊宗謹的思維慣性里,能夠想出滴水不漏的陷害計策的人,應該是一個很有手段的兇手。但沒想到這兇手的手段如此拙劣,甚至可以用「粗暴」兩個字來形容。
「不會吧!他是破門而入的嗎?」楊宗謹有點搞不懂了。
「這門是被巡房的夥計從外面強行撞開的,我們專門找鎖匠來調查,確定這門在被撞開之前,是鎖的結結實實的,而且沒有被撬的痕迹!」
燕駿說完這番話,帶有敵意的眼神看著楊宗謹。
這倒是出乎楊宗謹的意料。
他本來以為這門是兇手在殺害郭榮之前,強行撞開的。
「而且……」燕駿欲言又止。
「而且?」楊宗謹看著他。
「而且這個房間的門窗是緊閉著,窗台上沒有腳印。」
燕駿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這不是一起簡單的殺人案件,而是……
密室殺人!
楊宗謹渾身一顫。
這可是把「誰是兇手」的矛頭,直接指向了他。
密室殺人,又被稱為不可能犯罪。一般的定義是門和窗戶都沒有被破開,並且他們都鎖著,整個屋子是一個嚴密的密室,不存在別的出口。
這種殺人手法十分的精緻。
在別人眼中,恐怕只有他這位,號稱「大宋提刑官」的楊宗謹,才有能力作案。
因為他被讚譽為「推案如神」,必然在這方面很有經驗。以他的能力,說不定是能還原這個密室的,所以他的嫌疑才大。
「這就很有意思,門窗沒有被破壞的情況下,但是死者卻死在了裡面。」楊宗謹的眼神里閃爍著陣陣寒光。
他絕對不相信所謂的密室殺人,任何密室都有破綻。
那麼本案的破綻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