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善良人家
戶主還沒到門口,就被人一腳把門踹開了。
兩塊門板啪嗒一聲,摔在地上。
「老東西你院子里來了什麼人沒?」為首的惡狠狠的問道。
「屋中只有老朽和犬子兩人,並無其他人來過。」戶主回道。
「真的?」為首的人不信,「我剛明明看見有個小夥子逃進來了。」
戶主大叫冤枉。
為首的人罵了一句「老東西」揪住戶主的衣領,再次逼問。
「欸欸欸……老幾位,請別這樣對我爹。」一個少年一瘸一拐的出屋,主動奉上一袋錢。
又道:「他老人家年紀大了,說不定看花眼了。我反正是沒看見什麼人進來,不信的話就搜吧。」
為首的人掂了一下錢袋子,笑道:「早這麼老實就好了,何必受這罪過。」接著話鋒一轉,叫道:「不過我們還是要搜查。」
那人大手一揮,小弟們手持利刃對著草垛就是一頓亂捅。
躲在草垛里的楊宗謹,看到這一幕嚇得渾身發抖。
楊宗謹透過草垛的縫隙,看到這幫追捕他的人,不放過每個角落。更有甚者,衝進屋裡一頓搜查。
「天啊!難道我就要斃命於此嗎?」楊宗謹心裡暗暗為自己捏了把冷汗。
這幫人正一步一步靠近楊宗謹躲藏的地方,使得楊宗謹都能看到他手中明晃晃的鋼刀。
刀尖對準了他所在的草垛,就要一刀下去。
忽然,聽到有人叫:「點子扎手,風緊扯呼!」
這句土匪常用的暗號,嚇得這群搜捕的人離開撤出戶主的房子。
也不知道是撞到鬼,還是怎樣。
沒等楊宗謹想明白原因,就有人給了答案。
只見一大隊禁軍打著火把,從戶主門前跑過。
看來是驚動了官府,使得他們不得不撤退。
楊宗謹暗暗鬆了口氣,但躲在草垛里不敢立刻現身。
「爹你沒事吧。」少年關心自己的父親。
老父親擺了擺手,說道:「我這把老骨頭頂得住,你快去找根木棍過來把咱家的後門抵住。」
「欸。」少年只去了一小會兒,便抱來了一根很粗的木棒。
爺倆合夥把門板擋住門口,再用木棍撐住門板的中心位置,抵住了大門。
戶主拍了拍手,苦笑道:「明日找個木匠,給我咱們家修一修。」
少年笑道:「爹你是太愛錢,剛才要是及時給錢就不會有這檔子事。」
戶主哈哈大笑道:「兔崽子懂個屁,他們根本是來找人,壓根不在乎錢。」
少年一臉寫著不相信。
爺倆正要進屋,楊宗謹從草垛里鑽了出來。
「媽呀!草垛里真有人。」爺倆異口同聲的叫道。
「對不起,我只是路過而已。」楊宗謹說完。
因為距離較近,終於看清戶主面容。
楊宗謹驚訝道:「您是秦懷志。大順珠寶行的掌柜。」
秦懷志大吃一驚,結結巴巴的問道:「你是?」
「我是楊宗謹,就是那個被冤枉搶你珠寶的那個人。」楊宗謹自我介紹了一下。
秦懷志立馬想起來了,笑道:「你是李相公的女婿,那可是真是大貴人。」
「是未來女婿,現在還不是呢。」楊宗謹忙說,「我遇到了點麻煩,現在你家躲到明天早上,不知道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快跟我進屋。」秦懷志邊在前帶路,邊介紹自己的兒子:「這是犬子秦祈,今年十二歲。」
楊宗謹打量了一下秦祈,誇道:「眉清目秀,相貌堂堂,將來必有出息。」
秦懷志樂呵呵地道:「托閣下美言,希望這孩子將來有出息吧。」
楊宗謹進了屋,看屋裡雖然簡陋,但是收拾的整整齊齊,確實有些說法。
「今晚上你跟我兒子住一個屋,我在他屋裡開張鋪,將就一晚。」秦懷志指了指隔壁的房間,「屋裡簡陋,多多包涵。」
「哎呀,老先生太客氣,能有得住就不錯了。」楊宗謹謝過這爺倆。
目前為止,楊宗謹只覺得父子倆年齡有點相差的離譜,再就是明明是珠寶行的老闆怎麼就住這麼簡陋的地方。
其他都算正常。
在他家稍微洗漱一下,楊宗謹將傳位詔書偷偷的用自己脫下的外套包好,墊在枕頭下面。然後躺在床上,睜著眼不敢睡。
秦祈進來,看楊宗謹還沒睡,笑問道:「小哥怎麼還不睡?」
楊宗謹笑道:「第一次待在別人家裡,睡得不踏實。」
秦祈躺在自己床上,側面對著楊宗謹問道:「剛才那撥人為什麼要抓你?」
楊宗謹掩飾道:「我太受歡迎了,那家主人的女兒看上了我。可我不願意娶,就要抓我。」
秦祈聽了,哈哈大笑道:「我父親說你是宰相的未來女婿,怎麼可能有人再敢看上你。可見你是扯謊,沒說真話。」
楊宗謹閉上眼,裝睡著了。
秦祈也是少年心性,見楊宗謹不理他,也就睡了。
其實楊宗謹壓根沒睡,聽到秦祈的鼾聲時,便睜開了眼。
外面靜悄悄的,楊宗謹心裡卻如狂風巨浪般洶湧澎湃。
今天晚上遭遇到的情況,完全可以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來形容。處處透著詭異,無論是皇帝的傳位詔書,還是橫空殺出的刺客和解圍的人,以及假冒的岳父和八賢王都暗藏玄機。
真宗即將駕崩,大宋的朝局將重新洗牌。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
楊宗謹硬撐著不睡覺,直到天破曉。
「快快快……」屋外街道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喝聲。
凌亂的步伐,踏碎了清晨的寧靜。
楊宗謹最是機警,忙穿上衣服並將傳位詔書貼身收起來。
下了床,穿上鞋到前院看到秦懷志。
他孤零零的站在門后,一臉憂愁,眼神里滿是悲傷。
楊宗謹忙問道:「老先生,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秦懷志道:「哎!官家駕崩了。禁軍封鎖街道,全城戒嚴,不許任何人出入。」
楊宗謹如遭五雷轟頂,忙問道:「這得持續多久啊!」
秦懷志搖了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完全看上頭的情況,當年太宗時期戒嚴了三天。」
楊宗謹瞬間頭大,下意識摸了一下胸口。感覺懷裡的詔書,特別的燙手。
因為家裡來了客人,秦懷志特地囑咐秦祈殺雞款待。又燙上一壺酒,並幾道拿手的小菜。
三人圍桌而坐,一起吃飯。
席上,楊宗謹請教秦懷志如何離開這裡,說道:「我有急事需要回府,一刻都不能耽擱。」
秦懷志道:「想要離開其實不難,難就難在配合。」
「怎麼配合?」楊宗謹問道。
「這需要有人裝病,另一人送你出去。」秦懷志回道。
楊宗謹立馬離席,跪在秦懷志面前,叉手道:「請老先生務必幫忙,讓在下有機會出去。如果成功,我一定百倍酬謝。」
秦懷志忙扶起楊宗謹,並道:「不必行此大禮,老朽幫你就是了。」
楊宗謹心裡這才感到安穩。
秦懷志讓秦祈裝生大病的樣子,由楊宗謹背著離開秦家。
剛出門,便遇到禁軍的阻攔。
楊宗謹按照秦懷志交的話說道:「我弟弟病的很嚴重,需要去請大夫。」
禁軍喝道:「官家駕崩,舉國哀悼。爾等刁民擅自出屋,該當何罪!」舉手就要打。
楊宗謹忙按照秦懷志說的第二招辦法,給錢。
掏出銀子的剎那,禁軍高高舉起的手立馬放了下來。
「那就快去吧,別耽誤生病。」禁軍放了一條路。
楊宗謹就這麼著一邊背著秦祈,一邊靠撒錢來到李府門口。
咚咚咚……
楊宗謹拍了幾下門,沒有任何反應。
「府里有人嗎?我是楊宗謹!」楊宗謹大喊幾聲,終於引來李府下人給他開門。
「您可算回來了,老爺在家等著急了。」官家李旺看到楊宗謹時,眼前一亮。
楊宗謹在李旺的帶路下,帶著秦祈往前廳走,遠遠的看見岳父李迪正在府里走來走去。
「你回來就好。」李迪主動迎了上來,「東西呢?」
楊宗謹忙把懷裡的詔書拿出來。
李迪立刻整理衣帽,一臉鄭重的雙手從楊宗謹手中接過傳位詔書。
打開一看,不出意料傳位給太子。同時命皇后和淑妃輔政,上尊號皇太后和皇太妃。
李迪收起傳位詔書,對楊宗謹道:「賢婿辛苦了,快到自己房間休息。我拿著這份詔書,趕緊入宮。」
「是。」楊宗謹帶著秦祈就要往自己的屋走。
忽然,李迪去而復還。
「我想過了,賢婿是唯一經手過詔書的人,應該更能證明詔書的真偽。」李迪拉著楊宗謹的手說道,「你隨我一同入宮,再回來休息不遲。」
楊宗謹指著秦祈,問李迪道:「他怎麼辦呢?」
李迪命李旺好生照顧秦祈,接著拉楊宗謹離開李府。路上邊走邊戴孝,腰間的束帶換成白色,頭上的帽子也要圍一圈白布。
到了府門口,翁婿倆共乘一輛馬車趕往皇宮。
路上,楊宗謹說起昨晚上發生的樁樁件件。
李迪認真的聽著,時不時發問。
最後,楊宗謹擔心道:「這份傳位詔書,只怕難以起到作用。」
李迪嘆道:「願天佑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