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掙扎

等我慢慢消化了這個消息，我問：「媽媽，既然您有那麼厲害的一位父親，為什麼要坐那麼多年的牢？」

母親臉上現出一抹難掩的痛苦，半晌她沉聲道：「因為這麼多年我一直在跟你外公賭氣，所以隱瞞了自己的消息，又覺得自己無處可去，所以任憑死者的親屬操作，被判了無期徒刑。」

我怔怔地看著她，不能理解地問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讓您寧願坐一輩子牢也不去聯繫他？」

母親嘆了口氣說：「這件事說來話長，都過去了，不說也罷。」

看到她難受的樣子，我也不打算就這件事追問下去，於是改問道：「您現在跟外公和好了嗎？」

她默了默說：「算是吧……其實現在早已經不是我能不能原諒他的事了，而是他能不能原諒我的事。」

我又忍不住問：「到底什麼事？」

她眼睛濕潤了，半晌忍不住用手抹了起來，「我現在才知道你外婆因我而死，你外公恐怕今生都不能原諒我了！」

「啊！」我愣住了。

儘管母親沒有說更多，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一段很沉重的往事，看到她神情極度的痛苦沮喪，我實在不忍再問下去了。

我慢慢坐回她身旁，輕輕攬了她的肩膀，猶如攬著一個脆弱的孩子，就在這一刻，我真的感到母親——老了！

我輕聲安慰，「媽媽，別太傷心了，即便您當年做錯了什麼，這麼多年您受的苦也足以抵消您犯的錯。無論外公能不能原諒您，我想外婆一定會原諒您的，就像……就像無論我做的多麼過分，您都能原諒我一樣！」

「會嗎？」

母親用那一隻尚且還能視物的渾濁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生怕我會給她一個否定的回答。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會的，媽媽！」

她握著我的手，貼緊她的額頭，不動也無聲，但是有溫熱的液體順著我的手掌淌下！

母親的情緒很不穩，我不能問更多，只能這麼靜靜地陪著她。直到她情緒好了一些，我便讓她早點休息了。

不是不能陪她更久一點，而是我自己的內心還在激蕩，我衝進卧室，看到蕭明南正坐在床頭看書，於是便那麼不遠不近地定在那裡。

蕭明南看到我急匆匆的樣子，忍不住蹙眉問道：「鶯鶯，怎麼了？」

我那麼不遠不近地看著他，熟悉的面龐、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氣息讓我慢慢平靜下來，但我還是猛地撲入了他的懷裡。

「明南！」

他輕輕地抱著我，焦急地問：「鶯鶯，怎麼了？」

我緊緊地抱著他，不知道是喜是憂，只覺得整個胸膛又鼓動起來，許久我才說出話來，「明南，明南！」

「嗯，怎麼了？到底怎麼了，鶯鶯，媽媽跟你說了什麼嗎？」

「嗯。」我抬起頭來看了看他，內心的各種情緒已經完全轉化成了喜悅，我脫了鞋子，爬上床，坐進被窩裡，拉著他的手，看著他，興奮難耐地說：「明南，原來我的外公還活著。」

「哦？這是好事！」蕭明南嘴角也揚了揚，顯然在替我高興。

「明南，原來我也是名門之後！」

蕭明南微怔地看著我，「鶯鶯，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繼續說：「原來我的外公就是董丹琦的爺爺！」

「什麼？」蕭明南聽到這個消息愣住了。

他的反應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欣喜地看著他，「原來我也不是沒有依仗的！明南，我真的好高興，原來我也是有身份有背景的！這簡直就像是在做夢！一定是在做夢！明南，你掐我一下，看看疼不疼，快掐我一下！」

「鶯鶯！鶯鶯！你冷靜點！」

他握了我的手，臉上並沒有出現想象中的興奮，反倒整張臉都凝重起來，「你沒有做夢，這是真的！」

「嗯，是真的！可是明南，你怎麼了？你不高興嗎？這是個多麼令人興奮的消息啊！我一直活得像是一隻隨意被人踩踏的螞蟻，可是現在我竟然有了這樣的身份！明南，你說是不是上天看不過眼了，終於要讓我揚眉吐氣了！」

「鶯鶯！鶯鶯！你冷靜點！」蕭明南仍然那副表情地看著我，「我知道你從小到大受了很多委屈很多苦，挨了很多白眼和欺負，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

「但是什麼？明南，你為什麼不高興呢？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嗎？」我不解地看著他。

他輕輕攬了我的肩膀，柔聲說：「鶯鶯，你想見外公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見了之後呢？你還要渴望從他那裡得到什麼嗎？」

我一怔，這個問題我倒真的還沒有來得及想，蕭明南既然這麼問了，我便想了想，回道：「該我的我不介意收下！」

蕭明南苦笑，「鶯鶯，那就意味著你將捲入董家財產之爭，蕭家爭成什麼樣子，你是知道的，我只能告訴你，董家只會比蕭家斗的更狠！」

我徹底愣住了，土生土長的我真的沒第一時間去想這些豪門內部的殘酷爭鬥，但是那又能怎麼樣呢？我要因為這個而放棄嗎？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不能還沒有試試就放棄吧！

「鶯鶯！」蕭明南繼續說道：「聽我的，放棄認親吧！」

「放棄認親！」我獃獃地看著他。

他點了點頭，「是的，鶯鶯，我們現在過得很好，我們的錢足夠我們花了，再奢求更多，只能反受其累！」

「可是，可是他是我外公！」

「鶯鶯！」蕭明南深深地看著我，「聽我說，我知道你很希望多一些親人，但是這麼多年你沒有外公一樣過得很好，相信他沒有你也一樣過得很好。」

「呃。」我弱弱地回道：「我們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甚至現在他還不知道我的存在。」

「所以，鶯鶯，放棄吧！」

「可是……」我不甘願地看著他，「可是明南，你願意讓別人以鄙視的目光看我嗎？在他們眼裡我是配不上你的小丑，我離過婚，我跟其他男人有過牽扯，我沒有身份，沒有背景，沒有財力，只有一樣離了婚都對我不管不問的父母，現在母親終於回來了，卻還頂了一個殺人犯的帽子！明南，這樣的我……這樣的一個我，該怎麼站在你身邊，這樣的一個我，該怎樣讓七七八八在眾多的孩子中抬頭！」

「鶯鶯！」蕭明南將我擁緊，「我知道我這麼做委屈你了，但是為了你的安全，為了我們日後能生活的平靜，你就聽我這一次好嗎？哪怕日後所有的事我都聽你的！鶯鶯！」

「不！不！明南！」我推開他，努力地搖著頭，「我不能放棄！」

蕭明南抿了抿唇，我知道他在隱忍，許久他還是溫聲說道：「你說過，你什麼都聽我的！」

「但是這一次不可以！」

「鶯鶯！」蕭明南忍的辛苦，聲音大了一些，「你要那些虛名有什麼用？難道那些東西能比我們一家人平靜地過日子還要重要嗎？」

我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可是想到自己前半生那麼多的無助和難耐，我就無法同意他，於是果斷地迎視著他的目光，「明南，對不起，我不能放棄，就像你不能為我放棄你的仇恨一樣！」

蕭明南一怔，許久，狠狠地抿了抿唇，「鶯鶯！我答應你，答應你放棄復仇，你也答應我遠離董家好不好？」

看著他深沉不見底的眼瞳，我覺得我就要被吸進去狠狠地翻攪了，於是我閉上了眼睛，讓自己好好想一下。

想到自己以後生活的平靜幸福，我就忍不住開心，忍不住要點頭答應他，可是想到我只能做他這棵大樹下的小樹，永遠被庇護著，我還是毅然地搖了搖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