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獄中情愫
辦理探獄的手續江河水明白,因此沒費多少周折就獲得了機會。不過,探獄的頭天晚上他失眠了。往事並非過眼煙雲,就像一部永遠都放不完的連續劇,……最終他還是被一陣猛烈的炮火聲驚醒了。不知啥時候?他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場戰爭中。窗外漸漸亮了起來,他獃獃地坐在床上,直到眼前那些永遠也不會老去的面孔,一個個又消失在了記憶的深處。
監獄是新建的,陰森可怖地坐落於市郊的一處山坳里。江河水懷揣著兒子來的那封信,手裡領著一些蘇春艷平素喜歡吃的東西,早早地就來到了候探室。這時的人還不是很多,彼此雖然不相識,但心情都是一樣的。他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獄警終於喊到了他的名字,他被引進了一間會見室。幾乎就在同時,另一扇鐵門在一陣金屬的碰撞聲中開啟了,蘇春艷緩緩地走了進來。「哐當」一聲響,鐵門又被重重地關上了。室內裝飾頗具人性化,就如家裡的會客廳。儘管如此,這裡畢竟還是一個人間煉獄,沒有微笑,不存在公平。能安排兩人在這裡會面,是因為蘇春艷只是一個不具攻擊性的經濟犯。她身著黃色囚服,梳著傳統的齊肩短髮;難怪天生麗質,都到了這種田地了還一點兒都沒走樣。她看著江河水,原本顯得蒼白的臉上隱現出一絲的笑意;想說什麼,可就是張不開嘴。
江河水將手裡的東西放在茶几上,微笑著走到她的面前。「快過年了,來看看你。」
蘇春艷面對這個曾經被自己深度傷害過的男人能說什麼呢?惟有愧疚和自責。他能如此淡然地來看自己真是出乎意料。這樣的男人滿世界不能說是絕無僅有,但可以說確實也沒有幾個。她開始動情了,伴著一聲長長嘆吁、眼淚汩汩而流。
江河水默默的將她攙扶到沙發上坐下,又遞給了她一頁面巾紙。蘇春艷拭去淚水,「家裡都好吧?」
「活著的都還好。」
蘇春艷猛然一愣怔,死死的盯著他,揣測著他的言外之意,不禁為自己的兒子擔憂起來。
江河水簡單地向她訴說了鄭淑君的事兒,讓她的眼淚又一次流了出來。沉寂了許久,江河水把兒子的信交給了她。
蘇春艷看完信后並沒有顯得很激動,「連我兒子都說我貪婪無恥。」神色黯然地說了句,接著又深深地唉嘆一息。
「行啦,你也別計較這些啦,至少他還認你這個媽。關鍵是孩子懂事啦。」
蘇春艷突然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他,「感情你是沖著你兒子的面子來看我的,是不?」
「這難道不是一個好理由、好借口嗎?不然我憑啥呀?對不?」江河水含著笑反問道。
蘇春艷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於是心裡又恢復了平靜。
江河水又不無玩笑地對她說:「其實,你已經太幸運啦,要是按照小林子的標準,槍斃你幾回都不虧。」
蘇春艷對他說的非但沒有當回事兒,反而還笑了,似乎很滿足。江河水的話的確說到了她的心坎里。起初她也很恐懼、很絕望,心想這回可徹底地完蛋了;萬萬沒想到,法院最終才判了自己兩年多。後來她斷定,法院的量刑肯定是受到了某種外部因素的影響,自然也想到了江河水、許書記、林主任,……
此時此刻,她看著江河水,心裡總還是覺得這件事兒不靠譜:「我的事兒你幫忙啦?」
「唉,」江河水本不打算把有些事告訴她,「為了你,老兩口都傾家蕩產啦,小林子也搭上了好幾萬。」
都啥時候啦,這一家人的心裡還裝著自己?蘇春艷想著、臉色漸漸又難看起來,眼框里的淚水打著滾兒。「我欠下的太多了,往後該咋還哪?」
「你就別瞎尋思了,」江河水安慰她:「我的意思無非就是讓你能知足常樂,好好的改造自己。不就還有兩年多嘛?彈指一揮間的事兒。」這話讓他說得也忒輕鬆。
蘇春艷流著淚,狠狠地點了點頭,再也忍不住地癱在了他的身上,啜泣不止。
江河水替她拭去淚水,又把小林子辦廠的事兒告訴了她。
蘇春艷揉了揉泛紅的眼睛,「小隨緣咋樣了?挺好唄?」
一說起小隨緣,江河水頓時就來了精神頭兒:「好著吶,都快走道了;長得可漂亮啦,誰見了都稀罕;有人還上門兒花錢買吶,十萬塊我沒幹。」
「真的?」蘇春艷破泣為笑,覺得也太有意思了。
江河水接著又十分遺憾地說:「只可惜呀,淑君在臨走前已答應把孩子接過去,沒曾想……」
「那等我出去了嘍就給孩子當親媽,到時候你還要我不?」蘇春艷的心情好了起來。
江河水瞥了她一眼,故作正經地說:「有啥要不要的?不要你能咋整?將就著過唄。」
蘇春艷要的就是這句話,心裡又燃起了對未來的希望。
兩人正說在興緻上,不知覺中會見的時間已經到了。獄警帶走了蘇春艷。
「別忘嘍謝謝爸和媽,還有小林子。」蘇春艷在那扇大鐵門前向江河水大聲地說。
江河水含笑目送著她,向她擺了擺手,一直到大鐵門「哐當」地一聲被關上……
江河水剛回到家,小林子便心急火燎似地告訴他,說香港的黃老闆已欣然答應了他的邀請:春節來內地和他們一起過春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