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香煙不斷
後來劉峰跟他說起這事，少年心頭那絲愧疚才煙消雲散。
肖戰雲回到房間，順手把門掩上，到八仙桌前，揭開香爐耳蓋，以火摺子點燃一塊入手極沉的水香，蓋上香爐耳蓋，煙氣便順著鏤空的爐蓋飄蕩而出，徐徐以噴。
這座雙捧大小的雙耳香爐是劉峰吩咐師侄拿過來的，一同拿過來的還有一支紫木香龕，香龕內有七枚沉甸甸香塊。據那位道童說，這香塊名為沉水香，取自流雲河溪底。道觀香火旺盛，繞觀流溢，難免會有不少香火氣融入四周水汽。
隨之沉澱進入河底，所以每隔幾年觀子便會從河底打撈些香火氣，再配合河底靈氣淤泥煉成香塊。這香塊燃燒后，除了香氣流溢，香煙不斷，營造出好似人間仙境那種朦朧的景緻外，最為直白的功效就是能讓人靜氣凝神，修鍊之時點上一枚，可使修鍊者心境不波，抵禦心魔作祟。
沉水香在外世極受追捧，不管是山澤野修還是名門望族都喜好收集此香。野修以沉水香輔助修鍊可事半功倍。眾所周知，野修多數走的是殺伐搶掠的野路子，心魔較之正統門派弟子本就要重很多，所以對於沉水香一向都是求之若渴。
至於名門望族，家珍豐厚，自然不需此香來輔助修鍊。沉水香清香宜人，如清風送水波之新麗，可清污濁之氣，所以名門望族喜好以此香來驅除濁氣。還有一點好處，此香若是燃的年頭久了，可在家族凝聚出一縷香火氣，遠遠觀之，香火氣息流溢，可庇佑子孫人丁興旺，亦可邪祟不侵。
一塊拇指大小的沉水香，價值約莫幾枚古金錢，相當值錢了。
在摩雷觀還被人廣為周知時，有些虔誠香客不遠萬里前來禮拜，當時摩雷觀贈送香塊以此答謝香客，後來不少人紛紛效仿，由敬道之心改為求香之欲，摩雷觀便專門派人來勘驗香客心境，只贈有緣人和誠心敬道之人。就這麼一手，使得摩雷觀名聲爛大街，得不到贈賜之人，便生出詆毀之心。
面對人心不古，就連摩雷觀也沒什麼好的應對法子，只能無力嘆息，天下教化何以出？
房間內清香繞室，隨著煙香的瀰漫開，整個房間像是升起了一層紗霧，如浩渺水紋，促狹遊盪。與此同時整個房間亦是冰涼如瓷，好似秋高氣爽時節。
肖戰雲盤坐在床榻上，深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清新氣息，心境祥和寧靜，如入定僧境。
他從懷中掏出那本糙黃皮捲軸，橫放在腿上攤開，而後低頭凝視這捲入手如黃沙磨礪又如細雷翻騰的黃皮集子。
黃皮集子約莫女子頭巾大小，攤開后，剛好將少年郎的雙腿覆蓋完全。整個黃皮集子大致分為兩個板塊，攤開后的捲軸頁眉處，有一行斑駁字體，黃皮為底，黑墨作書，看起來頗有古意美感。
馬王堆導引之術圖集。
九個字，剛好契合道家所說的九為一圓滿周天，九這個數字在道家佔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所謂九九歸一，便是道家高深思想。道家經典典籍中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無窮極，無窮極既是九。
往下是鳥跡般的錯亂小字，字體略顯扭曲簡潔，跟肖戰雲所看的遊俠小說集中的字跡大相庭徑。它應該已經被時代所拋棄了，畢竟這種字體講究的是以形解意，不夠簡潔凝練通俗易懂，應該是遠古之時文字尚處在雛形時的遺留物件。
肖戰雲費盡心思的細瞅這篇啟示宗義的文字，每個字都細細推敲，而後再通篇結合查漏補缺，以免扭曲本意。
約莫花了半炷香的時間，少年終於鬆了一口氣，確定大致無錯后，才放下心來。
糙黃皮子捲軸開篇極為大氣磅礴，若是由劉峰來撕開這部捲軸，他只需稍稍催動一絲雷法便能催發其中的大意象，可惜肖戰雲並非修者，催發不出那股子意象。
吐氣有一，納氣有六。吹噓呼吸，吐故納新。神清心不擾，心靜欲不牽，臻至大成，可吞風雷。
字數不多，百餘字而已，但其中隱藏的大氣象卻是千變萬化，像是一篇震爍千古的歌賦那般百轉千回。
肖戰雲在心中連貫默念后，震撼不已，低聲喃喃道：「呼吸之間，可吞風雷。該是何等的巍峨氣象？」
他最先想到的是在自己離開紅燭鎮，一路倒走向亂墳冢時，天際那片被老掌柜牽引而起的踴躍雷光，當時在少年眼中，足以驚為天人，璀璨至極。
這部意象深遠的法訣，真能一口吞吐漫天雷？少年郎是有些懷疑的，畢竟人之常情，任何法訣的創始者大多喜好往自己臉上抹金，喜歡往大了吹噓。
再往下看，是一幅寥寥幾筆勾勒而成的樹枝圖，說其樹枝圖是因為這些圖畫簡潔明了，以形似瘦弱樹枝的線條勾畫而成，樹枝圖上人形體態纖細，各種姿態依次排開，連接起來像是一部完整的修鍊法門，那麼此圖可能就是修鍊導引之術的關鍵所在。
肖戰雲數了下，圖畫數量剛好契合字數，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純粹巧合。
而後他認真端詳起來，纖細人形樹枝圖上，又有類似節點的凸起物，像是修剪枝椏后遺留下來的小樹瘤，肖戰雲大致確認了下這些凸起物，應該是人身內的脈絡節點。
導引術，在道家一脈又被稱為道引術，顧名思義，是道家修鍊的根基。不過修者界又好稱之為吐納訣，它是打通人身，淬筋煉脈的法門，想要成為修者，筋骨脈是必須要打磨的，沒誰能夠例外。
先打筋骨脈，再磨精氣神，從此超脫成仙人。這是與俗子的根本區別所在，俗子壽命百年便是大限，修者只要持續登高，生命便會一直延續，至於能不能做到壽與天齊的止境，要看個人造化和氣運。
導引術在俗世中又被稱之為養氣術，可以看出，凡夫俗子亦是可以修鍊此術。沒有修者之資的俗子多是用來養神育性，強健骨骼，稍增年壽。不少俗子依託這門養氣術的功德，只要勤加砥礪，便可以在體內流轉一絲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