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過濾
2032年10月11日,大暴雨。停電第20天。
這個城市彷彿被太陽遺棄了,從9月23日那天開始,太陽落下去以後再也沒升起過。
每天都是無盡的大雨,狂風暴雨。
感覺天上有個大海,不停往下漏水,也不知這麼多的水究竟從哪裡來。
上一次領取救濟糧是八天之前,停電第十二天。
糧車上的救援人員說,燈光變幻成紅色時,公民可以憑藉身份證領取第二份。
可救濟糧不過發放了三天,就消失不見。
連帶著那一道撥開雲霧的燈,象徵著光明和希望的燈,也永遠消失在了這無盡的黑暗之中。
太陽風暴以後並非所有電力設備都被損壞。
有一部分較為幸運的電力設備還能使用,前提是它可以一直有電。
二十七巷裡就有好幾個可以點亮的手電筒,據說是放在車尾箱里,形成了天然的法拉第籠。
因而幸運地保存了下來。
不過用上數日後,也沒電了。
起初最開始停電時,城市裡還能看到電燈的痕迹。
有商場發電的,有公共服務設施還未完全損壞的部分,也有個別家庭尚有未被損壞的電力設備的。
但到後來,夜晚逐漸被燭光侵蝕,電子燈好像成為歷史,漸漸、漸漸退出了舞台。
沒有了各項小視頻、小說、電視劇、電影、動漫、綜藝、遊戲等娛樂活動后,人們的主要精力全都放在了麻將、撲克、八卦、罵街、睡覺、甚至是跳繩上。
人們變得有絕對充足的時間來觀察這個城市的變化。
起初最開始停電的幾個晚上,還能聽見人們的歡聲笑語。
後來雨下得太久了,氣氛變得沉悶。
救濟糧車來了以後,歡聲笑語又回來了。
可糧車突然消失無蹤以後,整座城市忽然陷入了一種沉悶的無力而絕望的掙扎之中。比之前更甚。
街道上肉眼可見的屍體越來越多,天氣越來越寒冷,越來越多的人感冒、發燒、腹瀉、沒有食物、沒有現金。
梁書宇領取救濟糧回來的第二天有些低燒。
幸好家裡有足夠的感冒藥,他身體又還算不錯,燒半天以後就好轉了。
於是出門變成了更加謹慎的事情。
街坊鄰居們說,附近有好好幾個小孩還有老人都因為感冒發燒在煎熬,可能命不久矣了。
醫院不收人,他們根本忙不過來。診所沒開門,連衛生站都不開門。
有個孩子幾乎快被燒死,家長抱著孩子去衛生站。
衛生站不肯開門收治,家長直接砸開了衛生站的捲簾門,兩幫人打在一起,孩子被當場砸死了。
誰砸的不知道,分不清了,於是兩邊開始血拚,死了三個人,有兩個是衛生站的工作人員,一個是老中醫,是個是他的學生兼女婿。
後來衛生站當夜被搶劫,裡面的藥物一洗而空。
衛生站兩人的屍體如今還橫在裡面,據說是由於女兒和孫子正巧去了外地,被這場停電滯留。
或許等她知道這噩耗時,二人的屍體已爛透了吧。
「書宇,幫我提桶水下來。」正在廚房中忙碌的梁英道。
梁書宇他們家是小三層加一個天台,從停水以來他們家所有的水桶全扔到天台上接水去了。
後來魏有祺家也拿了十幾個桶上去,魏有祺家別的不多,就是垃圾桶、水桶、掃把、拖把一大堆。
因此天台上滿滿一堆水桶。
不過這雨水不能接來就直接使用,裡面有很多污漬垃圾,得先將裝滿的水桶提到樓梯間靜置幾天,才能拿過來簡單過濾后煮沸,用於洗澡洗頭等。
每次從樓梯間拿走一桶水,就要從天台上放一桶新的進去靜置,這是三家的默契。
二樓也是在此處用水,他們家就出了一個水桶,不過其餘兩家也不在這種閑置的資源上和他們計較。
還有一點,天台上的水桶很多,雖然每天都能接水,但卻不能放任它一直被丟在天台。
每隔幾天要將多餘的水桶倒掉,還要清洗水桶,重新接新的雨水。
否則水桶中會沉澱大量垃圾,甚至產生大量細菌,增大了過濾和消毒的難度。
梁書宇小心翼翼地提著一桶乾淨的水穿過客廳抵達陽台,陽台的門一打開,便湧進來巨大的推力。
有點像游泳池的排水孔突然被打開的感覺,梁書宇在孔里。
關上陽台的門,風力就變得小很多。
風就是這樣,你給它一條通道它才能吹得更猛,若是遇到沒有縫隙的牆,它也不過是無頭蒼蠅,無計可施。
梁書宇要在陽台上對這水進行簡單的過濾和消毒,上一回他們去小商場沒買到凈水片,卻買了兩桶消毒劑,現在就用上了。
過濾裝備用的是梁英的絲襪。
梁文靜也有絲襪,不過她的那些都是幾十塊錢的便宜貨。
他母上大人的絲襪全都是二三百起步,兩者之間的差別還是挺大的!
從肉眼看,梁英的絲襪還會反光,做工精密細緻,即使用力拉扯也不抽絲不透肉,用來過濾再好不過。
將一桶水過濾好,它已經從略帶渾濁的模樣轉變成清澈可見的透明。
再滴入幾滴消毒液攪拌殺菌,靜置到今晚上就能使用了。
今天這通水是用於食用的,平時洗澡用的水只需要簡單過濾即可。
梁書宇出於謹慎的考慮,一直沒使用過蓄水桶中的水。
所以家中蓄水缸的水用完以後,他就琢磨著開始使用雨水。
如果有一個凈水器就好了,可惜他們家這是老房子,一直沒裝凈水器。
「水弄好了。」梁書宇道。
「準備吃飯。」梁英從廚房中端著鍋走出來,他們今天只煮了白飯,配菜是一罐霉豆腐和錫紙烤火腿。
霉豆腐和火腿腸都是前幾天梁書宇出去大商場買的。
「姐,吃飯了。」梁書宇去梁文靜的卧室喊她,梁文靜此時正趴在書桌上用草稿紙寫小說。
她似乎沒聽見,梁書宇悄悄地伸過頭去偷看。
「2032年10月11日,大暴雨,停電第20天,媽的!昨晚上想窩粑粑,好像被人看到了,嗚嗚嗚我去大爺的……」
梁書宇:「……」是在寫日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