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裂變 江湖救急
三名少女正是裴家姐妹,年紀稍長的一點是裴幽,另一個是御史大夫裴蘊的女兒裴喜兒,而失手打碎琺琅瓶的大眼睛少女正是進京沒有幾天的裴敏秋。
後天便是樂平公主壽辰,這次壽辰邀請廣泛,大臣妻女也能參加,她們三人也將出席,三人便商量著來利人市買幾件首飾,三人剛選完首飾付了錢,就在起身時,裴敏秋沒站穩,不小心碰到了櫥櫃,結果櫥柜上的一隻琺琅瓶便摔落下地,跌得粉碎。
裴敏秋聽說一隻花瓶就要價值五千吊錢,她深深低下頭,吹彈可破的俏臉脹得通紅,她一共只有六十吊錢的積蓄,讓她怎麼賠?
她就像一隻受驚的小天鵝,怯生生站在角落裡,楚楚可憐。
裴家規矩嚴厲,一般這和錢物方面的事情,都是各房管各房,家族不會插手,而她的父親在老家聞喜縣,不可能過來替她賠錢,難道要她去找祖父嗎?
這時,裴幽忽然忿忿道:「這也不行,不能你說多少就是多少,如果你訛詐我們呢?」
康奈爾見她不信,便把一隻花瓶裝進盒子里,遞給她,「姑娘,你隨便去哪家問問,問問他們這隻花瓶值多少錢?」
「我當然要問,不能由著你漫天要價。
裴幽接過盒引對兩個妹妹說:「你們稍等我一下,我去別處問問。」
她轉身便走,卻險些和楊元霸撞在一起,楊元霸連忙閃開,這時,裴敏秋也轉過身,一眼看見了楊元霸,愣了一下,她脫口而出,「是你!」
她這一聲『是你!……聲音非常耳熟,楊元霸忽然想起來了……這個少女不就是在灞上,坐在馬車裡那個女子嗎?雖然沒有見過她的面,但她的眼睛和聲音,楊元霸卻見過聽過。
「你就是灞上那個姑娘……是吧!」楊元霸撓撓頭問道裴敏秋勉強抿嘴一笑,她隨即又難過地低下頭,小聲說:「我今天闖了大禍。」
康奈爾心中開始苦澀起來,原來楊元霸
和這個闖禍少女認識,這一認識可就麻煩了。
「沒事的。」
楊元霸笑著安慰她,「這個康奈爾大叔是好人,他不會為難你。」
楊元霸又拍拍康奈爾的肩膀,笑道:「大叔……是吧!」
康奈爾臉上苦得快擰出水來……這讓他怎麼說……這時,裴幽回來了,她就在隔壁店裡問了問,她的臉色十分難看,看得出問得結果讓她失望,她問到的價格比康奈爾的價格還要貴,這可怎麼辦?
「大姐,問到了嗎?」裴喜兒上前悄悄問道。
「敏妹,你過來一下。」
裴幽向裴敏秋招招手,三個女子聚在一起,裴幽小聲對她們道:「隔壁店裡說……至少值一萬兩千吊,我們商量一下該怎麼辦?」
「大姐,還是告訴祖父吧!這還能怎麼辦?」裴敏秋幾乎要哭出來了。
「不到迫不得已,我們不能告訴祖父。」
裴幽想了想道:「實在不行,我就動用嫁妝。」
「大姐,不能,不能讓你動嫁妝,這絕對不行!」
裴敏秋堅決搖頭,「這件事我去給祖父說,是我犯的錯,我願意承擔。」
「再想想別的辦法吧!不然,我們再去找其他姐妹湊一湊。」裴喜兒也不友贊成告訴祖父。
楊元霸的聽力非常敏銳,儘管她們三人在一旁竊竊私語,他卻聽得清清楚楚,他心中暗暗嘆息,這三個小娘還是太單純了,一點不懂人情世故,哪有按賣價賠錢的道理?
楊元霸知道拂棘國也就是東羅馬拜占庭帝國,他聽康巴斯說過,從那邊運來的貨物,一般都是十倍利潤,康奈爾這對琺琅瓶要價一萬吊,那成本也就是一千吊左右,賠一半就是五百吊,哪有真賠五千吊的道理,這個康奈爾明顯是在宰人家,他讓那個女孩拿著他的花瓶去問價,人家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當然會配合他喊價。
這三個少女估計真是裴家的千金,天真單純,怎麼斗得過這些的粟特商人。
楊元霸本來不想多事,可是那個闖禍的少女他畢竟認識,既然打了招呼,不管的話,這個面子就有點過不去了,況且那個少女楚楚可憐,使他也心有不忍。
「康奈爾大叔,這對琺琅瓶我買下吧!」楊元霸笑道。
三名少女一起回頭,驚訝地望著楊元霸,裴敏秋知道是怎麼回事,慌忙擺手:「楊將軍……」
裴幽早就注意到楊元霸了,聽妹妹的語氣,好像還認識此人,便低聲問她,「這個人是誰?」
裴敏秋俏臉一紅,期期艾艾道:「他就是那個楊元霸。」
「哦!」裴幽眼睛頓時一亮,「原來他就是楊元霸,好一個英武的年輕將軍,難怪他能把賀輔伯一招掃下馬。」
那天比武,因為距離太遠,她們都沒有看清楊元霸的長相,但楊元……霸當時的勇猛英姿給她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裴幽,她自小崇拜武將,她已經在有意無意中把楊元霸當成了她的偶像,今天見到真人,她心中忍不住怦怦跳了起來。
楊元慶笑了笑說:「沒事的,我有一個朋友也是粟特商人,我讓他從楠棘國帶一對同樣的花瓶回來,你們回去吧!這件事我來解決。」
「楊將軍,這不行,這麼花瓶這麼貴,不能麻煩你。」裴敏秋依然不肯。
裴幽雖然沒有什共商場經驗,但她十分聰明,她一下子聽出這裡面的名堂,對啊!去楠棘國買肯定要便宜得多,她怎麼沒有想到。
她拉了妹妹一下,低聲道:「先讓楊將軍替我們墊上,我們再還給他。」
「可是那麼大一筆錢,我們怎麼能讓人家墊?」
裴敏秋十分著急,關鍵她和楊元霸也沒有什麼交情,也就是問個路,一面之緣而已,怎麼能讓人家墊錢,她知道楊元霸是正好碰到了這件事……面子上過不去,人家是不好意思不管,自己怎麼能厚顏接受。
她向楊元霸婷婷行一禮,「多謝楊將軍仗義……心意我心領了,但這件事,還是我們自巳解決,我這就去找祖父。」
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楊元霸認識對方,又開了。,康奈爾這個人情就得給了,否則他對康巴斯也交代不過去,況且他們畢竟是粟特人……在異國做生意……盡量不要得罪當地權貴,給楊元霸一個面子,說不定以後有事還可以求他幫忙~
「算了,三位姑娘,這對琺琅瓶我和楊公子談,我們之間好說,也不一定要賠錢,你們回去吧!以後要當心一點。」
裴敏秋還想婉拒……裴幽卻拉了她一把,不准她再說多餘的話,人家都說到這個程度……自己再堅持就傻了,她向楊元霸行一禮,笑吟吟說:「多謝楊將軍相助,所墊之錢,我們一定還上。」
她拉住裴敏秋的手,小聲道:「敏妹,喜兒,我們走吧!」
裴敏秋走了幾步,卻又回頭向楊元霸望去,一剪盈盈秋里充滿了感激之情。
楊元霸笑著向她點點頭,等她們走遠了,這才對康奈爾笑道:「算一下,我需要賠多少?」
「楊將軍,算了,這對琺琅瓶本錢也只有九百吊,我下次再去君士坦丁堡買一對就行了。」
楊元霸卻從袋子里摸出六十枚東羅馬金幣,價值六百吊錢,放在桌上笑道:「我只有這麼多,多了我也賠不起。」
離開波斯邸,時間已到中午,楊元霸便來到西市門口的一家規模頗大的酒肆,酒肆叫做『酩酊醉鄉」足有四層樓高,佔地約兩畝,前天他和單雄信等人在這裡喝過一次酒,對這裡感覺不錯。
他剛走到門口,一名伙六便熱情迎上來,「客人,上樓喝一杯吧!今天小店剛進了滎陽的土窟春,上等美酒,機會可不能錯過。」
「二樓天堂有位子嗎?」
「有!有位子,客人樓上請。」
楊元霸把馬韁繩扔給他,便向二樓走去,此時正值午飯時間,酒肆里格外熱鬧,二樓擺了二十幾張坐榻,一大半都坐滿了客人,都在竊竊私語,談論著昨天晚上發生的大事。
「聽說賀輔伯刺殺晉王被處死了!」
「他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刺殺晉王?」
「誰知道呢?他一向魯莽,先帝時幾次差點被殺,但先帝都饒他了,這次他遇到了厲害的皇帝,新皇帝就不會饒他了。」
楊元霸穿過人群,找到一個靠窗的空位坐下,一名夥計立刻上前應話,楊元霸對吃飯不講究,隨意道:「一壺土窟春,一盤肉餡蒸餅,三斤醬羊肉。」
「客人再來條魚吧!小店的紅燒渭河鯉魚是京城一絕,也不貴。」夥計笑吟吟勸道。
這裡的燒魚是不錯,味美絕佳,楊元霸上次吃過,他便點點頭,「可以,就來一條。」
「好咧!客人稍坐,我去給你上酒。」
夥計快步下樓去了,片刻端上來一壺熱酒,楊元霸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邊慢慢喝,一邊想著自巳心事。
剛才康奈爾又告訴他,前兩天來了一名從大利城過來的粟特商人,商人說,大利城正在重新擴建城牆,由魚俱羅親自主持,整個城池內外非常忙碌熱鬧,這讓楊元霸有點想回去了,在他心中,大利城才是他的家。
其實樂平公主和他並沒有什麼交情,她過壽辰,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不去也無妨,只是不去便掃了晉王的面子,這讓楊元霸又有點過意不去。
楊元霸又喝了一杯酒,這酒不錯,味道很醇正,他可以買一點回去。
正考慮時,樓梯口騰騰騰跑上一名商人,焦急地大聲喊道:「大家知不知道,聖上要遷都了!」
這句話頓時在酒肆內引起軒然大,酒堂內的人紛紛跳起來,圍了上去。
「你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連楊元霸也停住酒杯,心中也有點驚訝,遷都這麼快就決定了嗎?難怪昨晚楊英要連夜處置獨孤羅等人,楊英很會趁熱打鐵,殺了賀輔伯和元胄等人,也就沒有人敢反對遷都。
楊元霸心中忽然生出個念頭,遷都可以買地皮大賺一筆,他慢慢喝了一口酒,暗暗思忖,這倒是個不錯的賺錢好機會。
報信商人又繼續大聲道:「早朝已經散了,聽說黃門侍郎裴矩提出了遷都建議,得到了蘇威、牛弘飛,裴蘊、虞世基等大臣的一致支持,朝廷三讀後,沒有反對意見,聖上便當場拍板,決定遷都鄴城。
這個消息使酒肆一片嘩然,這些酒客大都是利人市的商人,如果遷都,對他們影響相當大,吵嚷叫罵聲頓時響成一片。
有人大吼,「那些關隴貴族呢?他們怎麼不反對,他們都死了嗎?」
楊元霸端起酒杯微微冷笑起來,他當然知道楊英製造晉王刺殺案的真正的目的,殺雞儆猴,賀輔伯被殺,獨孤氏、元氏兩大關隴貴族首領遭到重創,誰還敢反對楊英遷都,他也忍不住有些得意,這其實是他楊元霸提出來的方案,和楊英的想法不謀而合。
又聽那人高聲道:「關隴貴族沒有一個人出頭反對,聽說上一次他們反對ji烈,而這一次,竟然整個大殿內鴉雀無聲,事關他們的切身利益啊!卻居然沒有一個人反對。」
「殺了獨孤整和元胄,獨孤羅和元壽也完了,誰敢反對啊!」
「各位,京城已經完了,大家快去洛陽買地皮買房子吧!」
酒堂內吵鬧成一團,就在這時,樓梯口上出現一人,焦急地探頭張望,他忽然看見了楊元霸,頓時又急又喜,「元霸,你果然在這裡!」
來人身材魁梧,一頭赤發,正是單雄義,單雄義快步走上前急道:「我到處找你。」
楊元霸見他滿臉焦急之色,便笑問:「單二哥找我有什麼要緊事嗎?」
「出大事了!」
單雄義連連作揖,「兄弟啊!你一定要幫幫二哥,就當二哥求你了。
「什麼事,有這麼嚴重?」楊元霸笑容消失了,他感覺到了單雄義的焦急惶恐。
「嚴重,非常嚴重!再晚一步,我那朋友就沒命了,你一定要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