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皮膚在進化

一隻虛空生物慌不擇路地逃命，像是背後有什麼凶神惡煞在追捕它。它渾身的尖刺光芒暗淡，後腿消失不見，背上一對如蜻蜓般的翅膀也殘破不堪，兩片爛風箏似的貼在背後。儘管如此，它還是全力鼓動雙翅沒命地逃竄。

『啵嗤』。

輕微的響聲伴隨著藍紫色光芒爆發，虛空生物逃命的步伐停止了，臉上的表情——若它有表情的話——凝固了。身體無力地抽搐了一下，冒著黑煙一頭往斜下方向栽去。

雖然擊殺了虛空生物，易凡表情非常掙扎，臉上寫滿了不情願，左臂上的黑色絲線卻彷彿橡皮筋似的延伸出十幾米，捆緊了一株大樹將易凡一把拉了過去，正好掉在虛空生物屍體前。

臉憋成了豬肝色也沒用。易凡眼睜睜地看著黑色絲線凝聚成一張血盆大口，輕鬆地將虛空生物的屍體吞沒，看起來像是易凡手上張了個一人大的包裹。『咔叭咔叭』嚼了幾下，『包裹』漸漸縮小，不一會兒就恢復為黑色絲線的樣子，沿著手腕倒流而回。

易凡吃屎般難受。

阿瑞克斯感受到他的情緒，在那鄙視他：「怎麼，連吃喝都由我代勞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難道你想用自己的嘴吃？」

易凡眼角不自覺地抽搐。黑色絲線就是阿瑞克斯本體的一部分。儘管這幾天他已經見了好多次阿瑞克斯進食，但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反感。阿瑞克斯進食會讓易凡也有飽食感，同時分出一部分精純的虛空能量反哺入他的體內，比他自己修鍊快了何止一倍。可是易凡內心很是排斥這種茹毛飲血的方式。

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

阿瑞克斯想用人類的諺語教訓他，又覺得引用人類的諺語掉價，它忍住了。

「你好像還有其他的問題？」阿瑞克斯吃飽喝足，轉移了話題，它與易凡心意相通，能敏銳地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

「沒錯，我這幾天想了很多事，有幾件事情我不理解。」

「問。」

易凡道：「你的本體就是黑色絲線對吧？」

見阿瑞克斯沉默不語，易凡有了答案，笑了笑繼續問道：

「符文大陸的修鍊等級是怎麼樣的？」

「凡級，低中高三等；然後是超凡，這樣的生命已經開始脫離人類的本質，分高低二等；傳說中還有飛升者，它們的生命形態已經不為人類所理解。更高等的，你們人類稱呼為『神』。」

「分級這麼多啊，我才是底層的凡級…」易凡情緒有些低落。聽到『神』這個字眼時，他特別懷疑『神』的存在，但是大陸上時不時會傳來某某教派信奉某某神。不知道是不是指的這種呢？

「那我如今的實力，在你說的凡級生命體中怎麼樣？」

這問題阿瑞克斯熟。它精神一震，答道：「這點兒力量，只不過剛跳出螻蟻的行列，算得了什麼？既然你問了，我也明確地回答你，在凡級中，你的肉身可以算是中等，算上虛空皮膚，戰力翻倍，可以稱為高等凡級。」

「高等凡級？」阿瑞克斯解釋了等級的重要性，高等和低等之間差著一個步兵團。

易凡手舞足蹈，喜笑顏開。

「區區凡級。」

阿瑞克斯不想搭理他，丟人。凡級，高點低點就那樣，比螻蟻強不到哪裡去。但是眼前這個宿主吃了屁似的開心，讓阿瑞克斯有些不爽。

「我說，你身為我的宿主，能不能有點出息？這才凡級就高興得跟吃屁似的，等你以後接觸了那些神一樣的生命體，還不…」阿瑞克斯的聲音突然停了，彷彿提起了什麼往事，它開始沉默。

易凡聽得很認真，阿瑞克斯忽然的停頓讓他很不爽，催促道：「你倒是繼續講啊，接觸神級以後會…」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一副見了鬼的神情：「你，你見過神級生命？！」

「沒有。」阿瑞克斯有氣無力地回答。

易凡將信將疑，這句話他不全信，心中隱隱有所猜測。

「不聊這個，這幾天的歷練，你有沒有感覺到這身皮膚在成長？」阿瑞克斯轉移了話題。

易凡這幾天也漸漸感受到了那股能量的存在，已經能夠隨他的心意存在或者隱藏了。只是現在他在虛空大陸身無寸縷，這身皮膚正好遮羞防寒，也不消耗什麼能量，就一直穿著了。摸了摸頭，這層皮膚把易凡包得跟粽子似的，頭上像戴了個大頭盔，只在眼睛部位有一層透明的薄膜。連個出氣孔都沒留，卻並不影響他呼吸。阿瑞克斯現在說皮膚在成長，易凡也有感覺，頭上的鼓包好像是大了點，不過他現在像戴著頭盔，不影響帥臉！

易凡還測試過皮膚的防禦力。不止一次有虛空生物斬擊在身上卻沒有破口。之前他遇上這些鋒刃可是觸之皮開肉綻，這層皮膚好像活體似的，在鋒刃接觸到的一瞬間，如一塊石頭墜入平靜的湖水，盪起了一圈圈漣漪，而這些漣漪彷彿把破壞力分解到了全身共同承受。這些變化非常細微，易凡眯著眼觀察了半天才瞧出點門道。

最後易凡掰斷一個螳螂狀虛空的前肢，使用了五成力，才終於在這皮膚上劃開了個小口，但是幾個呼吸后就被修復了，防禦力和恢復性都很強。

得到易凡肯定的回答，阿瑞克斯有點氣急敗壞的樣子：「怪不得我恢復速度這麼慢。沒想到除了你之外，這層皮膚也在分流我吸收的能量！而且我感覺，它分得還不比我少！」

易凡表情綳了又綳，強忍著沒有笑出聲來。阿瑞克斯，前段時間差點把他給奪舍掉，能讓這樣的凶神惡煞吃虧，易凡喜聞樂見。

但是阿瑞克斯的聲音非常嚴肅。「你先別笑，這玩意兒邪門得很，能夠從我這裡分一杯羹，它至少來自和我同等級的生物！」

見易凡不怎麼在意的樣子，阿瑞克斯很是無奈地道：「我的情況你已經很了解了，咱們是同生共死，我不會害你。但是這層皮膚我們對它完全不知所謂，趁早除掉它吧。」虛空皮膚輕微的波動了一下。

易凡急了：「你想幹嘛？別忘了，你也能控制它，難道它也能成精了，把我給奪舍掉？」易凡目前的一半戰力都在這皮膚上，說什麼也不願意丟。

說起『奪舍』，阿瑞克斯有點尷尬。「我目前是可以控制它，也的確感受不到它有任何生命情緒。但是，它給我的感覺很不安。我還是認為儘早處理掉比較好。」

攤了攤手，易凡道：「那你知道怎麼除掉它嗎？」

「不知道。」

易凡嗤笑一聲。「那你就別擔心了，就算它真的會有什麼危險，我那時說不定已經很強了。」

阿瑞克斯的情緒有些複雜。不過，目前的它力量太過虛弱，對這牛皮糖似的皮膚也沒什麼辦法。目前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這層皮膚來自虛空生物。就先讓這皮膚就在易凡身上，暫時也能極大增強易凡的生存機會。等到它和易凡都變強了，或許就有辦法了。

易凡摸了摸胸口，毒刺擊中的地方很光滑。

……

符文大陸，艾歐尼亞。

一隊少男少女安靜地列隊，跟在一名身負長劍的中年人身後慢慢走著。中年人扎著一個髮髻，留著短短的鬍鬚，眉心一點印記，給人仙風道骨的感覺。

「易大師，我們能找到那個東西嗎？」一名年齡約八九歲的小女孩怯怯地問道。她穿著黃色的小長裙，瓷娃娃般的臉蛋上沾染了一些灰塵，但是絲毫不影響她的可愛。小女孩緊張地拽著一名背著一把秀劍的紅衣少女的手，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紅衣少女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齡，面容清秀，再出落兩年也是一等美人。眉眼中充滿了倔強，有股不服輸的氣質。她緊緊地攥著小女孩的小手，片刻也不離開。兩女的長相有些相似，能看出是姐妹。出生在艾歐尼亞這片戰亂之地，她們只能從小就學會堅強。

易大師回過頭，對小女孩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怎麼了小妍，你是不是累了？」

小妍嘟著嘴，倔強地搖了搖頭：「小妍不累，小妍能跟上易大師的。」晨光照耀在她髒兮兮的小臉蛋上，彷彿技藝生疏的小傢伙頭一次偷抹上母親的腮紅。兩隻小腳丫不自覺地互換獨立，讓她的話實在沒有可信度。

紅衣少女緊張地觀察了一眼易大師的神情，低頭訓斥道：「小妍，沒事不要打擾大師，你如果累了我背著你。」

小妍低著頭，小聲嘀咕道：「沉玉姐姐，小妍沒有說累呀…就是有點餓了。」身邊的少男少女們被她這番天真無邪的話給逗笑了，本來愁雲籠罩的氛圍消散許多。

易大師看著低頭訓斥小妍的少女沉玉，身邊鬨笑的少年少女們，心中卻暗自嘆息。他收留的這群孩子，都是在戰爭中失去家人的孤兒，諾克薩斯的進攻毀滅了無數個家庭，也毀滅了無數孩子原本幸福的童年。

連他看到自己村落被蕩平的那一刻，都悲怒欲狂，更何況這些年幼的孩子們呢？況且現在，諾克薩斯的陰霾還沒有散去，艾歐尼亞又開始出現零零散散的虛空生物在捕食！易大師用盡全力，才勉強保護好孩子們。

饒是如此，在虛空生物第一次出現時，還是有兩名孩子被奪取了生命！往日天真爛漫的表情瞬間凝固的那一刻，易大師真恨自己不夠更快！

他更迫切地想要尋找一個傳說中的殺器，有了那個殺器，不僅諾克薩斯，連虛空也可以對抗。只是現在…易看著身後這一群拖油瓶，嘆了口氣說到：「我這裡有乾糧，咱們坐下來，吃點東西再走。」

咕咚！咕咚！

易大師至少聽到了三四個咽口水的聲音。正是生長發育的年齡，他們餓得比成年人更快。這群孩子放在這荒郊野外，即使不用諾克薩斯人，虛空生物也能屠戮殆盡；甚至是找不到食物餓死。但是易大師帶著他們走不快，尋找神器的計劃遙遙無期。

至少安頓好這群孩子，我再獨自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