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9章　長情不仄言（1）

蘭錦兮坐在窗邊，俯瞰著萬家燈火，她端起一旁放的有些冷了的紅茶，喝了一口，茶香已經淡了，沒了熟悉的味道。

這時候門被敲響，蘭錦兮說：「進來。」

進來的是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兒，穿著整整齊齊的襯衫，黑色長褲，眉眼已經可以看出往後的精緻漂亮，帶著一種說不出來好看。

「你今天又去看她了？」蘭錦兮淡淡問。

男孩兒點頭，說：「嗯。」

蘭錦兮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跟你說過了，不要頻繁的去看她，會被人懷疑。」

「我很小心的……」男孩兒抿了抿唇角，輕聲說：「母親，我沒有讓別人看見。」

蘭錦兮垂下眼睫，看著自己的手指，良久，問：「她怎麼樣了？」

小小的約書亞說：「今天姜世源和苟玲帶著姜薇去遊樂園了，她一個人在家裡，吃了剩飯，被保姆撕了一本書，保姆說，她學這些也不會有任何用，不如撕了。」

蘭錦兮頓了頓，問：「她哭了么？」

「嗯。」約書亞道：「哭的很厲害，我想去安慰她，但是忍住了。」

又是一陣很久的沉默。

約書亞問：「母親，為什麼不把她接到身邊來？」

「跟在我們身邊，她永遠無法像個人類。」蘭錦兮冷冷的道：「我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樣子，我不想她和我一樣，至於你……」她轉眸看著約書亞，說：「你也和正常人不一樣，你喜怒無常，脾氣古怪，我也不想她和你一樣。」

約書亞咬著唇低下頭，低聲說：」我……我可以改的。「

蘭錦兮平靜的道：「這是刻在基因里的東西，不是你說改，就能改的。」

她站起身，黑色的長裙從飄窗上滑落，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約書亞，道：「在姜家，她會委屈些，但是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她可以學到喜怒哀樂，怯懦、害怕、喜悅……這些都是我無法教會她的。「

「在逆境之中，人總是會成長的更好一些。」

約書亞以前從來不和蘭錦兮爭執些什麼，但是現在，他忍不住道：「我看見她在雜物間里抱著你留下的東西哭，姜薇要搶她的東西，她不給，姜薇就去告了狀，苟玲把那些東西全部燒了，她哭了很久很久。」

」她是你的女兒，你不心疼她嗎？「

蘭錦兮冷冷的道：「我清楚的知道我要什麼，不需要你來教我，從明天開始，你回藍家去，待幾年再回來。」

「母親！」

「沒得商量。」蘭錦兮冷漠的說：「你留在這裡只會壞事。」

小少年低下頭，說：「那我……我最後去看她一次，可不可以？」

蘭錦兮嘴唇動了動，最後說：「去吧。」

小少年離開了。

蘭錦兮站在窗邊良久，忽然轉身出門。

她站在姜家的院子里，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小小的姜咻借著一點光看著醫書，她很瘦，身上穿著姜薇不要的裙子，但是她卻很愛護，就算是坐下也要在地上墊一張報紙。

約書亞就在窗邊看著她，喃喃的道：「我以後不能來看你啦……等下次見面，你應該已經長大了，是我認不出來的樣子了。」

小姜咻自然聽不見他的話，似乎是遇見了什麼難題，蹙起了秀氣的眉，約書亞看笑了，隔著窗戶玻璃伸手，手指貼在窗玻璃上，似乎這樣就能離她近一點似的，「你都不記得了，但是我還記得，也是這樣的晚上，我曾經抱著你一起看過星星的。」

「你還說要嫁給我。」

「就算你不記得了，也還是要算數的。」

約書亞一個人說了很多很多，最後時間實在是來不及了，不得不離開，他離開前在窗台上放了一顆奶糖，敲了敲窗戶玻璃，在姜咻打開窗戶前，隱入了黑暗裡。

嘩啦一聲，窗戶推開了，蘭錦兮終於清楚的看見了自己的女兒，她好奇的大眼睛四處看了看，沒有看見一個人，有些疑惑的拿起了窗台上的奶糖：「是姜薇落下的嗎？」

在這個家裡，她吃這種東西，都是奢侈的。

姜咻捏著那顆糖看了很久，然後小心翼翼的拆開了包裝紙，將奶糖放進嘴裡，舌尖嘗到甜味的時候，她眯起眼睛，一臉滿足的樣子，笑的很可愛。

蘭錦兮也不自覺的笑了。

或許是夜風舒適，姜咻沒有關上窗戶，就靠在床邊，一邊吃那顆來之不易的糖果，一邊認真的看醫書。

不知道幾點的時候，她打了個哈欠，收起書，慢吞吞的離開了。

蘭錦兮走上前，在那個窗台上放了一顆橘子味兒的棒棒糖，以前姜咻就喜歡橘子味兒和葡萄味兒的棒棒糖。

她看著那顆棒棒糖很久，才轉身離開了。

將約書亞送走，蘭錦兮忽覺冷清不少，其實她並不想對這個撿來的孩子投入過多的感情，若非他是梅菲塔爾三世的私生子，她未必會救，但是養在身邊久了，她竟然也習慣了。

蘭錦兮在房間里坐著，一直到了深夜。

之後過了幾天，她易容出門，正巧經過姜咻的學校，一個小蘿蔔頭撞進了她懷裡，她愣了一下，看見了一張白皙白皙精緻的臉，小蘿蔔頭滿臉的抱歉：「姐姐……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蘭錦兮有些好笑，心想我是你的媽媽，現在卻要叫我姐姐。

小姑娘跑的滿頭是汗，蘭錦兮摸了摸她的頭髮，說：「沒事，這麼急做什麼？」

小姜咻是個內向的孩子，不知道該怎麼跟陌生人講話，不過不用她說，蘭錦兮看見帶著一群小孩兒跑過來的姜薇，也明白了。

姜薇的臉色很難看：「你繼續跑啊！你不是那麼能耐嗎？你接著跑啊！」

小姜咻下意識的躲在了蘭錦兮的身後，蘭錦兮的眸光冷了冷，面上卻帶笑：「你們為什麼要追她？」

姜薇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這個女人，道：「關你什麼事？你是她什麼人？！」

「……」這個問題倒是把蘭錦兮問倒了，愣怔了幾秒才回答：「你不用管我是什麼人，你們這是校園暴力，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