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血斑斕

第158章 血斑斕

——

前些日子,鍾粹宮的良妃薨逝,八阿哥胤禩剛經歷了喪母之痛,尚未緩過神,沒成想卻在此時被擁戴他的眾人推上了風口浪尖。

康熙打心裡不喜歡胤禩,但話已出口,卻不好反悔,只得淡淡地道:「立皇太子之事關係甚大,爾等需盡心詳議,八阿哥未經政務歷練,近又罹罪,且其母家出身微賤,爾等且再思之。」

百官誠惶誠恐,紛紛施禮附和。

康熙卻不由得拉下臉來。

八阿哥胤禩美名在外,世稱「八賢王」,他為人非常親切隨和,待人處事體貼細緻,靈活溫潤,不拘泥於規制與名分,因此廣有善緣。不僅在眾兄弟中與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誐、皇十四子胤禵交情非比尋常,與眾多王公朝臣亦相交甚厚。

這些種種,康熙又怎會不知,正因為胤禩太過柔善,處事過於圓滑,康熙反倒覺得這個兒子心機深重,大奸似忠,妄蓄大志,所以也格外疏遠了他。

此次試探,讓康熙進一步看清了胤禩背後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也堅定了他要打擊「八爺黨」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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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東書院傳來了消息,青鸞有了身孕,胤禛高興壞了,每日早朝後都會急急出宮趕回王府,守候在青鸞身邊。府上的丫鬟,老媽子,輪番伺候著,事無巨細,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天寒地凍的日子,王府後院里的菜圃和果園也被一層凄白的寒霜覆蓋。

青鸞幼時蒙難落水,體寒怕冷,即使屋裡點著兩個火盆,暖手爐護著,她的手腳依然冷得像冰塊,胤禛來看她時,每每將她的雙手捂在懷裡,哈著氣,很是心疼的樣子,笑著說她是個冰做的美人。夜裡,她腿抽經了,在床上忍痛呻吟,他第一時間爬起來準備熱水,幫她洗腳按摩,她有時夜裡也會做噩夢,翻騰著哭泣著,他俯身將她抱在懷裡,像抱著一個孩子一樣,拍打著她的後背,一疊聲地安慰著,她在他的懷裡漸漸平靜下來,泛著淚光的眼角瀰漫起依戀的微笑,胤禛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時刻。

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過去了。

三個月後的一日,年羹堯來到雍親王府,看到胤禛陪著青鸞坐在春風和煦的暖閣里,兩個人拉著手相視而笑,很是恩愛的樣子,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胤禛看到他來,倒顯得很熱情的樣子,招呼他坐下,青鸞起身想離開,卻被胤禛扣住了手。

胤禛笑道:「你們兄妹倆也有些日子沒見了,好好敘敘,都是自家人,在我面前,不用拘束。羹堯,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陪青鸞坐坐。」說完,竟然起身走了,青鸞抬了抬手,望著胤禛離去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慌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倒是年羹堯壓住了心口泛起的波瀾,調整了下呼吸,先開了口,問她:「青鸞,你過得好嗎?」

青鸞低著眼睛,單手撫著微微隆起的肚子,點了點頭:「我很好。」

「看得出他待你很好,這我就放心了。」年羹堯面帶微笑的凝視著她,微微顫抖的話語卻有些苦澀,頓了頓,又道:「我長年出征在外,最擔心的人就是你了,這次回來就是特意來看看你、你們的。」

青鸞的目光波動著,想笑卻笑不出來,半響才輕聲道:「聽王爺說哥哥在邊關又打了勝仗,得到了皇上的嘉賞,妹妹心裡也替哥哥高興。」

年羹堯搖了搖頭,不以為意的樣子:「青鸞,你知道的,我在乎的不是這些。」

「哥,大男兒志在四方,理應揚名立萬,這些榮耀都是你應得的,不管你在不在乎,你確實為朝廷為皇上立下了功勞。」她體面地笑著,卻始終不敢看他的眼睛。

「青鸞,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年羹堯滿臉的失落,獃獃地道:「難道我們之間就沒有別的話可以說了嗎?」

青鸞驀地抬起頭來,一雙瑩瑩閃爍的柔眸終於正視著他。

年羹堯不說話了,雙手在膝蓋上慢慢握成拳,低頭克制著什麼。

青鸞溫靜地道:「哥,我現在過得很好,內心也是從未有過的平靜,我知足了,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樣,過好自己的日子,珍視自己該珍視的人。」

年羹堯張了張嘴,有些迷茫地瞪著她,慢慢地又笑了起來,雙肩抖動著。

「好!」他點了下頭,悻悻地道:「只要是你說的話,我都會聽進心裡去,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你讓我征戰沙場、揚名立萬,盡心儘力為朝廷效力,我也聽你的,青鸞,我聽你的。」說完了最後一句話,他站起身來,沖她拱手施禮,禮畢掉頭而去,毅然決然。

青鸞愣在當場。她聽出了他話語里的不悅與自暴自棄,她不明白他的怒意從何而來,這麼多年了,難道他還不曾放下?

青鸞凝望著遠方的山巒,微微嘆了口氣。

——

當天夜裡,青鸞忽然下身出血不止,胤禛嚇壞了,急急喚來了大夫和穩婆,胎兒卻終究沒保住,流掉了。青鸞一直在昏迷當中,迷迷糊糊中只能聽到胤禛在屋外的咆哮聲。

胤禛頗受打擊,他不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孩子怎麼說沒就沒了。

太醫說青鸞天生體寒,身骨羸弱,後天又營養不良,容易滑胎。胤禛不信,叫來了府上的丫鬟,老媽子逐一盤問,又對日間青鸞吃的喝的所有的物品進行仔細盤查,最終在一張藥方上發現了端倪。

那是一張保胎的藥方,胤禛看著那上面「藏紅花」的字樣,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丫鬟小廝們跪了一地,戰戰兢兢著,其中有一人開了口:「王爺饒命,奴婢也是按照藥方抓的葯。」

「這藥方誰給你的?這葯誰煎的?」胤禛的聲音冷得像刀,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那名叫蓮香的侍女結結巴巴的說:「藥方是日間側福晉給的,她囑咐奴婢一定要按方抓藥,奴婢不敢有所怠慢,王爺明察呀,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加害側福晉啊?!」

胤禛雙手哆嗦著將揉成一團的藥方展開,仔細分辨著上面的字跡。

是青鸞,是青鸞的字跡。

她為什麼要開出這個藥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胤禛被搞迷糊了。

昏迷中的青鸞似乎又回到了六歲那一年,那條寒冷的冰湖裡,她陷入了昏迷,直直地往湖底沉去,好冷好冷,她覺得自己快死掉了,直到岸邊的白衣少年縱身躍下,一雙溫暖的手將她從冰湖深處拉了起來,她才獲得新生,那個人是年羹堯,是他救了她,是他把她帶回了家,從小到大,年羹堯一直陪伴在她身邊,他教她讀書寫字,教她彈琴練劍,他像一位兄長一樣細心地呵護著她,可是,最後的最後,他把她弄丟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別人。

帷帳內,青鸞蜷縮成一團,因為身體的寒冷和疼痛,她像一隻瀕死的小獸一樣嚶嚶地抽泣著,「哥,我好冷,快救救我!」

胤禛呆若木雞地立在床畔,看著她抽搐,看著她哭泣,他石化了一般,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動也不動。

青鸞唇齒蒼白,面無血色,在被子里呻吟著,忽然艱難地伸出一隻手來,在空氣中亂抓著什麼,胤禛失神地看著,不覺間淚流滿面,瀕死的她終於喊出了他的名字:「胤禛,你不要走,不要走。」

他立刻俯身將她抱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裡,她煞白的臉孔緊貼著他的胸膛,他抱緊了她,含淚咬牙,一字一句地問:「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你自己?你不想為我生孩子是不是?你心裡恨我是不是?」他暴戾的眼神緊盯著她凄迷的視線,聲淚俱下地道:「你想讓我痛苦,想讓我生不如死,你用你自己來懲罰我,這就是你對付我的手段?」

她昏昏沉沉著,並未清醒,腦袋在他的臂彎內後仰著,干白的嘴唇一張一翕,快要失去呼吸。

他的面容漸漸變得扭曲不堪,噙著淚水的雙唇慢慢吻下來,封緘了她的唇。

她渾身痙攣不止,漸漸地又昏死了過去。

青鸞自此大病一場,卧床不起,整個人彷彿丟了魂一樣,變成了啞巴。

胤禛忽然開始冷落她,長久的長久的不來看她。

青鸞自醒后一直沒有開口說話,也從不解釋什麼。胤禛只當她是默認,儘管他並不理解她的所作所為,也不想再去深究其間種種。

伊蘭來看望青鸞,陪她坐著,瞧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不覺有些心酸。

「妹妹,你還年輕,只要把身子骨養好,孩子總會有的。」她低柔地勸慰著,抬手幫青鸞捋了捋身後散亂的長發,對方卻有些害怕似的躲避著她的碰觸。

伊蘭不由自主地往前靠了靠,青鸞卻慢慢往後縮去。

伊蘭驚詫地道:「妹妹,你這是怎麼了?你怕我,你怕我會傷害你?」挑了挑眉,很不理解的樣子,「青鸞,自打你進門以來,我待你如何,這院子里里裡外外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我何曾苛待於你,你今日卻這般生分?到底是為何?」

青鸞依舊沒有說話,雙手抱膝抵著下巴,將自己縮成一團。

伊蘭瞧著她排斥自己,也不好再主動貼上去,只得冷冷地道:「也罷,妹妹歇著吧,我就不打擾你了。」說完,起身走了。

青鸞看都不看她,也沒有起身相送。

伊蘭走到門口,停住了,回頭道:「你就仗著王爺寵愛你,越發地放肆,越發地不懂禮數,你再這樣下去,我也不管你了。」說完,負氣而去。

——

一轉眼,到了康熙五十三年年末。

康熙帶著一眾阿哥巡視熱河,胤禛也在其列。

到了晌午時分,行宮駐紮在花峪溝附近,御膳房傳了膳食,眾位阿哥親王陪著康熙用膳。

康熙看起來心情很好,對沿途所見所聞也頗有感悟,時不時感慨一句,眾人紛紛起身附和。

康熙舉起酒盅,巡視了一圈,卻發現少了一個人,隨即問一旁的李德全:「胤禩人呢?朕不是命他隨行侍駕嗎?為何今日不見他的蹤影?」

李德全瞅了瞅四下,低聲回稟道:「今日是良妃去世三周年祭日,想來,八阿哥是回鄉祭奠母親去了。」

正說著,就有一個小太監跑進來,拍袖打了個千,雙手稟上了一封信。

李德全接過信呈給了康熙,康熙看了信之後,稍有動容。胤禩在信上說,念母心切,拳拳其心,望皇父成全,並表示會在湯泉處等候皇父一同回京。

「也罷,隨他去吧。」康熙難得網開一面,實在也是不想擾了自己此番出遊的興緻。

到了晚上的時候,胤禩又派人給康熙送來了兩隻上等的海東青。

康熙本是滿心歡喜,沒成想籠子打開后,看到的卻是兩隻奄奄一息的死鷹。

康熙的臉色真正變了,他認為這是胤禩在詛咒自己,年以老邁,歲月無多。當即勃然大怒,將諸位皇子召至跟前,怒罵胤禩:「辛者庫賤婦所生,自幼心高陰險,聽相面人張明德之言,真以為自己貴人之相能成大事,與亂臣賊子結成黨羽,背道密行,數次忤逆於朕,朕豈能饒他?!」

眾阿哥惶恐,紛紛跪地不起。

康熙隨後又下令,命侍衛前去將胤禩捉拿看押起來,回宮后又直言與胤禩父子之情絕斷,停其本人及府上官俸銀米,胤禩遭此一舉,大受打擊,到處潛行,不願見人,並於翌年病倒。

——

皇太子被囚禁,八爺黨又跟著垮台,朝堂之上一片水生火熱。

康熙年事已高,情緒卻越發古怪,對每個皇子都充滿了敵意,早朝時,連番訓斥警誡,眾皇子無不戰戰兢兢。

退朝後,胤禛在宮門口辭別了隆科多,隆科多隻說了四個字:以退為進。

胤禛回到了雍親王府,來到了東書院,卻沒有發現青鸞的蹤跡,他有些失落,卻不想去找她,就在院子里坐著。

這時,有一個可愛的小孩子跑了過來,趴在他的膝頭上,仰著臉沖他笑著。

胤禛獃獃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孩童,渾渾噩噩的腦海里細細地思索著,忽然間靈光一閃,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兒子。

「元壽,你都長這麼大了?讓我好好看看你。」他將孩子抱進懷裡,喃喃自語著,高興得有些語無倫次。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這個孩子,他一直忽視了他的存在。

「阿瑪,我現在不叫元壽了,我叫弘曆,你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孩子用胖胖的胳膊環抱著他,奶聲奶氣地嘟囔道:「孩兒背學問給你聽好不好?」

胤禛點點頭,這才慢慢鬆開了孩子。

孩子後退了一步,雙手負后,搖頭晃腦,稚氣地背誦著《禮記》上的篇章。

胤禛看著他,呵呵地笑了起來。

這時,迴廊上有一曼妙女子循聲找了過來:「弘曆,弘曆你在哪兒呢?」一抬頭,看到了胤禛,頓時有些慌張也有些羞澀,連忙整了整髮飾和衣容,娉娉上前施禮:「王爺吉祥。」

「起來吧!」胤禛抬了抬手,淡淡地示意。

春杏隨即起身,上前拉住弘曆的手,默默站在一旁。

胤禛看了看她,慢慢地伸出一隻手來,春杏呆了呆,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才鼓起勇氣將自己的手遞了過來,胤禛握緊了她的手,恍惚不定的目光漸漸變得感慨溫柔,笑著道:「你把弘曆照顧得真好,辛苦你了。」

春杏又是害羞又是喜悅,嗔道:「臣妾慚愧,不敢領功,弘曆這孩子聰慧懂事,想來是隨了王爺。」

胤禛愣了愣,有些模稜兩可地皺眉,隨即又一笑了事。

——

此時此刻。

青鸞孤身站在大街上,身形單薄如紙,彷彿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旁邊不遠處有一家藥鋪,燙金大字的招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青鸞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藥鋪的夥計看到她,沒好氣地問:「抓藥還是看病啊?看病的話我家掌柜不在,得等明天了。」

青鸞將一個寫好的藥方遞給了夥計,夥計看了看方子,點點頭轉身而去,雙手麻利地開始抓藥稱重。

青鸞默默地看著對方一舉一動。

夥計將藥材分了類,倒在麻紙上,逐一包團,一邊忙一邊說:「這藥方里的每一味葯,都是至關重要的,不能抓錯,斤兩分毫不能差,稍有不慎,就會害人性命。」

青鸞苦笑著。

夥計又道:「以前啊,我們這兒來過一個客人,開的是保胎葯,藥方里卻偏偏有藏紅花一味葯,我們掌柜看了藥方后,立馬偷偷跟我說,千萬不要給她藏紅花,你說要不是我們掌柜人好,按她的藥方把葯開出去了,還不得害了人家,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存的什麼心?」

青鸞的眼睛漸漸睜大,似乎明白了什麼。

不是藥方的問題,一定是王府里其他人給她暗地裡下了葯,她千防萬防,終究還是遭人所害。

青鸞一隻手捂住心口,踉蹌著往王府里跑去,夥計在身後叫嚷:「姑娘,你的葯還要不要了?」

青鸞兜頭衝進了院子,雙手抓住迎面而來的蓮香,掙扎了許久,才啞聲道:「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為長年累月的失語,她的嗓子變得嘶啞異常,說話也非常吃力。

蓮香被她嚇了一跳,忽然回過神來,高興地道:「福晉,你終於開口說話了。」

青鸞喘著粗氣,將蓮香帶回屋裡問話。

蓮香將當時的情景回憶了一遍。

青鸞抓狂地低喊:「藥方是我給你的,可是我沒有寫藏紅花啊,你到底看沒看清楚我的藥方啊!我怎麼可能給你那種藥方呢?」

「福晉,奴婢識字不多,拿了方子之後就按照你的吩咐去抓藥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蓮香委屈地哭泣著,頭也不敢抬。

青鸞心灰意冷的後退了兩步,慢慢地跌坐在圈椅上。

蓮香看著自己的主子,忽然眼珠子一轉似是恍然大悟,急道:「福晉,我忽然又想起來,那一日我拿了藥方后,出門時遇到了荷香,我跟她撞了一下,藥方也掉了,還是她撿起來給我的,葯抓回來以後,我在煎藥的時候也碰到了她,我因為內急還出去了一會兒,讓她幫我照看著,會不會,會不會是荷香搞的鬼?」

青鸞的身軀急劇顫抖,眼底悄然凝聚起悲痛的淚花,雙手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忽然直起身來,一陣風似的衝出了屋門。

蓮香在身後喊道:「福晉,你千萬別衝動啊!」

看到青鸞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蓮香的唇角卻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荷香本是春杏的貼身丫鬟。

青鸞不管不顧,直衝春杏的住所而去。

此時此刻,夜色降臨,春杏端坐在妝台前,精心打扮著,雲髻高挽,朱唇含丹,花鈿飾鬢。她料定,胤禛今晚肯定會來她這裡,她已經許久沒見到胤禛了,也決不可再錯過與之親近的機會。

沒成想,剛拾掇完畢,青鸞就披頭散髮的沖了進來。

她心裡嚇了一跳,面上卻兀自端莊鎮靜,上前施禮:「這麼晚了,姐姐怎麼到我這兒來了,有什麼事喚我一聲,妹妹我去您那兒伺候著,哪敢讓您跑一趟呀?!」

青鸞急劇地喘著氣,瞪著她道:「荷香呢?你把她藏哪兒了?」

春杏嬌俏地眨了眨眼睛:「姐姐說笑了,我哪裡藏她了,她前些日子跟我告了假,說家中老爹沒了,要回去奔喪,我也不好攔她呀!」說著,徑自轉過身去,在銅鏡前自顧自端詳著。

「你撒謊!」青鸞怒不可遏,上前揪住她一隻手臂:「你好狠的心,我從未想過針對你,你為何要害我?」

春杏咬了咬牙,正要反抗,眼角餘光卻看到胤禛走了進來,立馬做出無辜又委屈的模樣,沖青鸞哀聲乞求:「姐姐,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失去了孩子心裡痛苦,我不該帶著弘曆去向你問安,都是我不對,姐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青鸞不明所以地搖頭,急聲道:「你在胡言亂語什麼?你不要故意避開我的問題?你今天要是不說實話,我不會放過你的,我就是拼上自己的命,也要為我自己的孩子討回公道。」說著,就要撲上前,但是她沒成功,她的另一手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扼住了,整個人被向後猛地扯去。

胤禛一拽一扔,力氣卻是未經考量的來勢洶洶,直將眼前失去理智的女子甩向身後一丈外。

青鸞來不及應變,向後狼狽跌倒,額頭砰一聲撞在屋子中央圓桌的腿上,一時間兩眼金星,腦海里也一片混沌的白霧。

她花了好半天功夫,才雙手扶著腦袋從桌前坐起。

模糊的視線里只能看到胤禛一手攬著春杏的肩膀,居高臨下地邪肆地瞪著她。

她聽見了他的聲音,如雷貫耳:「你又在發什麼瘋?」

她不能回答什麼,只覺得腦袋疼心裡也疼,慢慢地,又從地上摸索著爬起來,搖搖晃晃地站著。

胤禛的聲音再度冷冷響起,痛徹心扉:「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很是嫌惡的語氣。

青鸞雙手扶著腦袋,忽然傻傻地笑了,春杏附在胤禛的耳邊說著什麼,她也聽不到了,她跌跌撞撞地往屋門的方向跑去。

她要逃,逃得遠遠的,讓這裡的人不能再傷害她!

——

夜色猙獰如潑墨,一切都是驚恐萬狀的。

青鸞淚眼朦朧,步履蹣跚不穩,卻跌跌撞撞著,直衝著王府那兩扇緊閉的褐色大門而去。

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她尖叫一聲重重地撲倒在門前的石階上,靜默了片刻,又顫巍巍地爬起來,撲上前去扯那大門上堅硬的門栓。

胤禛已經追了出來,深諳的目光連連閃爍,牙根緊咬著,在院子里怒吼:「來人啊!」

很快的,王府的家丁們都出動了,熊熊照耀的火把將偌大的庭院照得亮如白晝。

青鸞的嘴裡發出模糊不清的悲鳴,臉上的表情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很是焦急的樣子,不管不顧著,雙手吃力地推動了門栓。

胤禛凝望著她凄狂如癲,清瘦如燕的背影,雙眸越陷越深,漸漸,他雙手握拳,胸口一起一伏著,似是亂了方寸,一扭頭,又恨聲咆哮:「都死了嗎?還不快把福晉抓起來。」

褐色的大門在夜風中轟隆隆敞開,青鸞宛若一隻逃出籠子的小獸,帶著一絲神往,拚命往外跑去,步子剛跨出那高高的門檻,卻被緊跟上前的兩個門衛左右扣住了肩膀,她回過頭,凶神惡煞著,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掙脫開來,一轉身凌亂地揮動雙掌,直將那兩個門衛劈向兩旁。

站在人群外的胤禛雙手握拳,這才想起來,青鸞是會武功著。

她被家丁們團團圍攻,卻絲毫不落下風,許是那些人礙於她的身份,不敢跟她動真格,竟被她拚死一搏的氣勢震得連連後退。

伊蘭聽到了風聲,在侍女茶香的陪同下急急從後院趕來,她駐足在迴廊上,吃驚地觀望著眼前的情景,漸漸地,又用帕子掩住嘴,似是有些傷心,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敞開的大門前,青鸞披頭散髮,左突右沖著,絲毫不肯屈服,竟將兩名家丁擊倒在地。

胤禛驀地眯起眼帘,未見他何時舉步,轉瞬間已掠至青鸞跟前,兩個人交起手來。

眾人無不目瞪口呆。

青鸞不是胤禛的對手,加之急於突圍,一招一式漏洞百出,很快被胤禛扼住脖子,一用力摁在門柱上,絲毫動彈不得。

他兩眼泛紅,咻咻地喘著氣,忍無可忍地咬牙道:「你不要再發瘋了!我對你的耐心已經消磨殆盡!你不要逼我傷你?!」

門檐下的紅燈籠一搖一晃,透出朦朧的血色,映照著青鸞臉上的淚光,她高昂著頭,凜然無懼地迎上胤禛森冷懾人的目光,唇邊漸漸浮起一個凄厲的微笑,很輕很輕地說:「我要走,你攔不住我,你能留住的只有我的屍體。」

「威脅我……」咬牙切齒著,他扼住她脖子的手不覺間加重了力道,點點頭,恨聲道:「你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對你死心塌地的胤禛嗎?以為我不敢殺你,以為我捨不得?」冷笑了幾聲,他緊盯著她寒淺倔強的目光,一字一句,輕飄飄的:「青鸞,天下女人多了去了,我又何苦在你身上花費太多的心思,你不願做的事情我不會強求,我可以去找別人,但是你想走,做夢!你答應過我,會一直陪著我,我不會讓你食言的!」

他眼底的冷酷和嘲諷令她遍體生寒。

青鸞緊抿著嘴,刺痛的淚水漸漸蓄滿了眼眶。

「為什麼?」她感到絕望,憤而低喊。

「不要再問為什麼了?我就是因為知道了為什麼才會這麼痛苦!我看不清你,你也看不清我!我們倆之間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青鸞的臉上剎那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心口一起一伏著,低聲喃喃:「你是個騙子!你騙了我!」

胤禛似是沒聽清,往前湊了湊,訕笑道:「我騙你什麼了?」

青鸞全身都在發抖,用力別過臉去,不再看他,有些憎惡的樣子。

胤禛一愣,忽然有一種被她輕視的感覺,怒火中燒著,臉色越發鐵青,猛地攫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正對著自己。

她眼裡只有激烈的恨意,令他從心底生出寒意來,胤禛的呼吸微微急促,一抬手用力將她摟入懷中,貼著她的耳際猙獰地說:「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你要是敢逃走,我就叫你的師門給你陪葬!」

她歪著腦袋定定地看著他,那麼近的看著他,噙著淚水的目光卻變得遙遠而陌生。

是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沒有改變,他還是那個高傲冷血、深不可測的男人,他只會用同樣的招數來對付她,因為他知道她在意什麼。

青鸞雙目失神,心裡暗暗發笑。她怎麼就跳進他所謂愛的陷阱里了?傻傻地相信了他的誓言。

此時此刻。

他邪肆地打量著她,下巴緊繃著,身軀卻因為某種古怪的情緒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她緊緊咬著唇,幾乎就要將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他忽然大聲地叫人,家丁們都愣在一旁,過了好一陣子才有人反映過來。

他後退了幾步,指了指眼前神志不清,連連傻笑的女子:「將她關進屋子,屋裡的門窗全部給我封死。」受傷的目光冷冷地掃過她:「給我看好她,她若少一根頭髮,我就惟你們是問。」

家丁們哪裡見過這種情形,唯唯諾諾,連聲應「是」。胤禛又轉過臉來,冷冷地瞥了青鸞一眼,掉頭大步而去。

家丁們為難而遲疑地叫了聲:「福晉。」

青鸞的身體一下子失去支撐,癱倒在那裡,她的嘴角沁出了斑斕的血花,她伸出手來拭去,又一陣噁心翻上來,摸索著扶著門柱子,軟弱得幾乎站不起來。

家丁們見狀,覺得十分不便,便示意身後的婢女上前將她扶起。

青鸞的臉上血色全無,可心裡那種歇斯底里的憤怒已經隱退,她漸漸清醒了過來。她做了傻事,她竟然將自己弄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進屋后,蓮香打來熱水給她洗臉,她無意識地看到了銅鏡中自己的臉,眼睛已經深深地陷了下去,像是孤零零的鬼魂一樣。

屋外,王府的家丁們已經拿了榔頭,木板之類的東西敲敲打打,砰砰地釘著窗子。

青鸞忽然覺得累極了,她渾身哆嗦著,用帕子掩住臉止不住地大聲哭出來。

——

夜深沉,晚風凄凄,蓮香端著水盆來到屋外,屋門立刻被侍衛們封鎖。

蓮香瞅了瞅眼前的光景,不由得嘖嘖一聲。

轉過身來,卻看到胤禛披著月色,失魂落魄地迎面走來。

「王爺,福晉已經歇息了,奴婢看她的情緒似是緩和了許多。」不等胤禛開口,她就急急地回稟。

胤禛雙手負后,若有所思著,半響才沉聲問:「福晉日間都見了哪些人,為何會突然情緒失控?」

蓮香啞了啞,趕忙搖搖頭,認真地說:「福晉午後出門去了,不讓奴婢跟著,奴婢也不知道福晉是怎麼了?回來后像瘋了一樣,大喊大叫,奴婢攔也攔不住她。」

胤禛聞言微微皺眉,原地踱了幾步,似乎在費神地辨別著什麼。

蓮香又輕輕地道:「王爺,要不明日請個大夫來瞧一瞧?!開些安神定氣的補藥,福晉怕是得了心病,您關著她也不是長久之計呀!」

「不用了,你退下吧!從明日起,不許你再踏入這院子半步!」胤禛心不在焉著,忽然低沉地下了命令。

「是!」蓮香懵了懵,半響才回過神來,屈膝福了福,小心翼翼地退走了。

胤禛站在原地,突然感到從未有過的煩躁,他望了望四周,入眼的一片荒涼,他突然發現一個事實,自己心之所向的溫暖只有這一間被密封住的屋子。

示意侍衛們退下,他靜靜地走到屋門外,駐足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轉過身,像個遲暮的老人一樣,背靠著門坐下來,久久地坐著,一動不動。

——

青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封閉的空間里似乎沒有晝夜。

屋子裡的所有東西、蠟燭,火盆、針線,帷帳,桌椅,任何能傷人的物品都被搬空了,不讓她有尋死的機會,只剩下一張床和一疊被,四處空蕩蕩的。

每日清晨,晌午,黃昏都會有一個老媽子在侍衛的看護下進來給她送飯送水,她像一個木偶一樣聽話,吃飯,睡覺,似乎是屈服了。是的,她不想自討苦吃,她希望胤禛能放她自由,只要能逃離這裡,她可以暫時委曲求全。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王府里的銀杏黃橙橙的一片,後院里的花圃又覆上了嚴霜,而青鸞似乎被人徹底遺忘了。

——

時光飛逝,蒼老的不僅是容顏,還有人心。

早朝後,胤禛更換了便裝,隻身一人來到了楊柳依依的護城河畔。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飛過了幾隻白鷺,隆科多雙手背後,已經在此恭候多時。

「不知國舅大人召我前來所謂何事?」胤禛的表情無甚歡欣,很是落寞的樣子。

隆科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到他鬱鬱寡歡,心事沉沉的樣子,當朝國舅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勸慰道:「胤禛,容我提醒一句,切勿為了兒女私情,誤了大事!」

「國舅何出此言?」胤禛抬起頭來,臉色說不出的蒼白。

隆科多搖搖頭,側過身去望著煙波浩渺的河面:「以我對你的了解,能讓你傷心傷神的除了感情,不會再有其他事,如今,你已如願娶到了青鸞姑娘,為何還長年悶悶不樂?」

「也許,當初我就不該娶她進王府。」胤禛眼神幽幽,語氣凜冽。

「胤禛,你要明白,等你日後成了事,你要多少女人進宮都可以,何必在此時沉溺於感情的泥沼中,這些都是你的負贅,終有一天會拖垮你的精神和意志,我不想看到你自暴自棄的樣子。」

「國舅說的這些我都明白。」胤禛握了握手指,頹然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朗堅定。

「今日在朝堂上,皇上提出要派十四阿哥征戰西北,我覺得這是一個警示,你要明白,雖然胤禩失勢,可那些曾經支持他的勢力都轉而投向了十四阿哥,眼下,皇上任命十四阿哥為撫遠大將軍,出征西北,就是給他展現文韜武略的機會,讓他為朝廷立功建業,在百官中樹立威望,皇上的心思你應該都明白。」

胤禛點頭,不置可否。

「對我們而言,形勢不容樂觀,雖然西北一帶有年羹堯長年坐鎮,可十四阿哥這一去,難免不會生變,所以我們不得不提高警惕,早作準備。」隆科多有些擔憂。

「其實我對年羹堯已經不是很信任了,他的心未必真的在我這裡!」胤禛忽然冷冷地說了這麼一句。

隆科多轉過頭看著胤禛,有些詫異:「你在懷疑年羹堯?此刻正是用人之際,應以大局為重,不可多疑,況且年羹堯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他的為人我自然信得過。」

「就是因為此刻是用人之際,我才要看清楚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我容不下背叛和欺騙,真心待我幫我的人我日後絕不虧待,可要是傷害了我的人,我也絕對不會放過。」胤禛面色冷定,殘酷的話語,一字一字慢慢地迸出唇角。

「胤禛,你疑心太重了!」隆科多皺眉,不由得感慨。

「年羹堯對我到底是不是忠心?我日後自會知道答案,眼下,宮中的事,國舅就要多費心了,皇阿瑪那兒一有動靜,就即刻告知與我。」

眼前的胤禛冰冷無情,卻多了一絲威嚴的王者之氣。

「我會的。」隆科多垂了垂眼睛,不知是喜是憂。

胤禛又道:「斃鷹的事情至今沒有搞明白是何人所為?老八雖已失勢,但難免日後不會死灰復燃,所以他府上的一舉一動也必須時刻盯著,不容懈怠,至於十四那邊,我早已安插了人手,國舅大可放心。」

隆科多點點頭,笑著捋了捋鬍鬚,很是欣慰:「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還有,我扣押在密室里的那師徒二人,不能再留了,我思來想去,留著總歸是個禍患,還不如儘早處理,以免橫生枝節。」胤禛單手背後,面無表情地站著,話語里的冷意和殺氣卻層層滲透出來。

「當初你刻意讓那女子救走她師傅,放走了她們,最後又派兵將她們抓回來,我不明白你這一來一回圖的是什麼?」一想到這個事情,隆科多也覺得疑惑,不解地道:「如今,你又要處決了她們,她們到底跟你有什麼干係,讓你這麼大費周章。」

「不瞞國舅,與她們有關聯的不是我,是青鸞,她們一個是青鸞的師姐,一個是青鸞的師傅。」胤禛低了低眼睛,坦白道:「當初我假意放走她們,只是為了減輕青鸞對我的敵意,如今,沒這個必要了,我不想為日後埋下隱患。」

隆科多的眼睛漸漸睜大,有些難以置信:「這麼說來,這師徒二人是朝廷要緝拿的亂黨,胤禛啊胤禛,你糊塗啊,你太大意了,你可知窩藏叛賊是多大的罪過,一旦被皇上知道,可是要殺頭的大禍。且不說皇上,如今這朝廷里裡外外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稍有差池,就是前功盡棄,萬劫不復!你難道不明白嗎?」

胤禛點了下頭,表情有些慎重,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魯莽。

「你一向心思縝密,膽大心細,可有些錯犯了還可以彌補,有些錯犯一次就是死到臨頭,我們不能冒這個險,胤禛,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我去辦。」隆科多語氣激烈,剛說完,轉身就要走,卻被胤禛喚住。

「國舅,你說我要是真的殺了她師傅,她會怎麼看我?」胤禛的語氣淡淡的,嘴角甚至噙著一絲悲涼的苦笑,「她會殺了我,為她師傅報仇嗎?」

「眼下不是你想這些的時候,收起你的性子,其他的交給我。」腳下只停頓了一瞬,隆科多不願多言,掉頭而去。

胤禛表情肅穆,一動不動地佇立在河岸邊,日光水色交相瀲灧,籠罩在他的素色長袍上。

——

黑夜,無邊無際的黑暗。

青鸞披頭散髮地在空曠的屋子裡奔竄,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大哭,像一個瘋子。

她的委曲求全並沒有換來自由,胤禛再也沒有踏入這個屋子一步。

她起初的平靜蕩然無存,她的心被孤寂和寒冷包裹著,在無數個漆黑的夜裡,漸漸演變出一種強烈的恨意,奔涌在她的四肢百骸中。

她被困在這個籠子里太久了,生不如死,他一句不讓她死,就讓她連死的自由都沒有嗎?

青鸞徹底絕望了,她曾經脆弱柔軟的心每天都被滔天的恨意吞噬著,一點一點的啃噬殆盡,她終於變得面目全非,認不出自己來。

所以在第二天,那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婆進來送飯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抓起竹筷用力插進了自己的心口,決絕的,就那麼一下,她就自由了,她渴望已久的自由。

劇痛淹沒了她的意識,她倒在地上,在老婆婆驚恐的叫喊聲中,她笑著閉上了眼睛。

——

青鸞沒死成。

那一筷子固然刺得重,遺憾的是未刺中心臟,大夫囑咐,好好養傷,不過三月便能痊癒如初。

青鸞躺在帷帳里,虛弱的目光靜靜地看向窗外,那裡有綠葉抖動,有熹微的日光,那是她許久未見的溫暖,她磨開了嘴唇,發出了低低的歡喜的不似人聲的呢喃。

「看來,你並未將我的話放在心上,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嗎?」突如其來的聲音,安靜得宛若一條直線,沒有任何起伏,也不夾雜絲毫感情,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青鸞轉過頭來,模糊的視線里,一個孤冷的身影面無表情地站在床畔,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她。

這個人讓她覺得陌生。

青鸞本已十分虛弱,此刻卻提起一口氣,輕聲笑道:「沒死成,讓王爺失望了,下次臣妾一定讓你滿意。」

胤禛的鼻翼翕動了一下,緊咬著牙上前了一步,一隻手撩起帳子,腦袋歪了歪,似乎在恣意地欣賞著什麼。

青鸞並不看他,昏昏沉沉著,慢慢閉上了眼睛,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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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皆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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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血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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