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錦衣衛 破曉
「出什麼事了?」當柳吟溪淡淡的聲音在大堂里響起時,殷如花止住了叫罵,一雙眼睛落在她雪白的長裙上,若有所思。
柳吟溪被她看得有些彆扭。忽然殷如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吟溪啊,如今我別的人指望不上了,可就全靠你啦!」
柳吟溪心裡一縮,卻鎮定道:「究竟是為的什麼?」
殷如花扯著柳吟溪進了內室,壓低聲音道:「小月這死丫頭窩藏刺客,昨天晚上。我還蒙在鼓裡呢,居然一大清早的,錦衣衛就來抓人了。從她被窩裡把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拖了出來。她自己也被一條大鏈子銬走了。」
「刺客,刺誰?」柳吟溪睜大眼睛。
殷如花努了努嘴:「還不是沖著宮裡那位爺?這一年裡頭,來來往往,都好幾回了。要不是爺命大,早被他們得手了。」怡春園的人提及宮裡的魏公公,無不恭恭敬敬,以「爺」相喚。
「班主,您先別急,依我看此事,只怕尚有斡旋餘地。」柳吟溪勸道,「你想,依爺的手段脾氣,這事兒落在誰家,不是立馬的滿門抄斬?爺只是叫人帶走了刺客和小月,還沒有追究旁人,這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
殷如花眼睛一濕,垂下頭嘆息一聲。
「這好好的園子說封就封了,這往後一大家子人還怎麼活呀?」
柳吟溪道:「反正,總得等爺先消消氣再說。」她嫣然一笑,又眨眨眼睛道,「其實爺那一邊的事兒,還不全看班主您的本領?少不得給他老人家多請幾回安咯?」
殷如花面上一滯,紅著眼嘆道,「他有些日子不肯見我了。」
——
柳吟溪在園子里轉了一圈,那些亂糟糟的哭聲,把她的心一道道的豁開口子,淌著血。
回到屋子裡,她撲過去一把抓過狀台角上一隻棄置的煤玉胭脂盒子,翻過來。盒子底密密麻麻的划著道道。柳吟溪拔下髮髻上的銀簪子,在盒底劃下深深的一痕,兩痕。
每一道划痕中,深深嵌著紫黑色的胭脂,和了灰塵泥垢,刻骨滄桑。
柳吟溪忽然想起了什麼,噔噔噔的跑到了後院。柴房的門半掩著,裡面黑咕隆咚看不清。柳吟溪想了想,一腳踢開柴門,一件巨大的東西忽的飄晃過來。
柳吟溪悚然一驚,待那人死白浮腫的臉轉過來,嘴角掛了一絲紅。
柳吟溪見血,忍不住別過臉要嘔。
是林媽,自己弔死了。
——
迎賓樓。
「一壺上好的明前。——再來一盞上好的杏仁茶。」
夥計飛快的抹了一把桌子,把手巾望肩上一搭:「好嘞——明前一壺,杏仁茶一盞——」
迎賓樓是京城裡最大的茶館,三教九流雜聚的地方。
這一天風和日麗,竹簾割開了明晃晃的陽光,茶館里已是人聲鼎沸,人頭攢動。
僻靜的閣子里坐著兩個人。
臨窗的男子金帶束髮,一襲天青色長袍,手持玉扇,精緻華貴的眉宇間壓著一縷幽幽的清風。坐在他旁邊的也是一個清清俊俊的公子哥,雪白的長衫一塵不染的,靜靜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門帘兒一挑,進來一個穿馬褂戴瓜皮帽的中年商人,一撩下擺,坐在兩人對面。
「唐老闆——」蕭亦航舉止優雅倜儻,笑容可掬的為來人斟上一杯熱茶。
那姓唐的瞪著雪白的瓷杯中,沉沉浮浮的青綠葉片,半晌后,方才澀澀的出言道:「侯爺,恕在下直言,『追風劍』孟青紫已經是我們手裡最出色的殺手了。」
蕭亦航聞言,手中的玉扇猛合,驀地眯起眼帘。
坐在他旁邊的白衣公子哥卻顯得有些沉不住氣了,壓低了聲音道:「我知道白蓮教是京城乃至北方勢力最盛的殺手組織,我也知道這一回你們派出了最好的殺手。可是他還是失手了。我為他付出了天價,卻沒有收到任何成果,弄不好還把自己給暴露了。更加失望的應該是我吧?」
唐老闆茫然的搖搖頭,嘆息一聲。
「刺殺那人,恐怕是天底下最艱險的任務了。自從我接下你這筆生意,一共動手了四回。」
白衣美少年眉眼冷淡,嗤笑一聲,哼道:「回回鎩羽而歸。」
唐老闆聞言面色一僵,半響后,才賠著笑臉續道:「不是我唐海誇口,我們白蓮教攬下的生意,不敢說算無遺策,但絕對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白衣少年一揚眉,正要再辯,旁邊的蕭亦航一隻手輕輕按在她手背上,眼神示意了一下。
白衣少年扭頭看著他,雖心有不甘,卻也一抿嘴,兀自安靜下來。
蕭亦航笑了笑,又問:「動手了這麼多回,總不至於連那人的身手也沒摸清吧!」
唐海黯然地搖頭。
「第一次你拿出了價值三萬兩的一隻翠玉鼻煙壺,我們派出了花妖新娘陌采青,算是投石問路。陌采青扮作江湖賣解女子,元宵節進宮獻燈,被立斬於燈市口。」
「第二回你拿出了兩顆價值二萬兩的南海夜明珠,我們派出了邙山酒鬼胡中流,手段更高些的,結果還是近不了他的身,被他手下的一名錦衣衛生擒,胡老兄不願受他毒刑拷問,自己服毒死了。我們自此懷疑那人身邊伏有武林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