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林
「這個畢修是魏國很有名的詩人!」李樂告訴著玄康。與一直處在深宮中的王子相比,他經常出入街頭酒肆,對於許多的人和事,都有所了解。
「他怎麼會在這裡?」玄康有些奇怪。
「呵呵,這些文人就喜歡四處顯擺,美其名曰,叫作遊學!」李樂不屑地道:「這位畢詩人估計又沒錢喝酒了,所以乘船而下,跑到咱們東齊國來騙吃騙喝!」
玄康轉頭看著他,雖然覺得李樂是個粗魯的武人,可是話說出來,卻還是有些道理。只是,他對文人的評價卻又有些偏頗了。
楓林中,那些東齊國的學子被畢修一頓羞辱,頓覺失了面子,馬上群情激奮起來。
一個人高叫著:「畢修,你說我們東齊國沒有詩人,還說我們這麼多的詩都不是詩,那麼,你就來一首給我們看看!」
「是呀!是呀!」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吧?」
眾人跟著附和著。
「這有何難!」畢修彷彿成竹在胸:「我們可以打個賭,既然這裡是風林山,那麼,我們就以風林山的景物為題,做一首詩,這裡所有的人都算在內,若是有人的詩勝過了我,我甘願向大家賠罪,再不敢說你們東齊國沒有詩人的話了。若是沒有人勝過我的詩,那麼,我也不要求你們什麼,你們只管請我喝三天的酒即可,如何?」
聽著這話,玄康的鼻子差一點兒沒有被氣歪,果然是被李樂猜中了,這位畢詩人是沒錢喝酒,跑到風林書院來討酒喝的。
「比就比!」雖然這些學子們心有怯意,但是事到臨頭,也沒有人退縮。
「那好,我就先給大家獻個丑!」畢修說著,叫道:「拿筆墨來!」
這些文人們出來遊玩也很有講究的,許多人隨身帶著筆墨紙硯,早就有人在石桌上鋪上了紙,磨好了墨,畢修走到石桌前,提起筆來,稍作沉吟,便揮毫而就,不一會兒,放下筆,拿起紙,吹了吹上面的墨跡,交給了旁邊的一位書生:「你來念!」
那書生拿著紙,大聲念了出來:
「風林山下楓林晚,
黑伏城前黑伏寒;
孤旅凝眸故園路,
夢裡幾回淚未乾!」
「好詩!」已然有人贊喝起來。
「的確是好詩!」便是站在玄康身邊的李樂也不由自主地輕吟著:「夢裡幾回淚未乾!呵呵,一別故鄉已然十幾年了,我還未曾回去過,今日這是怎麼了?聽到這首詩,忽然很相念自己的家鄉,恨不能馬上飛回去!」
「詩是好詩,但是過於矯情!」玄康淡淡地道。
「你也會寫詩嗎?」李樂問。
玄康不答。
那一邊畢修有些得意,大聲地問著:「我的這首詩叫作《風林山懷鄉》,你們誰要有本事,寫出勝過我的詩來,我便收回我適才的話,向你們道歉!」
這些東齊國的學子剛才雖然義憤填膺,此時真得被畢修叫板之時,一個個卻又如同霜打的葉子,都蔫了起來,沒有一個人敢出面應對。
「呵呵,我就說你們東齊國除了武力強盛之外,根本就沒有一點兒的文化水平,就跟那些東夷蠻族並無二致!」畢修叫囂著。
此話一出,連李樂也不由得怒了起來,他忍不住竟然拔出了刀,但是馬上又想到什麼,恨恨地又將刀收回去。
玄康看著他的樣子,覺得好笑,畢修說得沒錯,東齊國尚武,所以民風彪悍,卻少了幾分的風雅。
他想了想,徑直地走向石桌,分開眾人,也不多言,提起了桌上的筆,風捲殘雲一般快速地揮動著,須臾之間,一首絕美的詩霍然躍於紙端,那龍飛鳳舞的狂草,更是令人驚艷。
寫罷,玄康將手中的筆一丟,特意向畢修投去了輕蔑的一瞥,轉身大踏步離去。
身後,傳來了有人高聲地誦讀之聲:
「月落烏啼霜滿天,
江楓漁火對愁眠。
黑伏城外風林寺,
夜半鐘聲到客船。」
「好詩!好詩!」
一片的喝采聲瞬間而起。
玄康暗自得意,這首《楓橋夜泊》可是唐詩中的精典,自非畢修那首所謂的懷鄉詩可比的,他將姑蘇城改成了黑伏城,將寒山寺,改成了風林寺,也算是應景而生吧。
李樂從後面追上來,嘴裡還在不由自主地念叨著:「黑伏城外風林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好直白呀,但是卻也說不出來的好,讓我深有感觸,卻又不知道如何表達!」
「你也喜歡詩?」玄康側頭問道。
李樂點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不過,我是一個粗人,不會寫詩,但是好詩還是懂的!」
正說之時,身後傳來了快速奔跑的腳步聲,然後便聽到畢修在大聲地問著:「公子留步,敢問公子的姓名,哪裡人氏?」
文玄康頭也未回,他不喜歡這個狂傲自大的傢伙,反而加快了腳步,向山上的風林寺走去。
李樂停下來,轉頭大聲地道:「我家公子姓文,名玄康,乃東齊國的二王子,如今要往風林寺朝拜,你莫追了!」
「原來是二王子殿下!難怪如此有才!」後面傳來了那些學子的議論。
玄康又是苦笑,自己在東齊國,就好像縮頭烏龜一樣得存在,這還是第一次踏出齊都城,他有沒有才,連東齊國的國王文青雲都不知道,這些風林書院的學子又怎麼會知道呢?
畢修停住了身形,特意地向著玄康的身影深深一躬,然後朗聲道:「畢某收回適才所言,對東齊國大不敬之處,還請二王子殿下海涵!」
玄康充耳不聞,快步地走進了黑松林中。
李樂從後面追了上來,面露得意之色:「別說,這個畢詩人還是有些度量的,能夠認錯,也是難得了!」
玄康不快地道:「你何必跟他們提我的名字?」
「這有什麼不好?」李樂道:「我真得不知道,原來二公子還會寫詩!呵呵,若是二公子以才而聞名天下,不知道大王還會不會送二公子入洛京為質了!」
玄康一愣,忽然想到了什麼。
這個世間說來也有些奇怪,文人們以才走遍天下,無才之人寸步難行,就像那位魏國的詩人畢修,詩寫的好就可以混吃混喝,走到哪裡都有人追捧,若是自己也有這般的才華,或許文青雲真得不會捨得送他去作人質了。
不過想想,之前的文玄康的確過於怯懦而令文青雲不喜,那位玄康除了寫著一手的好字,才華平庸,自己重生在這具軀殼裡,不過是借屍還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