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我不想回去（4000字）

現出真身的塗山三當家毫不留情的揮舞著利爪刺向了荊楚，但最後被刺穿的，確實一個白狐少女。

巨大的利爪將她的腹部貫穿，鮮血從腹部中淌出，染紅了地面。

狐女嘴裡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妖族的恢復力遠在人之上，但以狐女的實力，明顯做不到那些特殊妖類的恢復速度，更達不到大妖那種肉眼可見的血肉超速再生的速度。

當塗山三當家將爪子從她的腹中拔出來時，她的臉色已經開始變得慘白了起來。

「為了保護一個不愛你的人，寧願擋下我的攻擊，小七，你是覺得你自己很偉大嗎？」

妖狐化的塗山三當家臉上帶著無法平息的怒意，嘴裡發出嘶嘶的尖嘯。

她雖然並不喜歡和人類戰鬥，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喜歡人類了。

妖族向來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存在，她所在胡的，永遠都是那一小撮受到她重視的人。

尤其是像她這種因為妖族本源受損，註定了沒辦法在妖怪之路上更進一步的存在，一生的希望，就是看著小輩們成長起來。

可惜，塗山狐妖這個種族，似乎聲來就多災多難，總是不可避免的遭遇到一些不可預料的危機。

三當家也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是什麼。

塗山狐妖的力量源於陰屬妖氣，且還是非常特殊的情感，濃郁的情感讓塗山狐妖無論是感受到愛亦或是痛徹心扉，都會從情緒中汲取屬於自身的力量。

越是眷戀，越是強大。越是痛苦，越是離譜。

這就是的每一個塗山狐妖的快速成長，往往都意味著他們經受了大起大落，往往越強的狐妖，他們的情緒波動就越大。

甚至妖族中有人戲稱，如果塗山狐妖中有一個人因為性格太過敏感，承受不住情緒的極端變化，也許一個普通的狐妖的也有可能會在極端情緒的推動下瞬間成為大妖。

塗山三當家每次聽到這種話，都是情不自禁的嘆息。

是啊，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的，甚至還有著具體發生過了的案例不是嗎——

比如說她自己。

可自己也在那次發瘋了之後，完全斷絕了前路，正是因為如此，塗山三當家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小輩們多加干涉。

因為她非常清楚，完全以情緒為養料，催生出的塗山狐妖，本質上和瘋了也沒什麼太多的差別。

不是每個塗山狐妖都能如同她這一般，在瘋了之後，還能勉強恢復理智。

更不是每個塗山狐妖都能如她一般，在瘋了之後，由族中強者力保她，減少了她被妖族強者大殺了的可能性。

瘋了的狐妖，他們的力量就像是無根之水，根本沒有一隻存續下去的可能性，純粹的陰屬妖氣的暴漲，還會使得塗山狐妖的身體失衡，本來穩固的妖軀會變得更加的脆弱，也更容易被外來的力量影響。

她非常清楚這些問題，所以在和小輩們進行溝通的時候，會著重的告訴小輩們，盡量避免讓自己的情緒大起大落。

可惜，這些年也不知道族裡的風氣怎麼一下子變成了這樣，越來越多的小輩開始尋求這種大起大落的快樂，他們根本沒有考慮過未來，就隨隨便便的給自己的當下做了一個定性。

尤其是她所知曉的一個小輩，似乎覺得戀愛、戀愛中某些快樂的事情、NTR、失戀、再戀的反覆循環能夠很好的刺激她的妖力的增長，然後她開始了自己百無禁忌的道路。

人族可以，妖族可以，其他種族也可以。

男的可以，女的可以，不男不女也可以。

在一番荒唐之後，那傢伙的妖力確實得到了離譜的成長，然後沒有多久，她就瘋了。

非常罕見的，那後輩在妖氣沒有被污染的情況下，罕見的主動變成了瘋妖。

然後就被族中直接殺死了。

沒意義，這種虛假的力量對於塗山狐妖來說沒有意義。

三當家越發痛恨這種對力量不充滿敬畏的行為，也越發不滿小七的做法。

愛上一個人類？

人妖殊途，這句話是人族提出來的，但妖族也是認可的。

人與妖之間的差距之大，會極大程度的影響人與妖共存的可能。

大多數人族的壽命都很短，而妖族在沒有折損本源的情況下，他們所擁有的壽命幾乎是無限的。

人族成長速度極快，妖族成長速度很慢，這就使得雙方之間難以將自己維持在一個比較合理的共同成長的範疇內。

且妖氣對於人體而言，侵蝕性有些大了。

妖族和人族生下的後代，總是或多或少的會出現一些問題。

他們的血統會很不穩定，心智也不太容易健全，雖然因為混血帶來了強大的力量，但是失控的力量反而會極大增加他們生存下去的可能性。

「你就這麼喜歡這個人類？哪怕是你為了救他而受創，他看向你的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種錯愕，而沒有痛惜，你和他根本不可能走到最後，和老身一同離開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殺他。」

盯著那小小的身影看了良久良久，塗山三當家腦中思緒萬千，以前那隻可愛的小狐狸到處上躥下跳的回憶鋪面而來，自詡冷漠的三當家終究沒有再往爪子上施加力氣。

她幽幽長鳴了一聲，眼中染上了些許紅光：「乖乖回去，你還是我疼愛的那個小七，別逼我……」

狐女慘兮兮的看著殺氣蒸騰的三當家：「我不想回去~」

「你是個妖。」

「我厭倦了顛沛流離的生活，更討厭現在的妖族。」狐女捂著自己的腹部，咬字清晰的說，「我們已經變質了，以前的妖族，不喜歡管別的妖在做什麼，累時吞飲日精月華，厭時遊玩山川大地，可現在，就算是妖盟——」

她低下頭不敢看三當家：「就算是妖盟的同胞，也在干著和瘋妖們一樣的事情，你們就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人族殺我同胞，滅我血脈，難不成還要我們忍氣吞聲嗎？」三當家怒其不爭，九條尾巴將大地拍的地動山搖，「想想看你那可憐的姐姐，進了一趟人族腹地，她還這麼小，就變得瘋瘋癲癲的了，你就沒有一點同情她的想法嗎？」

「那您就不覺得，我們已經被別人拉入一個陷阱了嗎？」

狐女臉上露出了凄涼的微笑：「別忘記了，是我們主動進入這個世界的，你們都說在這個世界發現了污染燭龍大人的那股力量，你們先要找到這股力量的根源，就紛紛的進入了這個世界。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真的有在尋找那個引誘燭龍大人墮落的力量的根源嗎？你們就想著戰鬥、殺戮、復仇，我們的初衷已經全忘了。

你就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每當我們找到了新的線索，妖盟中就會發生動蕩，然後你們的注意力就被那些動蕩給吸引走。

結果到最後，內部的動蕩變成了外部的結仇，你們就沒有想過，這一切都有可能是個騙局嗎？」

狐女嘔了一口血，倔強的抬著頭：「三奶奶，你們不可能沒有想過，只是不敢去細想而已吧！

連燭龍大人的都無法避免的妖氣污染，已經說明的敵人的特殊性還在我們之上。

他們能污染燭龍大人，也就能污染其他妖族，你們之所以遲遲不願意回山海界，其實是在害怕吧！

你們在害怕，那個害慘了燭龍大人的存在，還逗留在山海界中沒有離去，你們不想成為那些瘋妖。

所以你們瘋了一般的想要逃離那個牢籠，想要在這個世界安定下來。

只是要讓你們免除掉內心的譴責，免除掉犧牲瘋了的同胞們的生命的內疚，你們才會想著說——

我們想要找到答案！

不覺得這樣太可笑了嗎？」

「閉嘴！」三當家發出一聲尖嘯，「你就是心向著人類，明明是你變成了妖奸！」

「妖奸？或許是吧！我雖然沒有干過背叛妖族的事，但我現在也確實沒有心思回到妖族去了。」

狐女緩緩直起身來，定定的望著三當家說：「我自詡從未背叛過妖族，但我現在，真的不想再當個妖了。」

她此時的眼眸中似乎有著晨星在閃爍，她緩緩的將身體按在了自己的胸膛，在塗山三當家驚愕的目光中，她體內充盈的妖氣在飛速萎縮，甚至於連維繫著妖軀的本源都都被她給抽離了出來。

「且將這一身本源與妖氣還歸族中，從今天起，塗山就少了個小七，人間就多了個失卻者。」

「值得嗎？沒了本源妖氣，你會死的。」塗山三當家冷著一張臉，看著那璀璨盤旋的妖氣緩緩的飛到了她身前。

「我只是想安靜下來，看看雪，看看桃花，看看人罷了！」狐女微微一笑，將她聳立的狐狸耳朵用短刀切斷，將她那略尖的狐爪一根根從手指上拔出來，然後將鮮血淋漓的手指展示給三當家看，「三奶奶，我累了，求你放我走吧！」

「啊~」

塗山三當家仰天長嘯，那咆哮聲中蘊含的滿是怒火，從什麼時候開始，連自己同族，都將作為一個妖族看作了不可承受之痛了？

妖族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你都要死了，為什麼還要我放你走。」

「死不了哦三奶奶……」狐女輕笑著望著她，溫柔的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狐耳微動，「我的身體內，已經有了一個足以讓我錨定自己身體不崩潰的生命了，雖然是我從一個死沒良心的傢伙身上搶過來的。」

塗山三當家這才發現，當狐女的本源逐漸消散后，匱乏的身體里多出了一個生機快要消散的小生命的氣息。

「值得嗎？」

三當家再次問了一句。

她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我只是不想摻和到這個漩渦中去，所以做出了必要的犧牲罷了。」

「用自己的孩子？小七你可真厲害啊！」塗山三當家諷刺了一聲，然後突然愣了一下，感受著一股熟悉的妖氣在遠方擴散，然後在剎那之間，完全消失。

她的眼眶瞬間紅了。

她憤憤看了一眼狐女小七，尾巴一甩，一團生命精華甩在她臉上，也不給她反抗的機會，滲透到了她的身體中，短短几秒鐘，她身上的傷口就恢復得七七八八，腹部中的小生命也開始多了些許生機活力。

三當家甚至來不及多諷刺狐女兩句，狂嘯著御風而去。

因為一個已經成為了阿巴阿巴阿巴的笨蛋後輩，在剛剛那一瞬間，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生機了。

狐女雖然已經妖氣散盡，但畢竟也是妖族，隱約還能感覺到那個氣息貌似很熟悉，似乎是自己那個這些年已經變成了笨蛋的傻姐姐。

這可不是一個好徵兆，這妖氣消散的如此之快，一個非常不妙的想法出現在她的心頭。

那個笨蛋，可能已經出事了。

而荊楚則好長時間都沒說過話，只是一隻站在一旁，愣愣的看著狐女，準確的說是狐女的肚子，腦袋裡完全轉不過彎來。

他又不是笨蛋，哪裡不明白那個所謂的錨點是什麼。

雖然不知道這時不時就來充當一個合格炮台的渣女是怎麼做到的，但貌似他在一番荒唐之後有了自己的孩子？

想到這裡，他內心複雜的感覺難以言表。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來了天門山一趟，自己莫名其妙就漲了一個備份，成了當爹的人了？

不要QAQ，他還這麼年輕，就這樣有了孩子，他怎麼回去見師兄師姐！

然後他憤憤的對狐女說：「不知道肚子里有孩子嗎？這麼危險的事情以後不用做了。」

而狐女嘖時撇了他一眼，輕笑道：「誰知道這孩子是誰的？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自作多情，歸根結底，你也只不過是一個幫助我脫離困境的合格工具人罷了。」

「在我昏迷的時候，某些人可不是這麼說的。」荊楚嘴角微抽，畢竟這狐女西天取經的時候可沒有經過自己的同意。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尷尬的事情，狐女臉上帶上了些許紅暈，頭微微撇到一邊不說話了。

但她心中有種莫名的焦急，如果那個氣息真的是姐姐，那她的死怕是要鬧出大事了。

畢竟姐姐和自己這種離經叛道的狐妖可不一樣，她出問題所意味的後果，可不會像自己這樣草草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