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擦身
顧妙直起腰,慌忙跑出去,「娘,燕舟醒了!」
盧氏正在收拾碗筷,她手上的瓷碗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什麼也顧不得,腦子裡全是顧妙的話,「醒了?」
顧妙使勁點點頭,「對,他醒了!」
顧妙看見徐燕舟睜開眼睛了,「娘你快去看看他。」
盧氏快步走到門口,看著床上躺著的人腳都抬不起來,她眼眶刷一下就紅了,「燕舟……」
顧妙嘆了口氣,徐燕舟可算醒了。
真好。
盧氏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她顫抖著走到床邊,「……疼嗎?」
她的兒子,為大楚平復江山,身受重傷卻無人醫治,還被流放,一路顛簸,差點沒了命。
徐燕舟張嘴都費力,只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盧氏眼淚嘩啦啦地掉。
曾經徐燕舟昏迷,盧氏心如刀割,現在徐燕舟醒過來,她仍不好受,她的兒子受苦了。
盧氏看向顧妙,目光帶著點懇求,「阿妙,你喂燕舟把雞湯喝了吧。」
盧氏還記得徐燕舟大婚當日,花轎把顧妙抬進將軍府,她發現新娘換了,欲去顧家討個說法。
可不等出門,就看見徐燕舟鮮血淋漓地被抬回來,緊接著就是徐家流放西北的聖旨到。
這一路上有多艱辛,女兒差點被帶走,兒媳被欺負,幼子受餓,長子生死一線。
幸好有顧妙。
盧氏把眼淚擦乾淨,顧妙是個好孩子,徐家就算做牛做馬都報答不完這恩情。
她輕聲道:「阿妙,娘先去煎藥。」
顧妙扶徐燕舟坐起來,他瘦了好多,顧妙認命端起雞湯,「我喂你,張嘴。」
徐燕舟一口一口把雞湯喝了。
一碗雞湯顧妙先前喝了一大口,也沒剩多少,顧妙道:「我再去盛一碗。」
顧妙餵了徐燕舟三碗雞湯,看徐燕舟喝不下了,就不再餵了。
等盧氏把葯煎好,顧妙又把葯喂進去,她和盧氏守著徐燕舟說了幾句話,他就昏睡過去。
盧氏別開臉,袖子擦擦眼角,「才醒了那麼一會兒,怎麼又暈了。」
顧妙安慰道:「娘,能醒來就說明已經好轉了,今天燕舟醒一刻鐘,明天就能醒一個時辰,等有機會我帶燕舟去醫館看看,再抓點葯。」
盧氏恨不得徐燕舟立刻痊癒,但她不能讓顧妙冒險,上次顧妙被徐燕舟去鎮上腳都磨破了,「不用,好好養著就是了,燕舟能醒娘就很高興了。」
可是徐燕舟的葯快吃完了。
顧妙看著床上目光緊閉的人,她身上已經沒多少銀子了,得想個法子賺錢。
她可以多打幾隻山雞,拿到雲城去買,然後給徐燕舟買葯。
大不了她不吃了,全賣掉,這樣就有錢給抓藥了。
盧氏去燒水,顧妙守在床邊,看著徐燕舟緊閉的雙眸,她心裡祈求道:「徐燕舟,你可要快點醒,快點好起來,我們都很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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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
御書房。
周寧琛立在窗邊,外面飄著細雨,毛針樣的雨絲落在泛黃的樹葉上,一片寧靜。
周寧琛輕聲道:「入秋了。」
太監福祿把御書房的安神香點上,望了眼窗邊寂寥的身影,「皇上,天涼,您別站在窗邊。」
周寧琛:「不妨事。」
周寧琛在想,西北是不是也在下著雨。
幼薇她到底人在何處。
陳海死了,這個從小照顧他的太監,死在了野外,聽說找到的時候衣衫襤褸,血把身下的土地都染紅了。
那兩個侍衛被人敲重後腦,一擊斃命。
而他徹底失去了徐幼薇的消息。
周寧琛對陳海有幾分敬重,所以才讓陳海秘密出宮,把徐幼薇帶回來。
他以為徐幼薇見到陳海會明白他的苦心,會回來。
結果陳海慘死,徐幼薇不知去向。
周寧琛目光晦澀,他知道徐幼薇怪他,可又有幾人體諒他的難處。
朝局動蕩,他這個皇帝做的並安不穩,徐燕舟功高震主,他若不拿回兵權,這個皇帝就是空架子。
他已經留了徐燕舟一命。
到現在周寧琛都不知陳海是怎麼死的,他懷疑過徐燕舟,可太醫都說徐燕舟這身傷除非華佗再世,沒人能治得好,就算保住性命,也會留一身傷病。
一個盧氏,一個顧妙,還有個小孩,怎麼就殺了陳海呢。
周寧琛把窗關上,吩咐道:「讓劉偉湛進來。」
劉偉湛相貌平平,一副老實相。
被周寧琛安插在了京郊營地,如今也是個四品武將。
周寧琛道:「劉偉湛,朕命你為懷化大將軍,鎮守西北。還有一道密令,朕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
周寧琛緩緩道:「找到徐幼薇,把她安全帶回京。」
劉偉湛態度恭謹,「敢問皇上,若有人阻攔……」
周寧琛擰著眉,「若是情非得已,把事情處理乾淨。」
劉偉湛明白周寧琛的意思,皇上看重徐姑娘,殺人放火都要做絕,萬不能讓徐姑娘發現,這世上意外太多了,「微臣領旨。」
周寧琛心有些亂,他在御書房批奏章到傍晚,雨還沒停,他俊美的臉上稍顯疲色。
周寧琛一雙狹長桃花眼,薄唇緊抿,一身戾氣讓多情的長相變得凌厲。
福祿帶著一個小宮女進來,「皇上這是淑妃娘娘親手燉的湯……」
周寧琛把硃筆摔在地上,面色陰沉,「滾出去。」
福祿打了個手勢讓宮女出去,低頭把硃筆撿起來,「皇上當心龍體。」
周寧琛眼角泛紅,「都管到朕身上了,納進宮還不夠,非要朕寵幸?一個個名門貴女,爭寵的手段倒是不少,她們要是安安分分,朕給尊榮,要是敢琢磨不該琢磨的,別怪朕不留情面。」
周寧琛太思念徐幼薇了,他深吸一口氣,「你去敲打敲打,讓她們安分點,若敢去太后那裡告狀,朕直接廢了她。」
福祿恭恭敬敬退出去,皇上要處理前朝的事,還要管後宮的事,太后催得緊,巴不得後宮妃子全懷孕,但皇上心裡就放了徐姑娘一個人。
容不下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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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盧氏燒了一大鍋水,她們一直趕路,身上全是灰塵,如今安頓下來,能擦擦洗洗,肯定是要洗一洗的。
顧妙擦了身子,又把頭髮洗了,她把水端出去,見盧氏還在灶台前燒水。
顧妙:「娘?」
盧氏往灶膛里添了幾根柴,讓水燒的更快些,「阿妙,你洗好了……娘想和你商量點事。」
顧妙怔了怔。
盧氏是她長輩,什麼事說一聲就好了,還用得著商量呀,「娘你直接說就行了。」
盧氏咳了一聲,說得磕磕巴巴,「阿妙,這事讓別人做娘也不放心……趕了這麼多天路了,你,你看燕舟身上……肯定沾了不少灰,娘就想著,給燕舟擦擦,你說呢?」
盧氏是母親,徐燕舟這麼大了,不太合適。
徐幼薇是親妹,也不行,徐燕南又太小了,趙廣明錢坤兩人盧氏不放心,最合適的人是她?
顧妙眨眨眼,「娘,不能,不能不擦嗎?」
盧氏道:「阿妙晚上還要和燕舟睡呢,阿妙不嫌嗎?」
顧妙都擦乾淨了,可徐燕舟被雨淋過被風吹過,顧妙想說不嫌,但太違心了。
盧氏又道:「他傷口還要上藥,娘一會兒把葯拿過來,阿妙順便給上藥吧。」
她還沒答應呢。
盧氏為難地看著顧妙,顧妙心一軟,「那好吧。」
熱水燒開,咕嚕咕嚕冒著泡,滾燙的熱水兌進涼水,溫度變得適宜。
顧妙拍拍臉,伸手解開徐燕舟的扣子。
她給徐燕舟上過葯,他傷在胸口和左肩,所以上藥的時候脫一點點就行了,現在卻要把衣服全脫了……
顧妙把徐燕舟身上綁著的紗布拆開,再看,仍覺得觸目驚心,傷口猙獰,能光看著她就能想象出徐燕舟有多疼。
徐燕舟這麼疼,她還小家子氣實在太不應該了。
顧妙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擦傷口周圍的肌膚,擦完,上藥,再用乾淨紗布包好。
傷口那裡清理好了,緊張感再次襲上心頭,顧妙閉著眼,拿著干巾胡亂擦了兩下,擦完,她深深自責起來。
徐燕舟擦個身子容易嗎,擦不幹凈難受的還不是她嗎?
顧妙睜開眼睛,徐燕舟受著傷呢,而且今天沒用她那樣喂葯,算起來她賺了。
顧妙開始好好擦,她看見徐燕舟身上好多道疤痕。
長的短的,橫的豎的,全是征戰留下的。
也許等胸口的傷好了,疤痕會更難看,顧妙鼻子有點酸,她小聲道:「徐燕舟,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
徐燕舟手指動了動。
顧妙眼神好,一下就發現了,她屏住呼吸,「徐燕舟,你是不是醒了?」
徐燕舟沒有動靜。
顧妙勾了勾徐燕舟手指,「徐燕舟,你要是醒了就拉拉我的手。」
也許是徐燕舟身體沒恢復好,所以只能動動手指,但人是清醒的。
徐燕舟勾住顧妙的手指,眼睛也緩緩睜開。
顧妙又驚又喜,徐燕舟醒了真好,但他醒的太不是時候了。
徐燕舟難道沒發現身上涼颼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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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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