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行二三事

忽然間，灑落在洞口內細碎的陽光消散無影，四周的光線立馬暗了下來，緊接著呼嘯的冷風魚貫而入，發出震顫般呼嘯的聲響。

曹三未和喬若凡身前的火堆在疾風中搖曳著身姿，被風波拉得細長，彷彿下一秒就要熄滅。

天邊開始泛出艷麗的紅光，有朵朵如烈焰般燒灼的紅雲從西邊燒到了東邊，迅勢之猛，姿態萬千。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仙鳴村就被籠罩在了這一片猩紅的烈焰之下，彷彿下一秒就會被這蒼狼浴火吞噬，化為咆哮的濃漿和地液。

天地之間恍若幽冥。

曹三未用嘴撕著肥碩的雞肉，望向天空。

縱使身經百戰的他，能親眼看到這方天象，依舊不禁地拍腿讚歎道：「厲害！厲害！」

坐在他對面的喬若凡彷彿對此早已習以為常，連頭也沒回，說道：「這烈焰紅雲的天象以前只是每隔幾年就會出現一次，最近出現的頻率反而變多了。不過也就是視覺上比較震撼，其實對村子和生活也沒有什麼影響，公子不必擔心。」

曹三未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頁絹紙，對摺撕開兩半，又撿起身旁的細枝沾了沾碳灰，便在紙上畫了寥寥幾筆。

他的手法很輕盈，很嫻熟，甚至還流露出幾分漫不經心的隨意和自然來。

雖然只是極為普通的一個動作，喬若凡卻能隱隱感覺到耳邊呼嘯的狂風被某種輕柔的力量無聲無息地隔絕開來，很是寧靜和超然。

他放下細枝，把手中的絹紙塞到了一個很小的竹柬里，用指尖在空中輕輕一點，遂泛起一道幽藍的靈火。

曹三未手指移至竹柬的尾部，幽藍的火焰遂至竄進竹柬里，化作了一道氣息尋常的尾封。

「隨身帶著。」曹三未把竹柬遞到喬若凡手中。

簡單的幾個小動作，卻讓喬若凡看得好是驚奇。

「需要交給東林別院中的哪位先生？」喬若凡望著手中的竹柬問道。

「只要帶著便是，時機一到，那人自會來尋你。」曹三未答道。

喬若凡點了點頭，把竹柬小心翼翼地揣到身上。

曹三未望了一眼洞外，接著說：「外邊風大，你也暫時回不去，那就接著聊聊修行事吧。」

喬若凡再次點點頭，神態開始變得認真起來。

「只有知其源，方能得其法。如果想要修行，那就得從什麼是修行開始學習。」

「那到底什麼是修行呢？」喬若凡問道。

曹三未接著說：「人體的肌膚、骨骼、血肉終究只是物質層面的客觀存在。在物質層的基礎上，我們可以通過修行，上升到『靈體』層面。靈體層依體內靈量的多少來維持真元的運轉，積蓄的靈量越是豐厚，身法就更為強健。而靈體層的存在與否，也是區別於普通人與修行者的關鍵。」

喬若凡問道：「那靈量又從何而來？」

曹三未回答：「靈量外在於物，又內斂於心。」

「四季更迭，循環往複，萬物生生滅滅，一盛一衰，一文一武，一清一濁，皆為靈量。」

「它可長可短，能柔能鋼，變化有致，不守成章。」

「靈量流溢於四方，上達於天，下及於地，化育萬物，形如天地。終了之時不見尾，開始之時不可覓其源，靜時可與地陰同墨守，動時可與天陽相同流。與自然節律相調和，與生物渾然相逐，從雜並生，不見行跡。」

「而人體中存在著上百條經脈，這些經脈便是靈量流通的通道。在經脈所相互交匯的位置，則為靈量的中心。人體當中共有七個靈量中心，因為這七個靈量中心呈盤旋狀，所以先人把它們命名為『七輪穴』。」

「靈量的流播在無窮無盡的天地中，而人體本身就是一個充滿靈量的電磁場，我們借周宇之力與靈量共生，開啟輪穴，升進功法，讓其在經脈內自由流動，充盈形體，強化肌膚，最終凝成靈體。」

「對於普通人來說，『輪穴』的匣口是一個閉合的狀態，或者說尚未激活。各宗門教派的修行士通過升進功法來打通七輪穴。只有輪穴與輪穴之間的通道開啟之後，靈量才能夠在經脈內運行無阻。」

喬若凡仔細想了想，問道：「所以我現在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通輪穴是嗎？」

曹三未回道：「更準確的說，是打通第一門輪穴。」

「第一門？」

「對。根底輪、中闕輪、幻海、守宮、九竅、妙門、及大樂輪是人體內的七大輪穴，只有依次遁入，才能抵達最終的大樂境界，這便是每位修行者終其一生尋求的目標。」

「何為大樂？」喬若凡好奇地問道。

「有覆天載地之力，有雕刻眾物之形。大樂境的修行者活在世上則順應自然運行，離開人世則順遂自然轉化為物，平靜時跟陰氣同寧寂，運動時跟陽氣同波動，推及於天地之間，通達於萬物，便為大樂。」

「那這個世間真的有人可以修到大樂境嗎？」喬若凡問道。

洞外怒號的狂風漸歇，通天的紅雲也向著天際褪卻，只留下湛藍湛藍的天空。

而此刻曹三未的眼中卻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寒霜，略顯深意和凝凍。

他沉默良久回答道：「曾經有過，世間僅此一人。」

「那......」喬若凡本想接著問下去，卻被曹三未給打斷了。

「只有深根固柢，才能跬步千里。夯實基礎是根本。對於初入修行而言，根底輪的開啟尤為重要，你只要專心於此便是，其他的都是后話。」

喬若凡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問道：「三未先生，那我將如何開始正式修行呢？」

曹三未笑了笑，眼裡的寒霜褪了些：「人生何處不是修行呢？當你質問什麼時候開始修行時，本已經就在修行當中了。換句話說，生活就是通向修行的道路。生命的存在，就是修行本身。」

「人們歷經酷暑，稱其熱。領略寒霜，呼其冷。遇火方知燙，涼入皮骨釋其寒。包括情緒上的喜怒哀樂，舌尖上的酸甜苦辣，遇事上的進退求全，凡你所經歷過的，正在經歷的，以及即將經歷的零零總總，都是修行的一部分。」

「平凡人修行的是生活，是有限的生命。而修行者的修行雖高於生活，卻又離不開生活本身，是無限的時間。」

「靈氣能夠以虛明無形之體來容納萬事萬物。只有心志專一，達到空明的虛境，才能容納氣的無限聚集，這便是通向輪穴的途徑。」

「當你把對身體的感知，四季的更迭，晝夜的交替，拆解得更為細緻，自然就能明白其中的玄妙之境。認真品味生活，就是平凡修行的開始。」

喬若凡頓悟，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食盒，取出最上格的蔬菜放到一旁，起身對曹三未認真行了一禮，立馬走出洞外。

今日份的雞湯還沒送呢，他得趕快送雞湯去。

曹三未不急不緩地拿起身旁的竹筒，喝了一口清水，看了看擱在一邊的蔬菜，帶著惱意說道：「送了這麼多天雞湯，怎麼都不給我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