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色續命燈
夜晚的天朝,點亮了萬家燈火,那些還在外出的人,添了些衣物,來抵禦晚上的秋冷。
帝城萬年宮,是天朝帝王的寢宮。
燭光在跳動,宮內亦是溫暖如春。天朝的帝王身著一襲金絲睡袍,坐在床邊定眸而望,只是眼前白衣女子面容之上的冷冽,讓他的眉頭微蹙。
「夜深了,你不在紫月宮陪夏淵,你來我這裡做甚?」
夏武侯沉聲的說道,白天國事繁忙的他,到了晚上只是想儘早的休息。
「夏武侯,你也不糊塗啊,竟然還記得淵兒。從賞花之後,淵兒的魂魄便在莫名的流逝,你不管不問,只是派人送來那些無用藥物。我落的如今的境地,果真是應了我大哥的那句話。」
白衣女子面無表情,平靜似秋水的一雙眼眸,直勾勾的看著夏武侯。
「安思容,你什麼意思,你這是在質問我,還是在怪罪於我?」
夏武侯的手掌拍在了床沿上,他站起了身,勃然大怒。
「你處心積慮的從我這裡得到獄主的消息,你以為就有用?我這次來找你,不為別的,只要續命青燈,為淵兒續命。」
安思容的話語似九幽寒語,冰冷徹骨。她看著眼前的夏武侯,眸光平靜的再看一個陌生之人一般。「在下界,你稱王稱尊,可以不管淵兒的死活,那我便自己回上界求靈物保全淵兒。夏武侯,你給我聽清楚了,若是淵兒死在了下界,我安思容會讓整個天朝給淵兒陪葬。」
回首看初識,那也只不過是夏武侯的惺惺作態罷了。
安思容的嘴角邊,露出了一抹的嘲笑,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他人。
「安思容,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吧。獄主的消息,對下界來說太過於重要了。在下界不止是只有我天朝,星魂王朝和聖天王朝都在一旁虎視眈眈,我周旋在其中,實在是脫不開身去看望淵兒。」
夏武侯看著面龐陰沉似水的安思容,他的口中發出了一聲嘆息,又重新坐在了床榻上。「思容,你難道就沒有發覺,淵兒身體上的異變,和魂魄在莫名的流逝,藥物無用,就連你的靈元也阻止不了,淵兒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和古籍中所記載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上界,是一個多麼令人遙不可及的世界。
夏武侯口中的語氣,柔和了不少。安思容身後的家族,完全可以睥睨下界,在他們的眼中,天朝也就只能算是不入流。
弱肉強食的世界里,弱者也就只能唯唯諾諾的活著。
夏武侯手指上的戒指閃過一抹青光,一盞青色的古燈便就出現在了他的掌心,隨後,夏武侯便把青色古燈拋給了安思容。「續命青燈雖然可以保全淵兒的最後一魄,卻只有三年的時間,如果你三年之內沒有回來,那就只能說明我天朝的氣數已盡。」
一抹愁雲在夏武侯的眉宇間凝聚,有些化不開了。
「下界也就只有續命青燈可以保全淵兒的最後一魄,雖然只有三年,在三年內,我會回來帶淵兒走,從此刻起,我安思容與你夏武侯恩斷義絕,此後也就再沒了瓜葛。」
續命青燈拿在手裡,入手沉甸甸的,那是夏淵的命。安思容轉身便走,這萬年宮內,處處都在透露著冰冷無情。
「下界的夜晚真的很美,只是我和淵兒見不得光明。」
安思容仰天發出了一聲嘆息。夏武侯的猜想,她不是沒有想過,而是不敢往那個方向去推測。
天不遂人願,他日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要抓緊時間回去上界了啊,沉寂了多少年的下界,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秋季的月兒殘缺的高懸在空中,那灑落而下的白色月華很是陰柔,有些涼的夜風刮過,吹動著安思容鬢角的雪白。
萬年宮內,安思容走了許久,夏武侯卻是久久不能安睡。
「獄主,為了你,我天朝世世代代皆是掏空了肺腑,我為天朝帝王,亦是要在人前作態,卑躬屈膝。安思容,我為一國之君,在利用你的時候,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真的讓我受夠了。」
夏武侯緊握著雙手,他的一雙眸子也逐漸的變成一片血紅。
幽靜的宮殿里,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味從夏武侯的身上飄蕩而出。
「夏淵,你這個本就不該出世的人,卻成了束縛我的枷鎖,連著整個天朝的氣數。」
過了許久之後,夏武侯的口中唯有一嘆,他鬆開了緊握的雙拳。
夏淵可以死,只是不能死在天朝。夏武侯能做的,也就只是在安思容離開之後,傾盡全力的保全夏淵。
翌日一早。
天朝的帝王便就擬旨昭告了天下,尋醫道聖手,能人異士,凡是能醫治好身染重疾的小皇子,天朝將會許諾於高官厚祿,世世代代的榮華富貴,以及一切的修鍊所需,也將會由天朝提供。
天朝帝王的旨意一出,頓時讓下界的人趨之若附,而那些一直存活在生死邊緣的散修,更是不遠萬里的趕往了天朝。
天朝也就擠滿了天下的修士,而暴動,和無妄的血光之災,讓天朝的平民百姓們人心惶惶。
事有兩面,有好有壞。
天朝帝王也就只能派重兵把守在各個城鎮,同時也安撫著天朝內惶恐不安的民心。
紫月宮。
「淵兒,乖乖的等娘親回來,等你醒了,我們再一起回家。」
殿內,安思容眼角的淚水不小心的滴落在了夏淵的臉上,一雙紅唇也就離開了夏淵的額頭。安思容把手裡的一枚戒指,輕輕的戴在了夏淵的右手手指上。
心裡的不舍,以及臉頰上的淚痕,讓安思容和秀荷三步一回頭。
「若是不回上界,又怎能救活淵兒?」
兩人的相互攙扶,她們也就走了宮殿。
「奴婢參見娘娘,參見秀荷小姐。」
殿外,兩名宮女在等候,這是夏武侯派來照顧夏淵的。
「照顧好淵兒,若是淵兒少了一根毫毛,我誅了你們的九族。」
只是抬眸,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安思容便牽著秀荷離開了紫月宮。
兩雙眸子的回首一望,在那裡,有著她們最深的思念。
天朝乃下界的一方巨擎,不允許任何人踏空而行,如有違者,那便是挑釁整個天朝。
「秀荷,我們走吧。」
臉色的漠然安思容,對此卻是絲毫的不在意,她把秀荷輕輕的抱在了懷裡。
安思容的身影頓時拔地而起,一身白衣在空中獵獵作響,她似一顆流星橫空,轉瞬即逝。
「啟稟吾王,娘娘已經離開了天朝,趕往了世界之海。」
帝殿,聽得來人的稟報,端坐在帝位之上的夏武侯便閉上了雙眸,續命青燈的燃燒,可是需要至親之人的精血才行啊。
「夏淵啊夏淵。」
夏淵,一個本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的人,卻成為了夏武侯的小兒子,天朝的小皇子。
亦或者是造物弄人,那被遺棄之人,如今卻成為了夏武侯的眼中釘,肉中刺,拔不得,除不得。
悠悠一晃,三年之期也隨之快要到了。
冬季來了。
天上降下了鵝毛般的大雪,一片的白色也讓的天地相交。
這是最後一場雪了。續命青燈的燈芯也快要燃燒殆盡了,若是青燈滅,即使仙臨下界,夏淵也就無力回天了。
「安思容,三年就要到了,續命青燈已經無用了,你還沒有回來。」
紫月宮外,夏武侯負手而立,雪落而下,卻是進不得他的身前。
四周的紅牆碧瓦,被渲染成了白色,登高望遠,那白茫茫的一片,天和地亦是連成了一片。
「啟稟吾王,在三年內,界海的上空一直都很平靜,海面更是如一潭死水,此間也並沒有人渡界海而來。」
下界的界海,連通著另一方的世界,那裡飛鳥不度,人魂不存。
若是渡界海而行的人修為越高,界海內翻騰的滔天巨浪也就越兇猛,可吞噬世間萬物,那種力量,是不可匹敵的。
界海就像是一頭正在蟄伏的洪荒巨獸。
根據古籍的記載,這個世界本來是同一塊大陸,只是在亂紀時代之後,大陸被人打成了三塊,那是一桿巨戟。
界海的由來,是天地間唯一的鯤鵬,身隕所化。
界海隔絕了三界,亦是連通著三界,我們身處的時代,被人稱之為,新時代。
「這下界,也就只是一座牢籠罷了,我們是罪人的后羿,亦是罪血的後代。」
前來稟報之人退下后,夏武侯的嘴角邊牽扯出了一抹苦澀的弧度,久久徘徊在紫月宮門前的他,也抬腳走進了殿內。
「我這是多久沒來了,前天,還是昨天?」
紫月宮的一切布置,和數年前一般模樣,那是夏武侯和安思容攜手共同規劃的,這裡的一桌一椅,一紗一布,皆是他們精心挑選的。
「我竟然出現了錯覺。」
夏武侯苦笑的搖了搖頭。
床上的少年還在安睡,只是臉色蒼白,面容塌陷的似枯木,一股死氣在瀰漫。
窗前的一盞青燈,正在燃燒的燈芯,也就只剩下了最後的一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