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時間啊,如果能永遠停留在這個時候就好了。可是不會,永遠不會。
我一直在看著師兄。也許是為了彌補我當年的罪孽,我反而看到了好多當年並沒有發現的東西。就好比師兄的孩子氣,也還有師兄愣頭愣腦的樣子,當初怎麼就沒發現呢。
我不是很機靈的人,也並不是特別適合學習『情劍』。哪怕是拿到了秘籍,也過了幾乎一年才算是入了門。所謂的入了門,還只是指的,會用劍了,還不是用的很好,只能帶上淡淡的劍氣罷了。
師兄常說「『情劍』最主要的是『情』字。你雖年紀還輕,未曾經歷過韓伯淮的生死愛戀,你的生命里應當是缺不了別的情感的。就好比,友情、親情,也是你很重要的一部分。」
「嗯……這樣啊。」
師兄見我很迷惑的樣子,又告訴我不用著急,習武這種東西,有時候和天分也很有關係。只是他這麼說卻讓我更生氣了。
這不是擺明了說我沒天分嗎?
不過的確我很沒有天分……師兄當年秘籍不在手都能在一年以內參透『情劍』的真諦,方才拿到了『情劍』的秘籍。而我不一樣,就算是師兄手把手教我,先給我看秘籍,我都搞不懂:為什麼會有那麼強烈的感情存在。
但是年少的時候是最不願意服輸的。師兄一這樣說我就和師兄鬧,師兄也總是白我一眼,要不然就是找機會一把勾住我的脖子,然後狠狠的揉我的腦袋,將我綁好的馬尾都揉亂才罷休。
不過我和師兄倒是養了一對黑鷹。沒錯是黑鷹。原本黑鷹是不能被馴服的,只是當初撿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受了傷,一隻黑鷹一直保護著另一隻黑鷹,我看他們身上有弓箭的痕迹,估計也是被獵人發現了。
師兄覺得這黑鷹通人性,最初見到我們的時候也不怕,眼睛大大的,彷彿在說話,我們也就把它們從後山帶回了宗門,也取了名字,我養的黑鷹叫月色,師兄養的叫晨曦。
說是養,實際上說不定是他們在報恩。說不定只是我們救了他們,所以才喜歡待在我們身邊罷了。
我總懷疑他們許是一對兒,當初見面的時候就是月色一直在護著晨曦。取名字倒也是我隨口叫著要不叫月色吧,師兄也就給另一隻黑鷹取名晨曦了。
那兩隻黑鷹也是懂事,和我們一直處的很好。我和師兄也沒有隱瞞宗門長老的意思,他們有的也知道我們撿到兩隻黑鷹,撿到就撿到唄,它們聽我們的話挺好的。
除了練劍什麼的,我就會去喂鷹。月色和晨曦脾氣不是很好,如果是別人想摸摸就會飛上天空,如果是我和師兄,它們還會主動蹭過來。
穎兒曾經很想摸摸月色,結果月色拍拍翅膀就飛走了,在她的頭上轉了幾個圈,最後落在我肩膀上威風凜凜的昂著頭,那樣子笑死人。
而師父呢,總是在四處尋找著徐師兄的下落。可是這世間如此之大,他若是不想見,天涯海角皆是藏身處,又怎麼會被你發現?師父總是不怎麼管我,所以對我來說也許算不上很好的師父,但是對於徐師兄而言,一定是很好的師父。
我很多次看見師父失落的躲在後山的亭子喝著酒,一壺又一壺。那生了銹的佩劍我也鮮少看見他拔出來,聽師兄說,師父已經很久沒有用劍了,在師兄離去以後。
師父覺得是自己沒有好好照顧徐師兄,是自己沒有看好他,才讓徐師兄不辭而別,所以就再也不願意睜開雙眼了。
穎兒的年紀慢慢大了,不過還是和以前一樣蹦蹦跳跳的,心思單純的很,總是『嫣兒』『嫣兒』的叫我。也算是少數年紀已經到了十六七還是不願意離開宗門的人。
宗門並不限制別人離開,所以更多的聽慣了江湖故事的我們,總會希望自己行走江湖行俠仗義的。像花師姐和穎兒這樣不願意離開宗門的,終究只是少數人罷了。
緩過神來,總是得暗嘆一聲:時光飛逝。
那年師兄不過十六歲,我看著他跪在師父的面前,第一次向師父提出了他想下山的請求。眼睛有些濕潤。
師兄說「師父,我想我也當到了可以下山的年紀了。很多師兄師姐十四五就下山了,如今年我已經十六了,嫣兒也已經長大了,至少也比以前懂事了不少,我可以下山了嗎?」
師兄一直在照顧我,在我印象里,也一直都是挺喜歡笑的少年郎。他最失態的一次,便是吊墜丟失的那一次,除去那次,我從來未曾見他失態過。
我都快忘記了,都快忘記他其實一直背負著仇恨,一直沒有辦法開心的活在這世上。他已經為我做的很多了,如果不是為了照顧我,他也許在十四五那年就已經下山去了,他卻偏生等到了我再痴長兩歲。
師父問「一定要下山嗎?」
師兄說「我若是不下山,我會恨我自己一輩子的,師父。只要我通過天波府的試煉,我至少可以成為一個有些權利的小官,我至少可以……」
師父打斷他「可以為你的爹娘報仇是嗎?哪怕你知道他們很多人也許與你爹娘的死無關。」
師兄回答他「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師父。」
師兄並沒有告訴我他打算下山的事情,這一切他都是選擇隱瞞我。我不氣他,但是就是很難過。如果你告訴我你要走了,怎麼我都會好好珍惜和你一起的時間的,他卻偏生什麼都沒說。
師父卻笑道「當年我管不住天佑,如今管不住你,日後當也管不住嫣兒的。你們這些小的想幹什麼幹什麼去吧。」師父伸手想將師兄扶起來,只是嘆「如果你見到天佑了,可得記住把他帶回來。」
師兄沒有起身,反而是對著師父磕了三個響頭「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我就站在距離師兄不遠處的樹後面,我全都聽著。只是怎麼也沒有勇氣上前去搭話,也沒有勇氣上前去問他:為什麼早些時候不說你要走,為什麼什麼都不跟我說,為什麼你只帶走了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