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18無關身份
沉舟回到藍家宅邸的時候,藍卿顏還在午睡。他的臉龐蒼白如紙,嘴唇的顏色幾乎和面龐的顏色融為一體,白得不真實。他睡著的時候,原本周身凌厲的冰冷收斂了許多,安靜的彷彿嬰孩一般。如果不是他的胸膛還在起伏的話,沉舟險些以為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他的身邊站了有多久,但他依舊放輕呼吸,只為了不打擾這一刻的寧靜。上午的陽光清透乾淨,透過木頭的窗縫,鑽進室內,絲縷的照射在他的臉上,將他晃醒。藍卿顏的眼睫動了動,隨後張開眼睛,眸中流露出深刻的疲憊,讓冷光在一瞬間黯淡下去,生出一種淡然來,襯托著他邪魅的氣質,柔柔的散開,扣人心扉。
藍卿顏的瞳眸中半晌才清晰的聚焦,倒映出沉舟的影子,聲音中透著剛剛睡醒的嘶啞,有著說不出的性感,卻又生出一點悲涼,「你回來了?」
「是。」沉舟垂著頭,目光不敢直視向藍卿顏,「少主,對不起,你交代給我的任務,我沒有完成。」
藍卿顏的雙眼猛然張開,想要起身,可是雙腿一軟,徑直從躺椅上跌了下來,被沉舟眼疾手快的扶住,卻在下一刻被狠狠的推開。
「沉舟!」
儘管藍卿顏此時的力量不大,可是太過突然,所以沉舟隨著他的力道一個踉蹌,才站穩了身子,靜靜地等待著藍卿顏降下的滔天憤怒。
然而藍卿顏滿腔怒氣還沒等發泄出來,一股熱流直衝喉間,當即就嘔出了一口血,滿腔的血腥味兒嗆得他咳嗽不止,雙手捂住胸前,痛苦不堪的跪伏下去。
沉舟迅速前進兩步,而這一次藍卿顏已經無力再推開沉舟了。
他深吸了兩口氣,感覺胸腔快要炸裂了一半,自己生命的跳動在逐漸變得微弱,彷彿自己的一切都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了……他的眼前恍惚之間出現了從前的種種。
紅梓臣沒有死……如果他沒有死,那麼他又該以怎樣的身份存在呢?他在這個世界上,於那個男人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呢?不要,他不要再回到從前的日子,不要……
他的眼中被驚恐的情緒充斥,整個人都變得頹廢且脆弱不堪。沉舟感受到他的變化,有些不忍的閉了閉眼睛。二十年,他從五歲開始跟隨在藍卿顏的身邊,整整二十年。他與他,不僅僅是主子,是責任,更多了是一種相依為命,不可割斷的牽繫。
他的眸光一閃,雙膝跪地,沉沉的嗓音字字鏗鏘,「少主,沉舟辦事不利,單憑少主處置。」
藍卿顏瞳孔中掠過一道精光,冷冷的俯視著虔誠跪在自己面前的沉舟,「你覺得這麼簡單的任務你都做不好,那麼還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麼?」
他的聲音淡淡的,卻彷彿是世界上最尖利的刺,洞穿沉舟的心臟。他的身子微微有些發顫,將頭垂得更低,一手卻從腰間掏出那把淬著毒的匕首。這把匕首沒能要了紅梓臣的命,卻能讓他在接下來完成藍卿顏所下達的命令。他毫不猶豫的翻手將匕首抵在自己心臟處,眸中唯一一點閃光不為自己,卻是深切的看向這個在這個世上唯一牽繫的人,「沉舟以後,就不能為少主效力了,原諒沉舟的無能……」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沉舟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沒有說出來就已經盡到了他的情分。可藍卿顏依舊會不安,而唯有死人的嘴巴才是安全的……
可是當沉舟毫不猶豫的將匕首沖向自己的時候,他眸中的光芒卻在一瞬間對他產生了強烈的撼動,當然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出手卸下了他手中的匕首。
沉舟一怔,充滿感激的目光迎視上藍卿顏,卻被他冷淡的避過,「現在留著你還有用……沉舟,你記得現在你同我是一個船上的人了,所以不要想著背叛我,下場會很慘的。」
沉舟難掩唇角的一分笑意,儘管這話如此的刺耳冰冷,可是從他在暗殺失敗后沒有選擇回到獵人協會,或者留在紅梓臣的身邊,而是回來複命時,他就已經下了決心。無論怎樣,他這輩子的主人只會是一個人,無關於身份,無關於任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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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西京街距離西西所在高中並不遠,飛羽從西西那裡脫身還算比較簡單,因為從早晨到學校后,西西就表現出極致的睏倦,任誰都沒有辦法將她輕易叫醒。而且適逢平日里在一旁吵鬧著打擾她好夢的韓小鳳如今也忙得根本沒工夫在教室里的椅子上坐一坐,所以飛羽見離約定的時間差不多了,就輕巧的從書包里跳出,一轉眼就溜沒了影子。
到了西京街廣場的後身,那裡是高型建築物投落陰影的僻靜地段,人格外的少,並不吸引人的注意。飛羽向四周掃視一圈,就發現了茹威的身影。已入秋天,茹威穿了一件黑色的長款風衣,修飾了高大的身形,幾乎模糊了年齡的界限,意氣風發。他的頭微低著,看不清表情,直到抬起頭來,飛羽才看清他略顯頹廢的面相,滄桑了許多。
「飛羽看起來成熟了不少。」他的微笑慈愛,明明飛羽還要高出他半頭,可他依舊伸手撫了撫他的頭,動作卻如此的自然,一點也沒有違和感。
「嗯。」飛羽輕挽著唇角。
「西西沒有發現你離開吧?」
「沒有。」飛羽坦誠的道,「爸爸,你這次找我是為了什麼?」
茹威的眸光一閃,手掌滑落下來,似乎又有了一點猶豫,「西西,她最近,還好嗎?」他每每回想起那一次在獵人協會的樹林中時,他不小心暴露了行蹤,被西西發現,她追逐上來時,那面容上的憂慮和焦急。如果可以,他多麼希望能夠撫平她心中的一切疑慮,讓她能夠更加快樂的生活下去……
「她很好。」簡單的三個字讓茹威安心不少。
他輕舒了一口氣,「最近,她有什麼變化嗎?」
飛羽猛然回憶起今天清晨西西與平日的不同,茹威見飛羽的臉色一變,眼色變深,心下一慌,「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確實有點變化,但是還不算太大……」飛羽若有所思的輕聲道。
茹威心頭一跳,黑色的眸子更深,仿若幽潭般深暗。他從衣兜里掏出一串紅色的珠子項鏈,遞到飛羽的面前,格外鄭重的說道:「飛羽,最近一段時間你要形影不離的跟隨著西西,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一旦發現她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尤其是情緒無法控制,力量爆發時,一定要及時將這串珠子套在她的脖頸上。切記!」
飛羽疑惑的接過那串珠子,手指間磨蹭著那血紅的珠子,卻感受不到這珠子的真實材質,「為什麼,你要選擇隱瞞她,卻獨獨來找我?」
「因為飛羽,我們都愛西西。你要相信我不會做任何會傷害她的事情。」茹威的眸子熠熠生輝,真摯好不摻假,「現在還不到說出一切的時候。飛羽,我只信任你,所以,為了西西,不要讓她知道這件事情,呆在她身旁,守護著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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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在教室里正呆的心煩意亂,韓小鳳卻在此時突然出現,湊到西西跟前露出八顆牙的燦爛微笑,「喂喂,飛羽呢?」
西西瞟了一眼身旁難得安靜下來的背包,低聲道:「睡著了。」
韓小鳳伸手挽住西西的手臂,拉著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我帶你去禮堂去審閱一下我們的節目,你也順便提個意見啥的,留在這裡多沒意思……」說著也不等西西給反應,就拖著她出了教室。
禮堂里排練的人很多,每一個人都處在忙碌的狀態,各有各的事情做。韓小鳳在人群中穿梭,靈活的彷彿一條游龍一般,西西緩緩地跟在身後,清亮的眸子中有著不同於以往的沉靜,綵排還沒有正式開始,西西散步到了後台,打量著無數擺放在一邊的道具,分散在不同區域的練習人員就彷彿是剪切的在一起的片花,生動彷彿流水一般在眼前上演。
忽然一聲尖銳的叫嚷聲,將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西西加快腳步,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向發源地。
一個衣著華麗衣裙的女生尖著嗓子吼叫,一面推搡著面前的女生,「你沒長眼睛啊!你知不知道這可是我的演出服,製作這一套服裝要花多少錢那!」她捏著自己的裙角,顯然在她的裙擺上層出現了一個撕裂的巨大豁口,再一看她面前那個驚慌失措的女生,她懷抱的道具零落了一地,哆哆嗦嗦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對,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你賠得起嗎?你這樣影響我上台,你能夠付得起責任嗎?」她再一次抬手,向著那個女生揚去,結果西西腳下一頓,幾乎是以常人無法看清的速度轉眼就到了那個女生的近前,讓她驚嚇的後退一
她咬著牙,怒視著西西,「你是誰啊?多管閑事!放開我!」
西西冷冷的睨著她,淡淡的語氣開口:「如果你上不了台,有的是人能夠頂替你,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那女生的臉一陣白一陣紅,掙扎無力,可當看到西西冰冷視她為無物的那種眼神又感到發自內心的恐懼,但卻還是揚起了下巴,用驕傲的外表來掩飾自己慌亂的內心,「我勸你最好放開我,否則有你好看的!」
「是嘛……」西西輕佻的笑,卻散發著嫵媚艷絕的魅力,讓所見之人都不禁僵硬在了原地,「我還真是想看看呢!究竟你會怎樣讓我好看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