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蓋亞號

異常的感覺只有一瞬，吳穹在第一時間操控飛船懸停在蟲洞外圍。

從星圖看去，邊際寬廣的蟲洞就像一個暗紅色的漏斗，漏斗的入口是一望無際的深淵。

「建造蟲洞的科技超過我們現有的認知水平。」露娜在一旁低聲的道。

吳穹皺了皺眉，因為他發現，即便飛船停止行動，依然有一股莫名的吸力在拉扯著飛船通往「漏斗蟲洞」的口子。

「看起來我們遲早會被拉扯進去！」吳穹注視著蟲洞表面令人畏懼的血紅色，悠然道。

「之前的空間躍遷已經耗盡了我們99%的動力，現在我們還能航行一個禮拜，然後整個飛船就會陷入停電停水停氧的危險境地。」

「真是個好消息。」此刻也只有吳穹能笑得出來，他望著浩瀚的星空，有種莫名的敬畏感，瀕臨絕境，他倒沒什麼感覺，無數次在死亡線掙扎，他總是能保持冷靜、

倏忽間，他看到了臨近蟲洞的不遠處有一個黑點。

「露娜！調用飛船的觀測望遠鏡，給我看看那是什麼！」吳穹指著黑點沉聲道。

「收到！」眼前的星圖第一時間擴張開，遙遠的蟲洞此刻近在眼前，那黑點也被擴大，露出它的本來面目。

一艘懸浮在黑洞周圍的飛船。

屏幕上的露娜露出驚駭欲絕的表情：「蓋亞號！」

那黑點竟然是三艘搭載人類最後希望的星艦之一的蓋亞號。

此刻連吳穹也露出訝然的神情：「這玩意不是和阿特拉斯號的方向剛好相反嗎？」

三艘飛船，天南地北的開往不同的目的地，在浩瀚的宇宙中，絕無交匯的可能，然而事實卻無情打臉，令人匪夷所思。

「這是怎麼回事？」露娜將觀測鏡的倍數進一步調高，可以看到，飛船的噴射器還在噴射火焰，這意味著，蓋亞號的動力扔在工作，這艘飛船上的人試圖逃離蟲洞的吸力。

事情越發撲朔迷離。吳穹深吸了一口氣，他緊盯著遠方的蓋亞號道：「露娜……向蓋亞號發送求救信號試試！」

既然蓋亞號試圖逃離蟲洞的吸引，這說明飛船上還有人，露娜立刻發送了求救的SOS信號，又輸送聯絡信號，試圖聯絡蓋亞號上的船員。

然而令人驚異的是，求救信號沒有收到任何回應，通訊聯絡又顯示無應答。

「飛船上的通訊系統和主控AI似乎關閉了！」露娜越發感覺不對勁，「它試圖逃離蟲洞控制，可能只是因為自動駕駛程序的緣故。蓋亞號上可能沒有活人！」

這猜測不無道理，不管蓋亞號飛到了什麼地方，眼下它出現在蟲洞表面，只能說明一件事，它也受到了那詭異旋律的感召，從千萬光年之外投入了蟲洞的懷抱。

蓋亞號體積更小，沒有攜帶多餘的複製人生產設備，也沒有多餘的野外生態層，所有的地球生物的數據都簡化為了一個DNA庫與精子庫，甚至船員都沒有超過一萬人。

那詭譎的旋律光顧了蓋亞號，船員很有可能已經在第一輪的狂暴中自相殘殺殆盡，即便存活下來的船員，也有可能在數百年時間發生異變。

細細一想，吳穹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沒有活人也好！」

露娜瞪大眼睛看著吳穹，她瞬間就猜到了吳穹的想法。

「你打算讓阿特拉斯號靠近蓋亞號，然後讓所有人進入那艘飛船，並藉助蓋亞號剩餘的動力躍遷出去。逃離蟲洞的影響範圍？」

吳穹點點頭：「我們別無選擇！」

他抬頭看著血紅的詭異蟲洞：「也許……我們對面的那個世界，是真正的地獄。」

蟲洞製造者在科技上無情碾壓著人類，吳穹的判斷是，如果直面對方，很可能死路一條，當然，飛船漂浮太空，燃料耗盡同樣也是個死，不過在蓋亞號上，也許能找到一線生機。

系統讓他生存下來，卻又沒說讓他生存多久，此時的敵人可能強悍到超出認知範圍，吳穹並沒有主動靠上去殺個你死我活的想法。

「靠過去！」吳穹堅定的下達了命令，露娜注視著蓋亞號，輕輕點了點頭。

吳穹的想法是，他帶領部分阿特拉斯號上的機械警衛，先行登船，清理可能遇到的危險，隨後再將所有人轉移過去。

不過……眼下似乎來不及解釋那些複雜的事情了。

總控室出現了詭異的血肉怪物，安迪船長死了，這兩件事交疊在一起，在飛船上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不過當吳穹開始全船廣播之後，恐慌已經發酵成了恐懼。

廣播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阿特拉斯號的船長，所有人都要聽從指揮，同時恢復機械警衛巡邏。」

關閉廣播，機械警衛也將所有的船員通通趕了出去，吳穹讓露娜接管了整個總控室，飛船由AI全權控制。

「如果我沒有回來。」吳穹對著屏幕前的露娜輕描淡寫的道，「就請你啟動飛船的自爆程序，至少能讓人類滅亡的痛快點。」

這決絕的話透著堅定，卻又有些無可奈何，露娜噤若寒蟬的點點頭，吳穹微笑著走出總控室。

門外的機械警衛整齊劃一的注視著吳穹，露娜將控制程序植入了他的光腦設備，現在，吳穹只需要靠著一個單片眼鏡般的小屏幕，就能掌控整艘飛船的武裝力量，如臂使指。

「靠攏蓋亞號，準備進行強制對接！」吳穹低呼了一聲，阿特拉斯號燃燒著所剩無幾的動力，向蓋亞號的方向移動。

人們驚恐萬狀的注視著機械大軍在街道上緩緩開過，他們只是畏懼吳穹，並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究竟如何。

同為巨型飛船，龐然大物的阿特拉斯號足足是蓋亞號體型的兩倍，當它貼緊蓋亞號的時候，像是鯨魚貼緊自己的幼崽。

露娜強行入侵了蓋亞號船艙入口的安全門，兩艘飛船被動的對接在一起，吳穹站在機械警衛身前，寬敞的通道入口開始緩緩失重，噗嗤一聲，安全門打開。

吳穹死死的盯著蓋亞號的入口，和眼前的燈火通明不同，蓋亞號的入口倉以及緩衝過道，昏暗一片。

也許是飛船上的人為了節省能源，所以關閉了多餘的照明系統。

機械警衛搶先踏入緩衝過道，頭頂的指示燈掃描著可能出現的任何生物痕迹，吳穹緊隨其後，當他踏入蓋亞號的一瞬間，他就聞到了屍體的腐爛臭味。

吳穹迅速開啟了防護服，面罩隔絕了詭異的氣味，也讓視線變得狹窄，此刻吳穹已經對飛船內的情況大致有所了解，眼中的警惕之色越發濃重。

在船艙內門打開的一瞬間，他聽到了一聲詭異的咆哮。

緊接著，數只穿著船員服，卻四肢著地，皮膚腫脹且長出額外的手足肢體的怪物，狂吼著沖了出來，他們就像是穿著人類衣服的畸形蜘蛛。

那一瞬間，吳穹感覺自己回到了「腐爛之城」的喪屍世界，只是這些怪物比喪屍怪異多了。

機械警衛第一時間將槍口對準了那些怪物，激光掃過，血肉之軀被打成了篩子，哀嚎著撲倒在吳穹跟前。

吳穹走到這些怪物的屍體跟前，用光腦掃描著他們的血液和皮膚，將數據上傳給了露娜。

「他們也是在蟲洞發出的詭異旋律下產生了變異……」露娜在通訊工具的另一頭低聲道，「肌肉組織大量增值，還生長出了額外的肢體，但是智力高度蛻化，大腦萎縮。」

在露娜簡單的敘述檢測結果的同時，又有異變的怪物撲過來，一個腦袋異常膨脹，滿臉都是眼珠子，手足萎縮的噁心人形嘶吼著，跌跌撞撞的向吳穹伸出手。

激光發射器再度啟動，巨大頭顱被打穿，吳穹眉頭微皺。

「看起來，這種變異影響是隨機的！」吳穹掃視著大頭百眼的怪物與近處的人形蜘蛛的屍體。

「這是……那來自蟲洞深處的魔音的附加影響。」吳穹眯縫著眼睛。

任憑人類的血肉如何異變，都逃不過皮膚，肌肉，血液，骨骼和臟器的變化，終究是血肉之軀，即便是徹底蛻變成了只知道殺戮的瘋狂怪物，也無法和鋼鐵鑄就的機械警衛所匹敵。

一百二十隻機械警衛，一路從艦橋，艙室，殺到主控室，沒有一隻怪物能靠近吳穹身邊，入目一片血流成河，殘肢斷臂無數，面對已經徹底異化成怪物的人類，吳穹沒有多少憐憫心可言。

「這裡的船員全部異化成了怪物，無一倖免！」回頭看了看滿是鮮血的走廊，機械警衛一左一右兩字排開，煞氣騰騰。

吳穹走到了主控室的安全門，還沒等他入侵主控室的安全系統，掃描儀突然掃過吳穹的身體。

「確認人類身份，自動解鎖許可權。」

吳穹微微皺眉，這主控室的人竟然解除了門鎖，只要進去的人是個人類，它就會自動開門？

疑惑之間，安全門洞開，星圖旁邊躺倒著一具保存完好的屍體，跌落在屍體腳邊的軍官帽和他身上的制服，都預示著此人是蓋亞號上的最高統帥，飛船艦長。

和阿特拉斯號不同，整個主控室只有艦長的屍體，艦長手邊捏著激光槍，頭顱被掏出了一個大洞，很顯然，在最後的絕望時刻，艦長選擇了自殺。

不過在自殺之前，艦長將主控室調整到了無菌狀態，所以他的屍體到現在還沒腐爛。

艦長的另一隻手裡，捏著那如同單片眼鏡一般的專屬光腦，吳穹將光腦掏出，然後點擊啟動。

數據連接，吳穹頃刻間掌握了蓋亞號的操控許可權，於此同時，他看到了艦長在自殺之前留下的最後日誌，時間顯示是……一百六十年前。

蓋亞號比阿特拉斯號更晚遭遇這來自蟲洞的魔音，不過兩艘飛船的方向南轅北轍，蓋亞號提早到達，肯定是因為多次使用空間躍遷的緣故。

想到這裡，吳穹迅速查探燃料儲備，幸運的是，整艘蓋亞號的燃亮儲備還剩下百分之三十，足夠在全力加速的情況下，擺脫蟲洞的吸引力。

「露娜！」吳穹輕喚了一聲露娜，將主控台的許可權轉移了過去，現在露娜已經能同時操控兩艘飛船了。

在探查到蓋亞號飛船上的能源儲備后，露娜也忍不住露出喜色，這就是一線生機。

「準備清理怪物屍體，並且安排阿特拉斯號上的人遷移過來。」吳穹簡單的下達了命令之後便關閉了通訊。

與此同時，吳穹點開了蓋亞號飛船上的船長日誌。

能撐到最後，非但沒有精神錯亂，發生異變，蓋亞號的船長甚至冷靜的鎖定了主控台的安全門，讓飛船懸浮蟲洞之外，留待可能到來的人類進行探索，這一系列操作絕不簡單。

通訊工具響起蓋亞船長無比絕望的聲音。

「我希望……還有人能聽到我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