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無望枯寂
達翰爾死死地盯著蘇北鳶,蘇北鳶從容自得,似乎所有的事情已經盡在掌握。
「大君之前跟西戎脫離,不反手攻打大徽,不也是搖擺不定,想要看看到底還值不值得一戰,大君不妨好好考慮考慮。」
「你在威脅本君?」達翰爾皺了皺眉。
蘇北鳶舒展一笑,輕聲道:「不敢。我只是個說客,只是將條件複述給大君罷了,但要說同不同意,還要看大君的意思。」
不知怎的,達翰爾有一種被人脅迫的感覺,這種感覺很糟糕,但是看著蘇北鳶的那張臉,他始終忘不掉他們曾經在草原上的模樣。
蘇北鳶站在那裡,跟一株清冷的孤梅。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或者把你抓起來做人質?」達翰爾質問道,蘇北鳶難道就真的覺得他不會對她下手嗎?
蘇北鳶宛然一笑,臉上沒有絲毫懼怕的神色:「我既然敢自己一個人來,就是抱了必死的決心的,大君就算把我抓起來也沒什麼用,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若是我死了,繼續做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達翰爾猛地站起身,他疾走兩步道蘇北鳶身邊,掐住她的臉頰,強迫她看著自己:「你就當真不怕死嗎?」他狠聲道。
他想要蘇北鳶求饒,哪怕服一點軟說不定自己也會放了她。
但蘇北鳶卻毫不在意,她的臉頰被掐的微紅,但依舊是坦然的神情,但夜雲傾卻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釋然的表情,她似是呼出胸中的最後一口氣,輕笑道:「我早已不懼生死了,若是大君執意要殺我,我也無話可說,我的過去太苦了,被大君殺了,也能算得上是為國捐軀了,就當做是給我個了結了。」
達翰爾看著蘇北鳶這個樣子,不知為何,心底泛出隱隱痛楚,曾經她風華絕代,驚世瀲灧,就算是被狼咬住也能拚死一搏,為什麼現在卻一副毫無留戀的樣子,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達翰爾恨鐵不成鋼,他狠狠的將蘇北鳶的臉甩到一邊,他狠聲道:「從前你何其堅強勇敢,如今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你會來我面前尋死!」
蘇北鳶覺得可笑:「我遭受過太多欺騙,背叛,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我愛的人,愛我的人都離我而去,一顆無望枯寂的心,還有什麼可留戀的,說不定你殺了我,我還有機會回去呢。」
達翰爾不知蘇北鳶經歷的什麼,但是她確實看起來跟從前不一樣,那時她狂生作伴,俱不得意,現在卻看上去憔悴清冷,除了一身的孤冷氣質沒變,似乎什麼都變了。
他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平津侯就派一個本就不想活的女人來談判?有什麼誠意,我看你談判的籌碼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蘇北鳶抬起頭,看向達翰爾,他看上去氣極了,她猶豫了一下,問道:「那你什麼意思?」
達翰爾別開頭,語氣中隱隱藏著怒火:「死是最容易的事,活著才最難,有的人勞碌奔忙,遍體鱗傷,都還奮力的想要活著而,對你來說是解脫的事,我怎麼會這麼容易就答應你?」
蘇北鳶不解的看向達翰爾,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答應了條件,還是沒有答應?
達翰爾看她一臉疑惑,狠狠的罵了一句:「你現在不是會射箭了嗎?你跟本君比比射箭,你若贏了,本君就考慮你說的條件。」
蘇北鳶眼睛亮了起來,但是最後又暗了暗,草原上誰不知道達翰爾是出了名的神射手,沒有人比他更精準,蘇北鳶也絕不可能贏。
達翰爾看了蘇北鳶一眼,拿下掛在牆上的那把重弓,向門口走去:「要來就跟上,本君沒什麼耐心。」
蘇北鳶雖知沒有勝算,但是既然他給她機會,就算沒有勝算,她也要硬著頭皮上去。
門外暗戳戳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之前都看著這個紅衣的徽朝女子進了大君的大帳,還紛紛猜測,大君到底會怎樣處置這個狂妄的女人,沒想到現在大君居然跟著這個女人一起出來了,手裡還拿著弓,難道大君是打算將這個女人處死嗎?
就在蘇北鳶跟達翰爾談判的功夫,外面已經是大雪紛揚,鬆軟的雪覆在地上,踩上去咯吱咯吱響,但是這樣大的雪,同樣遮蔽了許多視線。
達翰爾派人牽馬來,他翻身上馬,轉頭對那木齊說道:「把你的弓給她。」
那木齊轉身回帳里,將自己的弓拿了出來,達翰爾只在箭筒里放了一支箭,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蘇北鳶:「就一支箭,若是你沒有死在我箭下,本君就答應你的條件。」
蘇北鳶接過那木齊的弓,翻身上馬:「望大君說道做到。」
達翰爾冷嗤一聲:「你還真以為你能在我箭下活著。」
蘇北鳶看向前方,冷硬開口:「能不能活下來,都是憑本事。」
「嘴硬。」達翰爾從鼻中哼出一聲。
兩人同時扯動韁繩,兩匹極西駿馬飛馳出朔北大營。朔北看熱鬧的將士也烏拉拉跑到帳營邊,想要看看兩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蘇北鳶坐下黑色的馬,紅色的大氅就算在一片雪色中也格外顯眼,達翰爾一身冷灰色的毛皮大衣,雪白色的駿馬,在一片蒼茫中極難發現。
蘇北鳶不安的坐在馬背上,寒風凜冽,刮在臉上生疼,她的手指凍得有些僵硬,她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卻澀然的像是沒了機油的木門合頁。她豎起耳朵聽著周圍的聲音,可是除了坐下的馬蹄聲,並沒有什麼其他聲音,她愈發不安起來,她縱馬尋找,曠野上卻一片蒼茫,眼前密集的雪花讓她眼花繚亂。
她忽然聽到身後一針急促的馬蹄聲,她調轉馬頭,迅速抽出唯一的那隻弓箭,搭在弦上,一片紛揚的雪花中,他隱約看到一個同樣賓士的灰白色的身影,她遠遠的看到那道灰白色的人影向她拉開了弓,銀色的箭頭刺痛了蘇北鳶的眼睛。
蘇北鳶感受到一抹死亡的氣息,她也同時拉開弓,她髮絲飛揚,指向那道灰白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