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任務者
「崔竟!崔竟!!」張熙大聲喊。
走在前面的少年舉著手機,不耐煩回頭:「怎麼?」
張熙大驚失色:「蔡淼淼不見了!」
「奧,在上面。」崔竟抬起頭。
404教室燈火通明,裡面人影綽綽。
所有的教室都暗著,只有這一個教室,突兀地亮著燈。
從這裡看過去,甚至能看到臨窗的學生濕漉漉的模樣。
他們仰頭張望時,那學生扭過頭,一張臉浮腫慘白,咧開嘴,露出個陰惻惻的笑。
崔竟臉色大變,拉著張熙就往外走。
張熙沒說什麼,只是嘆口氣:「蔡淼淼怎麼就上去了呢?」
崔竟:「因為言出法隨還有一條規則。」
但凡講出怪談的人,必定會被怪談捲入其中。
張熙:「你早就知道?你怎麼不告訴她?」
崔竟冷笑:「告訴有什麼用,她說都說完了,要是她知道自己會死,說不定還會拉我們墊背,那個女人,呵。」
秋夜溫度可以說得上涼,張熙還是流了滿頭的汗,冷汗沾濕後背,把衣服黏在一起——現在他明白自己的天真了,居然把參加任務的人當成是隊友?
崔竟是不是暗地裡也在想殺了他呢?還是也把他當作小白鼠,就像他們對那個女孩一樣?
手電筒光線在深黑的校園亂晃,白天生機勃勃的校園,晚上變得陰森可怖。
張熙有點拿不穩手電筒了。
——
方棠棠很快發現不對勁。
窗戶外面,是黑的。
他們學校管理很松,走讀生不需要上晚自習,到晚飯點直接走人。
待了這麼久,方棠棠還是頭一次看見深夜的學校,而在她低頭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穿的不是映著社會小豬佩奇的睡裙,而是一件藍白相間的校服,校服上淅瀝滴著水。
這不是聞禮中學的校服。
到底怎麼回事?
方棠棠突然想到白天聽到的那則怪談,雞皮疙瘩頓時就起來了,不敢抬頭看身邊的人……或者是,鬼?
嗚嗚嗚就不該聽鬼故事。
聽什麼怪談啊,一定是在做噩夢吧!
方棠棠同學捏緊筆,眼淚快掉下來。
身為在社會主義春風、黨的春輝中長大的共青團員,她哪見過這陣勢啊!
心裡默默念完24字,她才悄悄抬起頭。
一個矮矮胖胖的老師站在講台上寫方程式,列的是高三的知識點。
「那邊的同學,你來把這道題解開吧。」老師忽然回頭,朝她和藹笑道。
方棠棠心裡落淚,她本來數學就不怎麼好,還要在噩夢裡解高三的數學題!數學這個惡魔,做夢都不放過她。
少女慢騰騰站起來,眼角還有點紅,委委屈屈地說:「老師,我不會。」
好在老師的脾氣很好,聞言笑眯眯地說:「這麼基礎的知識點怎麼不會呢,奧,你是新來的同學對吧。」
學生們起鬨:「是學妹呢!老師你就放過她吧。」
「學妹好可愛,眼睛都紅了呢。」
「新來的嗎?」
他們的聲音很正常,像是和氣融融的學長學姐。
方棠棠膽子大了點,往旁邊看,學長學姐們渾身濕漉漉的,膚色慘白,臉上卻洋溢著溫和的笑。
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害怕了。
「老、老師,」她舉起手:「我可以回家嗎?」
說到這裡,少女很沒出息地哭出來,哽咽著說:「我想回家。」
她想縮到溫暖的被子里,想聽到老媽不溫柔卻很有安全感的聲音,想撲到爸爸寬闊的懷裡。
就算是個夢,那也請快點結束,快點讓她離開吧。
矮矮胖胖的老師點頭,「去吧,天黑,小心點。」
「學妹,」有個女生從書桌翻出個小娃娃,「以後可不要讓人拔掉頭髮了哦。」
方棠棠哆哆嗦嗦接過娃娃,不明白這句話代表什麼。
她軟手軟腳地走出教室,扭頭,看見一教室的人在僵硬地朝她揮手。
方棠棠心跳加速,低頭想趕緊離開這裡,忽然又聽到教室里傳來聲慘叫。
她情不自禁往裡看,新來轉校生,和她聊過幾句的蔡淼淼坐在教室中心,雙目無神。
那群學生老師已經變了副模樣。
身體像個氣球一樣腫脹起來,腐肉掛在骨架上,晃晃的。他們的皮膚被水泡得慘白髮皺,深黃腐臭的屍水源源不斷滲出來,滴在地上。
滴答。滴答。
蔡淼淼臉色慘白如紙,餘光瞥到打開的窗戶,想往那邊挪。
但是鬼學生已經圍了過來,把她團團圍在一起。
鬼老師依舊在笑,笑容在他臉上只顯得猙獰:「下課啦,讓我們為新來的同學舉辦歡迎會吧。」
「什麼歡迎會呢?」
鬼班長一拍手:「一起來玩遊戲吧。」
同學們紛紛贊同:「玩遊戲!好啊,好久沒有玩過遊戲。」
「嘻嘻玩遊戲。」
「嘻嘻嘻嘻。」
蔡淼淼渾身都在顫抖,冷汗潺潺,牙齒咯噔咯噔在響。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傳送到這個鬼地方,明明之前還在樓下,難道那條規則不是這樣的?方棠棠呢?現在已經死了嗎?
早知道就讓崔竟和張熙來說鬼故事了。
蔡淼淼暗暗懊悔。她只是看那npc長得太好看,生出攀比心,就順手想拿她當小白鼠。沒想到最後自己給自己挖坑。
她很快冷靜下來,想出對策——先跟著鬼怪們做遊戲,中途趁機逃跑。
任務者空有一身道具,把npc當作是螻蟻,但在恐怖世界鬼怪們面前,任務者也成為螻蟻,道具再多也沒有正面對決的資格。
何況這裡只有她一個人。
她只能逃。
「新同學,為什麼你一直在發抖呀。」前排學生身體沒動,180度扭過頭來,朝她露出個儒雅隨和的笑容,「該不會是怕了吧。」
蔡淼淼強忍著驚懼,牙齒相撞咯噔咯噔響,勉強擠出一句話:「不、不,我只是有點、有點緊張。」
鬼學生笑了笑,「那就好。」
吧唧,一塊爛肉掉在蔡淼淼的桌子上,冰冷腥臭的屍水濺開。
幾滴濺在女孩白凈的臉頰。
鬼學生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啊,我幫你擦擦吧。」
被泡得巨大浮腫的手步步逼近,手上還纏繞著深黑水草。
蔡淼淼情不自禁縮了縮,忍住噁心和害怕,說:「沒事,我自己擦。」
鬼學生:「好。」
說完,他重新轉過頭去——是朝另一個方向轉180度。
須臾,他意識到不對:「哎呀,轉錯方向了。」說完雙手把腦袋取下來,眼睛還朝蔡淼淼眨了眨,重新安裝到脖子上去。
「來玩什麼遊戲呢?」班長問。
同學們喊:「擊鼓傳花!擊鼓傳花!」
蔡淼淼哆哆嗦嗦地問:「能不能換一個?」
她知道鬼怪們的擊鼓傳花是什麼,或者說,應該改個名字更好——擊鼓傳頭。
擊鼓傳花的遊戲規則是,數十人圍成圈,一人拿花,一人敲鼓,鼓響時交替傳花,鼓停時花在誰手裡,誰就要接受懲罰;而在鬼怪的規則中,花變成了頭,鼓停時,人頭停在誰手裡,誰就要交出自己的腦袋。
鬼怪們可以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但任務者們只有一條命。所以不管任務者怎麼玩,最後的「花」總會停在他們手裡。
蔡淼淼背包有個替身娃娃,可以幫她替死一次,是她留著保命的道具。
這才第一天,才第一天!她不想把最後的道具用在自己造出來的怪談里!
沒想到提出要求后,學生們開始議論起來。
「新同學不喜歡玩這個遊戲。」
「換一個吧換一個吧。」
「玩什麼?」
「做動作嘻嘻。」
「做動作做動作!」
鬼老師說:「那就做動作吧。」
蔡淼淼不知道這個遊戲是什麼,看到周圍鬼學生不耐煩的表情,也不敢再反對一次。
鬼老師說:「那同學們就把想做的動作寫到紙上,交上來吧。等會把要求放在一起,誰抽到紙條,就要做出紙條上的動作,不管是學狗叫,還是學猩猩走路,都要完成哦。」
學生們嘻嘻笑起來,從課桌里拿出紙筆,寫下一行字。
教室里都是窸窸窣窣的寫字聲。
蔡淼淼也照著拿出紙筆,想想,寫下:「離開404教室。」
只要能夠抽到這張紙條,她就能夠離開這裡了。
她默默在紙條上做出個記號,以便到時候找到。坐在最後排的鬼學生統一把紙條收上來,交在講台上。
鬼老師把紙條隨意攪了攪,攤在講台上,「那麼開始遊戲吧,按照座位號來。誰是第一?」
一個雙馬尾女鬼站起來:「是我。」
她慢慢走到講台上,隨便拿起一張紙條,看了看紙條上的字。
蔡淼淼緊張地盯著,心想,其他鬼寫的動作是什麼?一定不是什麼讓任務者能夠輕易完成的動作吧。
她做好心理準備,看到女鬼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時,還是兩眼翻白,嚇得手腳冰冷。
穩住!只要能夠拿到自己的那張紙條,就能夠結束這場怪談。
蔡淼淼掃一眼自己的座位號,8號。
只要前面七個鬼怪不把她的紙條拿走,她就可以出去了!